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想到过，顾小小的家距离我家会这么近。当我们上了出租车，我执意要先送顾小小回去而问她家的地址时，她扭扭捏捏，不情不愿地报出来的小区名称，居然就是我家旁边新建成的小区的名字。
“哇，”我由衷惊喜地说，“那不就是在我家旁边么？为什么我之前上学时没有看见过你啊？”
这个愚蠢的问题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果然，顾小小只是不自然地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一路上，我们几乎没有说话。也许是因为我坐在顾小小的身边太过紧张不敢搭话，也许是因为顾小小几乎把心事写在了脸上。这一路上，她都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夜景发呆。而司机师傅那略带深意的目光让我不敢轻易问她究竟怎么了。
车停在了我家所在的小区门口。
尽管师傅说可以在网上结账，我还是执意用现金付了车钱。顾小小还是呆呆地看着窗外，好像根本没注意到车子已经停了下来。
“喂，顾小小，到站啦。”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尽可能温柔地说。顾小小眨着那双浅棕色的眼睛看着我，如梦方醒。
“抱歉……我有些困了。”顾小小揉了揉眼睛，忍住了一个哈欠，“你可以陪我走走么？”
“我直接送你回家吧。”
“嗯。”
她轻轻点了点头，笑了笑，下了车。
我虽然暗自惊讶于顾小小态度的转变，但还是很高兴能送她回家。要是我说，这也是信任的一种形式。两个小区靠得极其近，来回也花不了几分钟。既然已经这么晚了，再晚一些又如何呢？
于是，我们并肩走在凉风习习的秋夜中。四周高大的楼房在黑暗中隐没了身形，只有窗口的灯光显得清晰可辨。马路上偶尔来往的车辆如同在夜色里滑行。
如果我一个人走在这街道上，肯定免不了觉得寂寞。可是一听到身边少女那隐约的呼吸声——尽管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只是觉得安心。
可是这股安心也很快地消散了。顾小小太过安静了，安静到让我觉得不安。在我的设想中，我们即使不是有说有笑，也不至于会如此沉闷。
这种沉默，真的是因为顾小小困了么？我回想起她一路上显得有些不对的情绪，几次想询问，却都没能开口。
“你和碧织真的好厉害呢，”顾小小第一次开口，却语气低落：“你们说的那些知识，我基本上一个也不知道。”
果然，还是这个么？当时我在苏碧织家里的时候虽然隐隐发现顾小小的情绪不太对，但那时我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有多想。现在想来，当我和苏碧织在兴致勃勃地互相考核的时候，顾小小又会是什么心情呢？
和我在旁观着其他人课间热热闹闹地开着玩笑的心情，会不会一样呢？
我有些不安，更多的是愧疚。
“对不起，那时我太——”
“不，不要说对不起。因为严诚一点儿错都没有啊。”
顾小小快步走到我面前，仰起脸看着我。
“不如说很帅啊，那种为了什么事情而完全沉迷进去的样子。你和碧织都是。”
“谢、谢谢。”
我有点儿不知所措了。因为那种感觉相当奇怪，这对话也相当奇怪，像是我在和另外的人对话似的，而她只是在借顾小小之口说话。
“你可以教教我么？那些课外的知识。”顾小小眼睛中透出透明般的期待，“我也想像你们知道的那样多。”
“可以啊。”我压下心中的疑惑和挥之不去的矛盾感，微笑着说：“到时候我把苏碧织给我的那份资料借给你就是了。”
“——不，那样一点意义都没有。”顾小小自言自语，“我是希望你……”
她声音小到我听不见了。
“那个，顾小小，”我硬着头皮说，“在苏碧织的家里时，我们不是有意把你排除在外的。只是为了赢，我不得不背下来比其他人更多的知识。不是说你找的题目不好，只是——”
“没什么啦，我没有在意。因为严诚必须要表现得比碧织好才能扭转在别人心中的印象嘛。”
“是——是啊，就是这么回事。”
我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只要顾小小能理解这个的话，她也就不会因此而失落难过了吧。
只是，补偿是必须的。
“话说回来，没想到苏碧织还会做饭哎。”我为了摆脱这样的窘境，赶紧另找了话题，“哎呀，虽然她上次在我家吃饭的时候说了自己会做饭，但没想到做的那么好。不过，如果她的父母像今天这样一直不在家的话，那还可以理解。对了，苏碧织的父母是做什么的啊？”
“碧织她，在你家吃过饭？”
“是啊，上回她来找我说知识竞赛的时候因为正好到饭点，就留下来吃饭了。”我不自然地抓了抓后脖颈，“后来我解释了好久才没让家里人误会来着。”
“是么。我不知道的事情真的有很多啊。”
顾小小低着头，停下了脚步。
“严诚，送到这里就可以了。谢谢你。”
“还是送到家吧？”我试探地说，“太晚了，不安全的。”
“没关系，几步路而已啦。”
顾小小语气轻快。
“那，拜拜。”
我也不好坚持，只好点了点头，目送着她消失在了小区中。
睡觉之前，我盯着微信里顾小小的头像看了好久，最终还是没有发送已经打好的消息。
…………
“林瑾瑶会长找到那道目光的主人了。”
第二天中午，文杏找到了正在天台发呆的我，语气怪异至极。
“是谁？”
“顾小小。”
文杏扭过头去，仿佛不忍心看到我的反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