我满怀愧疚地站在教室的门前，时不时偷看一下在教室最前方烦躁地走来走去，长长的黑发不停飘动的苏碧织。明明天气没有冷到那个份上，却把自己打扮得像个春天里的小熊的顾小小坐在最前排，低着头沉默不语，苏碧织每次经过她的身前就会颤抖一下，看样子似乎永远都不会抬起头来了。
“小小，那个变态色鬼到底哪里好了？”
终于，苏碧织停在了顾小小的前面，撩开了额发，疑惑不解地问。
顾小小没有说话，只是把头埋得更低。
我靠在门上，羞愧得只想把自己撞死。对于我在情急之下，丧失了理智做出的举动，我没有任何能够反驳的余地。不如说，我根本就不想反驳。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做出那种举动。
刚才的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我趁着苏碧织微微张着嘴发愣的空档奋力伸出手打开了柜门，在顾小小白驹过隙的惊恐目光中跌跌撞撞地闯出了柜子。我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清凉的空气，只想赶紧抄起我放在窗台外面的书包以三倍速跑回家，然后给苏碧织寄一封言辞恳切的道歉信，表示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在感谢之余表示在补偿过后我们之间最好不要有来往，只留下我一个人接着度过灰色的高中生活就好。
可我没跑两步，就意识到我不过是在逃避问题。和那个马啸没有丝毫区别。如果我现在逃跑了，我还怎么能去责怪马啸呢？我必须要老老实实地对着苏碧织的眼睛说抱歉，请求她的原谅，并为我白痴的举动付出代价。
“严、严诚同学？”
我的身边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我这时才想起来我的突然出现对于顾小小究竟意味着什么。保持着下蹲姿势，身体前探看着我的储物柜的顾小小刚和我的目光相对，脸色就变得绯红，眼睛也湿润起来。在我惊讶的目光中，她以我平生罕见的速度完成了起身、转向、逃跑的一系列动作。
“拦住她！你这白痴、色鬼、大笨蛋！拦住她！”
柜子里的苏碧织发出了不下于顾小小的叫声。我的内心正处于对她极度的愧疚中，因此想也没想就按她说得去做了——还好顾小小跑得太急，没注意看路，不仅被桌子挡了一下，还差点儿撞在门上。
我趁顾小小惊魂未定的空当儿把门关上，一个迈步站到门前假装自己是个雕像什么的。一眼都不敢看教室里的两个女生。
“不要！”
顾小小见我挡住了门，绝望地就地蹲下。在我下意识看过去的目光中，她的肩膀开始不住地颤抖，膝盖间更是传来了抑制不住的抽泣声——她哭了。
看到这一幕，我才意识到我和苏碧织一时的心血来潮做出的行为——对这个明显不是大大咧咧性格的女生做了什么。一股强烈到我五脏六腑到纠结到一起的愧疚感和自责感抓住了我。
我为什么要跟着苏碧织来抓这个所谓的犯人呢？难道和校花同行就意味着我能站在她的高度上去评判别人了呢？特别是这种被当众拆穿肯定会羞愧欲绝的事情？
以前我尽管在度过倒霉的高中生活，可那时我可以毫不犹豫地去责怪那些有眼无珠的白痴和只会随波逐流，把我的事情当成一个交流情感的要素和谈资却丝毫不理会事情真相的看客。可现在我能责怪谁呢？我只能责怪我自己罢了。
现在看来，我和我所讨厌的、看不起的白痴一样，根本不在乎别人是怎么想的，丝毫不理会会对别人造成多大的伤害。看来我严诚也不过是个下九流的伪君子而已嘛。
也许对别人来说这不过是一件小事——可对我这个受够了残酷的取乐伤害的人而言，这种事情简直在向我宣判：你有什么脸去嘲笑别人呢？
我被荒诞的自嘲与愧疚感折磨得蹲了下来，注视着顾小小的头顶。
“对不起，顾小小同学。我真的没有想过我这种行为会对你造成多大的伤害……真的很对不起。”
我挖空心思，却发现除了道歉我竟然说不出其他任何话来。
“还有你，苏碧织。我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做出那种事情来。真的很对不起。”
苏碧织冷哼了一声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惊心动魄的红晕。她停在了顾小小的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能做出这种事情，我看你也想好了怎么去死了吧。”
“真的很对不起，只要你能原谅我，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哈、别说场面话了你这白痴。我叫你去死，你就真的会去死么？”
苏碧织满怀愧疚地看了一眼低声啜泣着的顾小小，向我打着眼神。
“不如这样吧，既然你这么有诚意的话，不如给我表演一次女装怎么样啊？”
“啊？！”
我装模作样地惊讶着，却观察着顾小小的反应。她浑身一颤，抽泣声却不自觉地减少了。
“……好吧。”
我无奈地答应下来。
“哎？我还以为得多费一番口舌呢？严诚同学，你答应得这么爽快，不会真是个变态吧？”
见我没有办法反驳，苏碧织开始毫不留情地落井下石。
不，其实她还是留情了。如果她去教导处举报我性骚扰我都没有任何意见。如今这种决定，完全已经算是她法外开恩了——
“说到女装，肯定就是要穿裙子了吧。我想想，上一季的短裙好像还不错，还是说严诚同学更中意百褶裙？啊，要不然干脆穿泳装好了，我叫摄影师给你拍一组海边写真，绝对能大火——”
“什、什么呀苏碧织同学！说到女装，肯定就是白色吊带袜加上女仆装的超短裙了吧？还有啊，黑色丝袜配上——”
在我目瞪口呆的目光中，顾小小突然抬起头来，得意忘形地大谈女装心得。看她那既愤慨又憧憬的表情，我还以为苏碧织是玷污了她的梦想呢。
“太好了，小小，你终于肯抬起头来了呢。”
苏碧织一脚把我踢开，笑眯眯地弯着腰看着露出被背叛表情的顾小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