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哥哥？诚哥哥？”
余小笙用关切的表情在桌子底下狠踢了我一脚，那股生硬的疼痛让我一下子清醒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在看着余小笙完成她的作业的时候，一不下心走神了。我用力把脑海里顾小小充满寒气的目光和温柔清丽的微笑挥走，强迫自己集中。
“你怎么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余小笙狐疑地看着我，把手里的笔放下了，一副要追究到底的样子。
“你不会是在想前两天的那个漂亮的大姐姐吧？”
“没有，只是我最近比较累而已。”我勉强撑起一个平常的微笑，“你不是也看见了么？我有那么多东西要去背。”
我撒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谎。这件事情和余小笙毫无关系，我也不想让她知道。更何况，我现在也不想提起苏碧织。
一点儿也不想。
“是么？”余小笙一脸释然地拿起笔，重新写起作业，“诚哥哥，你可得好好地盯着我的题。我要是哪里错了，你得第一时间告诉我才行。要不然你就要把咖啡钱还给我。”
我轻轻点了点头，接着看她写作业。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离开那间监控室的，更不记得看到苏碧织那样明显知道顾小小的异常的样子时的心情。
非常奇怪的是，文杏无力跌坐到椅子上时脸上复杂的表情我记得一清二楚。她那副遭到背叛、好像被挚友捅了一刀的苍白样子无比深刻地印在我的心里，像是在电影巨幕上打出来的。
那时内心翻腾起来的，是一种可怕的、沸腾起来的愤怒。文杏为什么要那么失落？她怎么可以比我还要失落？受到背叛的人是我，而不是她；被朋友背叛的人是我！文杏呢？只不过是一个求之不得的无关者罢了！
这么思考甚至能让我感到一股残忍的快意，但接着一股潮水般的自责和无力就席卷而来，把我卷入湖水的最深处。那是对我迁怒想法的自责，和对这种遭到背叛的感受的无力。
我只是在文杏的脸上，看到了我自己的表情。而我又懦弱地不敢承认这一点。
我看了看满脸失落的文杏，又看了看面色复杂的林瑾瑶，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一句话。
现在想来，一切不都真相大白了么？苏碧织找到我是为了顾小小，她肯定事先知道有这么回事。而顾小小那副看似喜欢我的样子，不也是为了迷惑我的，就是为了在最关键的时刻撕下面具，给我致命一击么？
那时声称是我朋友的苏碧织会做什么？是会安慰我，还是会站在顾小小身边冷笑？
天哪，真是好大的一盘棋！什么喜欢、什么微信、什么朋友、什么帮助，原来都是为了捉弄我的戏码！那顾小小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无非是听信了那个谣言，痛恨我这个女性公敌，特意报仇来了！苏碧织自不必说，肯定是为了有趣而已！
我越想越觉得愤怒和痛苦，好像有一座火山在心头爆发。漫天的烟尘弥漫住了我的喉咙，每一次呼吸甚至都是痛苦的。
我把我珍贵的信任和感情交给了她们，可她们又把我当成什么了？！
“严诚同学！”
林瑾瑶硬将我扳到了她的面前，那张如同春山般可亲的清纯脸蛋上写满了不安。
“我不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但你想的肯定是错误的，至少是不完整的，不是事情的真相！”
她舒了口气，语气随之舒缓下来: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难过，很生气，但请不要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更不要让误会加深。请你一定要和苏碧织和顾小小同学好好谈一谈，我相信无论什么事情都能说清楚的。好么？拜托你了。还有你也是，杏儿，你现在看到的不一定就是事情的真相，你一定要耐心等严诚同学和苏碧织聊清楚，谈明白。你现在的身份不适合直接去找苏碧织问责，那样她会更讨厌你的。知道么？”
“我觉得，这样的苏碧织讨厌我也没什么关系。她和我知道的那个苏碧织完全不是一回事。她怎么能不把这种事情告诉严诚同学？她和严诚同学那么要好！”
“杏儿，你别这么倔好不好？你要知道——”
之后的话，我记不清楚了。也许是因为我听到这里就逃走了，没听见身后林瑾瑶极力劝阻的声音。
实际上，苏碧织和我也没怎么要好。
“诚哥哥？”
“唔，是。”
我心头有万般思绪。它们牵动着我所有注意力，让我根本就不在乎余小笙的呼唤。
“我和那堆资料，哪个重要？”
“这还用问么？”我不耐烦地回答，着急想回到自己的思绪里去，“当然是你了。”
“是么？你果然没在想着那些资料的事情。”
“当——哎？”
我发觉谎言败露，回过神来时，发现坐在旁边的余小笙用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看着我。
既有着不属于她年龄的，长辈对晚辈的关爱，也有着妹妹对哥哥的担忧。最为奇特的是，她的嘴角还带着一丝春天般欢快的笑意。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也没办法啦。”
余小笙从座位上扭了下来，轻轻地抱住了我，把头埋进了我的怀里。我呆呆地一动不动，却感觉她的热度透过胸膛，融进了我的心脏。
“笨蛋诚哥哥，不要在我面前露出那种表情，对我的学习根本就是反效果嘛。喏，我现在看不见你的表情，请你赶紧变变脸好不好？丑死了。”
“小笙……”
我被感动得无以复加，只能低声念着她的名字。
“嗯。诚哥哥，你只要知道，我永远是你这边的就好啦。所以能不能……能不能……”
“什么？不论什么我都答应你。”
“你能不能别老带女孩子来这里啊？我倒没什么啦，我只是担心我妈看到了会想起她逝去的青春。”
我下意识瞥了一眼老板娘，发现这次她只是温柔地微笑着，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
“好，我答应你。”
我忍不住吻了吻小笙散落在我怀里的发丝。当初发现这个咖啡馆真是太好了。
“哎呀！”
小笙一激灵逃开了。她躲在桌子旁边，脸蛋通红。我哑然失笑。
“笑什么笑啦，你这变态！干什么嘛，那么突然，也不打个招呼……人家心里没有半点防备的好不好？”
她自己在哪里扭捏了半天，终于磨磨蹭蹭地又走到我面前，仰起脸看着我。
“回去吧，诚哥哥。我知道你不想告诉我，所以我不会再问了。回家吧，诚哥哥。把烦心事事告诉仪姐姐，她比我大三岁，一定能理解你的。你在这里待着，我也学不下去了。回去吧。”
我看着余小笙罕见的认真样子，表情险些失守。
“明白了。那，对不起了。”
我老老实实地接受余小笙的好意，背上了书包，准备离开了。
“谢谢您。”
在经过柜台的时候，我真心实意地向老板娘鞠躬道谢。
“你这孩子。”
老板娘用指尖戳了戳我的额头。
“下回，真的不要带女孩子来了哦？啊，一个还可以，两个还是算了吧。小笙不高兴的。”
“妈，您说什么呢！”
我轻轻带上门，把余小笙如往常一样的猫吼留在门里。
我知道，这一次是她故意逗我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