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小小进来之前，我本来就想强行结束话题打道回府了，只不过那时我做不到有礼貌地撤退。而在林瑾瑶温柔地说出：“啊，这里已经没什么事了，你可以先离开了”，生性害羞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的顾小小留下了一个喜忧参半的眼神先行离去之后，我看着又沉浸在那份报告书里的林瑾瑶，觉得自己抓住了不失礼貌地离开的机会。
“那个，林会长？我看你也挺忙的，我就不打扰了……”
“嗯，这个要求还挺合理的，但是这个嘛……”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林瑾瑶就又全心全意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她用桌子上随意散落着的原子笔在顾小小送来的计划书上圈圈点点，一遍嘀嘀咕咕地说着些什么。看她的样子，她似乎是根本就没听见我的试探。
一方面是我的声音的确有点儿底气不足，另一方面也是她的集中力太过强大了。我忽然觉得有这么一个学生会长也不是什么坏事。
我摇了摇头，又叫了她一遍，这次提高了声音。
“林瑾瑶会长，请问我可以离开了么？”
“啊，什么？”
林瑾瑶如梦方醒。
于是我又重复了一遍。
“不好意思，我又犯老毛病了。”林瑾瑶抱歉地笑了笑，“抱歉，我得先处理文化节的事情。要不然其他人的工作量又要增加了。今天就到这里为止吧。”
“那么，再见。”
“好的。麻烦你多多照顾杏儿啦。”
向笑眯眯挥着手的林瑾瑶告别之后，我走出学生会办公室，轻轻带上了那扇做工相当考究的深红色木质门。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坦白说，林瑾瑶给我留下的印象还挺好的。至于她无意中踩的那个地雷，也是我自己的问题，怪也怪不到她的头上。我们学校的学生会长是这么一号人物，好像也不差。
“……哎？”
我转身想要离开的时候，视角的余光却看到了一个我本来以为已经离开的人。
顾小小乖巧地站在和楼梯口方向完全相反的地方，像一个在雨夜里等待着公交车的小学生。她轻轻绕着耳畔垂落下来的长发，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摘掉了那副眼镜，说来也怪，衣着带来的臃肿就一下子变成了可爱的笨拙。
好看就是可以不讲道理。我在心里默默感叹着，却忍不住想笑。
我不知道我该不该上前搭话。算了，我也懒得掩饰自己内心的悸动，我就说白了吧——
我想去搭话，却又不敢。
摘掉了眼镜的顾小小即使站在那里就足够可爱了。和苏碧织那种具有相当压迫性的美貌不同，顾小小的娇俏容颜正可谓是老少通杀。尽管我只见过一两次，我也敢赌上全部身家：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看到顾小小而不喜欢她的人。
特别是她还有可能对我有好感——我连在心里想到字眼都觉得身心荡漾，胸膛里好像种下了一株含羞草。既不能触碰，又想去碰触。
“啊，严诚同学，你出来了啊！”
就在我犹豫的时候，顾小小像是感觉到了我视线一样突然抬头和我对视。下一秒，她就兴高采烈地向我挥了挥手，脸上满是雀跃。
“啊，嗯，是啊。你在等我么？”
这句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我，严诚，在此之前从来没满怀希望地问过这么愚蠢的问题。
“嗯！”
顾小小大大地点了点头，接着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样红了脸，把头低了下去：
“……不好意思，我有点儿失态了。因为好久都没和严诚同学说话了呢。”
我“荡漾”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口腔唾液倒是极速分泌中。不妙，真的不妙。顾小小应该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吧？应该不会出现我会错意的情况吧？
因为这种对话根本就不是我这个级别能享受到的吧？！
幸好学生会办公室和一片不知所谓、死气沉沉的办公室连在一起，在这个时间点基本上不会有学生来。要不然我们两个呆呆地站在这里的样子被人看到的话就要倒大霉了。
“那、那个，严诚同学！”
“是、是！”
顾小小身上散发出来的紧张气氛也影响到了我。不如说，是她加剧了我的紧张。
“……你是不是讨厌我了呀？”
“……哎？”
双手握拳、完全是一副拼命架势的顾小小却说出了我最意想不到的话。
“因为、因为我毕竟做出了那种事情嘛……”
顾小小浑身的力气似乎都消失了，她双手捏住衣角，扭捏地转动起身体。
我仔细想了一下才回忆起她的说的到底是什么。
“你是说，内——”
我不用、也不敢说出那间圣物的全称。只要看到顾小小浑身一颤，头都快埋到胸口里的样子就知道我对了。
“……嗯。”
“那、那件事情啊……”
光是说起那件事就让我口干舌燥。眼前这位好像精灵一样羞怯的顾小小在两个星期之前曾经做出过一件无比大胆的事情，她把自己的内裤放进了我的储物箱。虽然听那样子好像是一条新的，但也足够大胆了。
我之所以一直不提这件事情，纯粹是因为我把这茬儿给忘了。或者说，下意识地去避免想起这件事。我觉得这也不难理解——
要是一直想着这种事，我要怎么睡觉啊？！
“你会不会觉得，我这种女生很……很……”
顾小小艰难地寻找着字眼。我真希望她别用到苏碧织在不知道犯人是顾小小时用的字眼。
“……很那个啊？”
顾小小圆滑地把球踢给了我。
她紧张又饱含期待地抬眼看着我。我希望她没这么做。因为杀伤力太强，我没法思考了。可爱这个词从大脑皮层攻占到脑干连一秒也没用。
“啊，没有啊。”
我言尽于此，是因为下一句不论我说什么都是错的。难道要我说“我觉得挺好的”、“挺可爱的”？这不是纯粹的变态么？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会讨厌我呢。真是太好了。”
十分可爱的顾小小十分可爱地抚了抚十分可爱的胸口，十分可爱地长长地舒了一口十分可爱的气。
哎？是不是我眼睛花了？为什么顾小小同学全身都写满了可爱这个词？她是天使么？
我打了个颤。照桥同学太可怕了。桥本环奈太可怕了。神乐太可怕了。夜兔太可怕了。秃头太可怕了等等我究竟在联想些什么啊？！
“严、严诚同学？”
顾小小细声细气的呼唤打断了我的脑内妄想小剧场。
“抱歉……我有点儿走神了。你刚刚有说过什么么？”
“那个，我说，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的出现，我们能不能交换一下联系方式什么……的？”
她最后一句话声音太小了。我本该没听见的。可我就是听见了。
我的手僵住了。因为人能承受的东西是有限的。
可是看到双手捧着，满怀期待地看着我的顾小小，我硬生生超越了自己的极限。为了不显得那么丢人，控制住自己的手不要颤抖，我置之死地而后生。
“微信可以么？”
“嗯！”
顾小小绽开了春天般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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