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黑狼狞笑着走来，我意外的十分平静，除了因为喘气导致心跳有些加快，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恐惧。
「你挺皮的啊，继续皮啊，怎么不皮了？还耍刀子，威胁谁呢！」
他蹲下来，用刀背拍拍我的脸，扭了圈脖子，眼神越来越阴冷，起身一脚踹在我的腹部。
「咳咳……呕……」
我疼的直抽冷气，肠道痉挛，肚子里翻江倒海，竟是直接吐了出来，我无力地趴倒在地上，呕吐物的污秽沾满全身，眼泪鼻涕顺着一块流下和着呕吐的污物流动在地面凹陷处形成一滩散发浓烈酸臭的水洼。
这就结束了吧，吐完的那一刻，我的脑海里只剩这样一个念头。
身体像被泥沼裹住一样，在悄然无息中被尽数吞噬，一切都消失了，只剩黑暗在寂静渲染。
「呸！真他妈恶心。」
黑狼啐了口唾沫，在地上蹭了蹭鞋底嫌弃地后退两步，紧接着又捏着鼻子退到更远的地方，其他小混混也几乎都在退后，显然受不了这种恶臭。
「弄点水来。」
…………
一片漆黑，视野中无半点光芒，只有单调的、存粹的黑，不清楚身在何处，能感受到的只有不断下坠的失重感，想要叫喊却发现口中像是灌满了海水，说出的话语全部成为气泡，紧接着是冷，刺骨的寒意席卷全身，宛如置身冰窟窿中。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漆黑的巷道，湿热而粘稠的空气，若有若无的恶臭夹带着尘土味。一滴水珠自刘海滑落，滴在鼻梁上，我瞬间清醒了不少。
疼痛开始再次支配全身，从腹部蔓延至全身，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痛苦。
「哈？你醒了？」
黑狼抓住我的头发往上提，盯着我的眼睛，兴奋得像是得到新玩具孩子。
「咯……」
我累的没有丝毫力气，被他像提玩具一样轻松提起，只剩喉咙在无意识地发出声响。
「喂喂，不会要死了吧，要不要这么快，我还没开始。」
黑狼装出一副我好怕的样子，手上却是拽着我的头发往地上使劲一摔。
「疼吗？」
「不疼吧，那再来一下。」
于是黑狼乐此不彼地地折磨着身下的人，他很愤怒但没有失去理智，如果出了人命即便是他的后台也保不住他，反而很可能会推出去挡枪。
黑狼现在是又气又疑，看着傻不拉叽的呆瓜学生，是哪儿冒出来的胆子敢忽悠他。
经过刚才的确认，他的卡里余额只有几百，若是按照说好的“价格”顶多能赎几个零件，还得按斤数来算。
这样的折磨不知重复了多少次，对我而言这段时间近乎永恒，宛若堕入地狱，无止境的折磨不断施加在身。
大概是他打累了，暴雨般的折磨终于有了停下的趋势，我艰难地维持着微弱的呼吸，每一次吸气都像在撕扯肺部。
「喂，是装死还是想讹我？我先说了，你要是死了那我只能分尸抛海咯。」
黑狼满不在乎地抛着小刀，像是在苦恼又要扔垃圾一样的语气。
我的神智还在，强烈的疼痛挑动脑海里的每一根神经迫使我保持清醒，明知他是故意的但我除了睁眼别无选择。
「嗬，我说嘛，果然还活着啊。」
黑狼嘴角拉出一弧诡笑，这时黄毛狠毒的从旁边补了几脚，转过头满脸的阿谀谄媚，眼睛闪烁着淫邪的光芒。
「老大，这小子没那么多钱，他妹妹估计有啊，把他妹妹叫过来，这……嘿嘿，人财双收啊。」
「废话，用你说。」
