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去的公交车上，因为西城区的小区入住率不高，加上现在又是没什么人活动的下午，所以这趟车上驶离市中心后，就几乎没什么人了，后半程的几站，我和秦青就变成了车上唯二的乘客。
秦青就坐在我旁边，车窗外行道树飞快地后退，被剪碎的阳光和淡淡的树影交错地映在她有些疲倦的脸上，散开的头发丝被镀上了一层微光。
“很意外吧。”
她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地说道。
“如果是先听说的话，会感到意外，”我认真地回复道，“但是先见到现在的你的话，感觉，意料之中。”
“是吗……是这样啊。”她小声嘀咕着说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我低下头，“即使是现在的你，我也觉得很好很好……嗯，倒不如说，你从来没有不好过。”
“但还是没有上学啊，”秦青轻轻地叹息着，像只困扰的小动物一样小幅度地摆了摆脑袋，“虽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但是，有让你失望吧？”
“失望谈不上吧，但是确实和我想的不太一样，”我看着秦青的模样，心里微微有些刺痛，不知道是为了之前那卑劣的窃喜抑或是单纯地为她担忧，“但……也没什么不好的。”
秦青看向我，湿润的眼眸里透露出一丝疑惑，这让我有些不安，连忙摆手解释道：“不是啦，我的意思是……如果是自己选择的话，如果这样比较舒服的话，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
“嗯，我明白的，这确实是我自己的选择。”秦青点点头，像是自嘲式地说道。
啊……好像变得更糟糕了。
不确定自己说错了什么，但是负罪感确实向着自己袭来了，胸口一阵发闷，我想要再开口说点什么，但是什么也讲不出，我那在过去净是摆设的语言中枢支持不了我用词句抚平秦青心中的郁结，只能像只死鱼一样，张开嘴又闭上，最后有些无奈地……整个人松懈下来。
但是秦青大概是察觉到了我的意图，她稍微向我这边靠了一些，衣服的袖子刮擦在了一起，发出沙沙的声音。
然后，今天她第二次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
“没事的，不用这么紧张也可以的。”
真是不妙啊……
我要被你感动哭了哦，秦青小姐。
不过就算如此，如果把心中的激动表达出来，只会吓到对方，显得自己特别恶心，而且我也不擅长这么如实地表达自己。
所以我也只能用含糊着鼻音的声音轻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就这样……秦青一直牵着我的手，直到我们下车。
我已经不太清楚我们是怎么回家的了，等我再次有了较为清醒的神智和记忆，恢复了完整的思考能力时，已经是我在准备晚饭了。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地方吗？”
秦青站在厨房的入口，也就是柜子分隔的隔断处，看着我问道。
“没……呃，你可以去剥葱……”
我本来是想让她等着就好，但是这一天下来，我的脑袋关于社交方面和揣测秦青意图方面的能力进化了不少，我猜如果让她什么也不做的话，她会很不舒服吧。
“嗯，好。”
秦青似乎是松了口气的样子，拿起了我放在案板上的大葱，开始揪着老掉的葱叶向下撕，把枯黄的葱叶扔到了垃圾桶里。
看起来她对吃白食确实会感到压力啊……
以及……这家伙剥葱好娴熟。
看着我有些疑问的样子，秦青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头，小声呢喃着：“我也不是一点家务都不做的。”
“我还以为以你的家境，你们家都是有专门的厨子的。”我把自己的感想说了出来。
“我父母没有那么奢侈的习惯，他们小时候不太富裕，”秦青把一根白嫩嫩的葱放在了案板上，“不过保洁确实是有请……所以做饭之外的家务，要学一学才能帮上忙。”
“呃，也可以不用学啦，反正这地方很小，我自己打扫就可以，”我切着里脊肉，感觉手心的肉冰凉冰凉的，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毕竟我是主人嘛……”
“我想要帮上忙，不然总觉得在这里住，只给你添麻烦……”秦青靠近了一步，我不得不放下手中的刀看着她。
这家伙有时候就会突然恢复到这样的现充模式，把我们之间那微妙距离感一口气破坏掉。不过这也没有办法，她的社交障碍历史实在是太短了，比起我这种废宅达人，当然经验上会有所不足。
我可是个天生的精神芬兰人啊。
但是说真的，因为是秦青这样的美少女……不，和美少女五官，就因为是秦青，所以即使她在这狭小的厨房里，贴进了我身边三十公分以内，直视着我的眼睛，我也没有觉得任何不适，虽然确实有点不太习惯。
不过，没有不适归没有不适，这样的进攻我也是无法招架的，只能答应秦青的请求。
“好吧……那就，有空就，一起做做看好了，”我这么说着，感觉自己有气无力地，不过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很干脆、活力地作出回答，“家务和打扫什么的……”
“嗯。”
秦青似乎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犯规了，脸上闪过一点点的红晕，后退了一步，说道：“那就说定了。”
说完她逃离似的，离开了这个空间和心理意义上都实在是太过困境的厨房。
在那之后，我们很有默契地在几乎是沉默与无意义对话的过程中结束了这一天，不出意外地，她又委婉地邀请我希望我能睡在床上，但是我为了理性和道德底线，也婉拒了她：今天的拒绝因为有了经验，所以显得娴熟多了。
总感觉，分手之后从不及格掉到零分的社交能力，正在一点点地找回来。
大概以后超市收银员问我要不要塑料袋，在需要的时候我也能好好地说出要一个，而不是只会拼命地摇头了。
感谢秦青。
在这样的氛围里，我望着床上裹着被子蜷缩着的秦青，不知不觉睡着了。
当然，我也很识趣地没有再提关于学校的话题。
虽然我现在难得一见的，非常、非常好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