黑狼告诫的瞪了一眼黄毛，他最讨厌的就是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哪怕是自己人，何况这本来就是他要做的，一想起那天使一样的粉嫩小脸、雪白的纤细长腿，他就兴奋得不能自己。
想到这儿他心情又愉悦起来，接过手下递来的烟，放嘴里一顿猛吸后吐出一堆烟雾，他就是喜欢这种尽在掌握的感觉。
「别急，等你妹妹来了，我请你看场好戏。」
「住……手……」
「哦，对，就是这种眼神，待会儿可别装死了啊，这可是你妹妹的初次出演，你这个当哥的不看完怎么对得起你妹妹的付出，哈哈……」
尽管全身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械，每一次挪动仿佛都能听到骨骼的脆响，我还是拼命抬头瞪着高处那两张丑陋的嘴脸。
但一切都是徒劳，我最后的反抗在他们眼中仅仅是大餐的配菜，仅此而已。
他们的对话越来越露骨，我的身体蜷缩着如筛糠般难以抑制地颤抖，他们所描述的画面。
那是怎样的一副恶魔浮世绘，我无法想象，我本能的捂住耳朵颤抖着想要逃避，他们却讥笑着毫不留情地踢开我的手，越来越多的恶魔加入这场华丽的盛宴。
耳边传来的是越来越放肆的的污秽言语，绝望在心里如藤蔓般蔓延，只感觉头越来越重，随着声音渐渐远去，刺耳的话语也像隔了扇门变得模糊不清。
对不起，我真的尽力了……
晚风拂过湿透的身体，带来的不是安慰而是像凛冬寒风一样，带给我的只有冰冷刺骨。
「求……求你……」
我放弃了身为男人的最后尊严，撑起如同滩烂泥般的身体，跪在地上，颤抖地垂下头，贴着地发出失败者最后的哀求。
无论是怎样丢人的姿态都无所谓，再怎样下贱也好，只要……
『哥哥！……抬起头来。』
恍惚中我听到了妹妹的声音，是那样清脆甘甜，滋润我满目疮痍的心灵，在我心目中她一直就像天使一样。
但她此刻的声音，却带上了哭腔，她的声音如利刃，刺穿我整颗心脏。
别，别过来，不要，不要过来啊，不要看着我……
我把脸埋得更低了，颤抖着，不想被看到，不想被看到……
这幅凄惨的模样，唯独……
不想被最在乎的人看见啊。
「嘿，我们的女主角来了。」
随后赶来的赵博起像被流弹射中似的，忽然失去前进的力量。收到黑狼的威胁电话后，他和谢灵儿来不及多想赶紧赶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他发誓从来没有看到过一个人能有这样惨，裸露在外的皮肤没有一处是好的，紫色的淤青如见缝插针一样遍布全身，五官因为肿胀而尽数变形，擦破的伤口流出鲜血，形成深色的血痂。
明明身在城市却脏的像是刚在农村的泥地里翻滚过一样，一个个鞋印重重叠叠地交织在一起，印在身上难以计数。
可这个惨兮兮的人，是他的兄弟啊！
「你他妈！对我兄弟！做了什么！」
他目眦欲裂，瞳孔布满血丝，如雄狮咆哮，带着漫天煞气冲向黑狼，他发誓定要将他撕作粉碎。
他借着冲刺的力劲，对准黑狼的头部一拳打出，黑狼被气势磅礴的一拳震惊，迅速作出防御架势，虽然成功挡住但两只手仍旧被震得生疼。
黑狼后退两步缓解力道，眯起眼睛重新审视眼前的对手，按照他的经验，对方绝对进行过格斗方面的训练。
「气什么，不是没死吗。」
黑狼装作闲聊，却是暗中凝聚力量，左手挥出一道直拳打向赵博起头部，赵博起突然微向左侧身，右手迅速外翻抓住黑狼左腕后猛地回拉，左脚向前探出一步的同时左手屈肘带着一阵风平扫黑狼头颈部。
黑狼吃痛后退，赵博起趁机右拳下压打向黑狼腹部，黑狼刚缓过神发现又是一击袭来，赶紧收起轻视之意，用手臂挡住赵博起的手腕缓冲他的拳劲。
之后几乎一直是赵博起占据主动，黑狼被迫只能防守，正当黑狼苦不堪言时忽然发现赵博起出现破绽，心中一喜当即右脚侧踹赵博起的腰部，赵博起迅速抬起左臂格挡，右手护胸，化解黑狼的攻击后他立即身体下蹲两手撑地，以左脚掌为轴，右脚横扫黑狼的左腿。
黑狼失去平衡倒地，还没翻身就被怒目圆睁的赵博起骑在身上，一拳接着一拳的往头上招呼，黑狼双手护住头部，赵博起就重拳打向黑狼下肋。
黑狼几经挣扎后，好不容易才拜托赵博起的压制，此刻已经是气喘吁吁，身体传来的疼痛让他几乎直不起身，用手一擦嘴巴，发现手背满是鲜血。
他一咬牙，决定以防代攻，即便看到破绽也不敢贸然出手，生怕是赵博起在故意下套。
几番交战下来下来，黑狼越打越心惊，越打越怕，他发现赵博起比他还要莽，有时候根本不躲他的攻击，宁愿以伤换伤也要从他身上啃下一块肉。
狠辣劲完全不输自己甚至还要超过不少，如果不是这样，他身上的伤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多。
黑狼暗骂晦气，今天居然差点两次阴沟翻船，当即招呼小弟一起上，他可不是正人君子也犯不着脑袋打铁非得一对一单挑。
『哥哥，抬起头来。』
谢灵儿趁着大多数人都去打群架的空隙，来到我身前，声音颤抖地说道。
「……」
『请抬起头来。』
我越是退缩，她就更加逼近，用无以伦比的温柔将我融化，她的笑容像是要将我丑陋的一切全部包容。
『看着我。』
我惶恐不安地抬起头，目光闪烁着和她对上，突然她哭了，是笑着哭的，我不明白那是怎样的一种复杂表情。
她跪在潮湿的地面，素白的裙摆被染上润湿的尘灰，她只是轻轻搂紧我，又松开，冰凉的手指小心翼翼地避开淤青，动作轻柔地摩挲我的脸颊，声音温柔而又止不住发颤。
『痛吗？』
「对不起……」
『不用道歉，哥哥你已经尽力了，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
冰凉的指尖在我的脸颊滑过，凉凉的，十分舒服。
但她泪如泉涌，滚落在我的脸上，我能感受到炙热眼泪中饱含的悲伤。
「会讨厌吗，这样卑微的我。」
『你是我最喜欢的哥哥。』
她想了想，似乎觉得不具体，于是又补充道。
『世界级的。』
「……生气吗……」
『虽然哥哥在我心目中一直是最帅的，不过，抬起头的哥哥更帅哦。』
妹妹温柔笑道，眼睛弯弯的如同可爱的月牙。
笑魇如花，即使在这样的臭泥潭里依然清丽脱俗，不染一丝污浊，散发属于她的怡人清香。
还想再看到她的笑，不想让这成为最后的笑容，我的心中愈发涌出强烈的不甘，痛恨自己的无力。
「你们不该来……」
说到这里我已经不敢说下去了，光是想到那样的结局我就脊骨发凉，浑身打寒颤，那简直就是地狱降临。
妹妹笑着把我的脸抚正，小巧的鼻子与我的鼻子挨在一起，我能感受到她温热甘甜的气息，以及眼眸中快要满溢的暖意。
『我不会抛下哥哥的，绝对不会。不会有事的，相信我，好吗。』
「……」
『哥哥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她再次把我楼进怀里，淡淡的馨香从她身上传来，像是驱走了我一身的疲惫。
心情渐渐平静，痛苦被一丝丝剥离，我贪婪地索取温暖的怀抱，感觉身体像是被香软的棉花包围住，意识也渐渐堕入黑暗，和之前不同，这次的黑暗带着温暖与柔和，还有一种香味，是幸福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