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在平坦的公路上缓慢地行驶着，两侧的平原旷远空阔，零星地散布着一些农房，其余皆是大片的麦田。一些农具和车辆静静地停在麦田中，像是耕作到了一半，却不知为何忽然停止了运转。
梁伟从副驾驶座上往外看去，目光在周围搜索着，眉头紧蹙，手中的八一杠一刻也没有放下来过。
太安静了，以至于安静得人心中有鬼。
从那些车辆和农具的摆放位置来看，它们的主人应该前一刻仍在操纵着它们进行农事活动，却不知为何突然消失不见，简直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一切都没来得及收拾，甚至一切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这样匆忙而果断地离开了。
“林老三，你怎么看？”梁伟的眼睛仍旧盯着窗外，却是向驾驶着车辆的林三问道。
“不清楚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人为转移还是遭遇了不测，我们不得而知。总之，小心为上。”林三同样面色凝重，但依旧用冷静的声音说。
梁伟闻言，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表情略显纠结：“兄弟，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林三疑惑：“什么话？”
梁伟挠了挠头发，道：“我感觉你说了相当于没说。”
林三一愣，后座的小女孩却先笑了起来，银铃似的嗓音细嫩而动听。
梁伟听到这笑声，回头望向这个扎着双马尾的可爱小女孩，逗她道：“嘿，丫头你笑什么啊？”
小女孩弯着月牙似的眼睛，露出嘴里两颗尖尖的小虎牙，说：“叔叔你们的对话好有趣哦！”
“还有心思关心我们的对话，”梁伟一乐，“我说你难道不害怕吗？外面可全都是又大又凶的丧尸哟！会咬人的，超凶！”说着，他还张牙舞爪地做了个鬼脸。
小女孩用力地摇了摇头，两只马尾轻快地跳动着：“我不怕，有叔叔和妈妈保护我呢！”
“你妈妈现在可不在这，”梁伟遗憾地摇了摇头，“我们连自保都困难，哪还有力气去保护你呀！”
听梁伟这么说，小女孩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慌乱的表情。她嗫嚅着，说：“那，要不你们把我放在这吧，我回去找我妈妈……”
抱着她的那个老妇人听到她这天真的话，笑着叹了口气，温和地安抚道：“叔叔逗你玩呢，他厉害得很，一个人可以打好多丧尸。就算他保护不了你了，还有我们这两个老骨头挡在前面呢，梦梦安心，不怕不怕~”
一旁的老爷爷面带笑意地看着自己老伴安抚着这个眼泪汪汪的小女孩，对梁伟说：“小伙，这一路上多劳烦你们了，我们这两个老家伙什么忙也帮不上，给你们添麻烦了。”
“哎老爷子说的什么话！”梁伟立马摆了摆手，“学雷锋做好事，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再说了，您是大学里的教授，这脑袋里装的知识可珍贵着呢，万万不能给丢了！”
老爷子略显低落地摇了摇头，叹气道：“我们这些搞科研的，也就和平年代管点用了，拿到现在这种条件来完全就是中看不中用！”
“老爷子千万别这么说！”梁伟制止道，“我相信，这种状况肯定是持续不了多久的，到时候等一切恢复正轨，老爷子您肯定能大展身手！”
听梁伟这一番话，老爷子的神情缓和了不少，心情也稍稍高昂起来，脸上露出开朗的笑容来，向梁伟道谢。
“对了，林三你还不知道老爷子他们叫什么吧？不如我们来做下自我介绍吧！”梁伟说着，然后看向小女孩，“首先是我，我叫梁伟，退役军人，小丫头记住没，以后要叫我梁叔叔！”
小女孩乖乖地点头，甜甜地叫了声：“梁叔叔！”
“哎，乖！”梁伟满意地点了点头。
林三接着说：“我姓林，排行老三，你们叫我林三就行。”
下一个是老爷子：“鄙人姓谢，名仲泽，生物科学系教授。这是我内人，冯柔，古生物史教授。”
最后小女孩糯糯地说：“我叫方念梦，今年八岁，读小学二年级，我妈妈叫李冉，是……咦？叔叔快看，前面有人！”
“梁兄。”林三出声提醒道。
“看见了，”梁伟再度握紧了手中的枪械，“再开近点，我下去看看。”
前方笔直的公路中央，一个人影正一瘸一拐地背对着他们行走。车开近后，能够看清那是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身上的衣装朴素而破败，脚上穿着的布鞋上沾满泥土。
“附近的农民？”梁伟猜测。
“有可能。”林三附和道。
林三先是按了两下喇叭，那个人毫无反应，依旧往前缓慢地走着。梁伟拍了拍林三的肩，手拿着八一杠，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嘿，你！”梁伟吼道，“站着别动，否则我开枪了！”
那人并不理会。
梁伟转头和车里的林三对视一眼，双手持枪瞄准着那人，从一侧谨慎地绕到那人前面去。在看清他的正面时，梁伟脸上明显露出了一丝讶色。
与此同时，那人也终于转了转脑袋，向梁伟望了过来，露出双一片灰白的眼睛。
“救我……”那人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发出这样一句细弱地呼喊来，并且挪动脚步向梁伟靠近。
梁伟咽了口唾沫，鬓角落下一滴冷汗，缓缓往后退去。
“救我……”那人依旧在重复着这个词语，神情无助而苍凉。
梁伟没有回应他，手中的枪一刻不离地瞄准着他的脑袋，却始终没有开枪。
“梁伟，怎么回事？”这时，坐在这里的林三终于忍不住，探出头来问了一声。
“这个人，他……”不知为何，梁伟的声音有些颤抖。
林三也从车上下来，关上车门后左右看了看，确认周围没有危险之后，也拿着枪转到了那人前面。眼前的一幕，顿时让这名见惯了修罗战场的特种兵睁大了眼睛。
只见这人身上全是干涸的血迹，腹腔被掏出了一个巨大的洞，里面的肠胃等器官已经尽数变成了黑色，时不时地蠕动痉挛一下，却没有血液流出，看起来极度诡异而血腥。
“开枪吧，”林三眼神冷了下来，“他活不了了。”
“可是……”梁伟的手微微发颤。
“救我……”那人依旧在摇摇晃晃地向他俩走近，用细若游丝的声音重复着这个无力的词语。
“没事的，一下子就好，”林三平静地说着，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子弹很快的，你不会感受到痛苦。”
他扣下了扳机。
“滋滋……林三林三，这里是林毅，收到请回答。”从对讲机里传出了林毅的声音。
“嘀——林三收到，请讲。”林三回到。
“我听见了一声枪响？”林毅问
“是这样的，我们在公路上发现了一个被丧尸袭击过的农民，他仍有一丝意志尚存，但我判断他无法存活，于是开枪将其射杀。”林三平静地叙述了事件的经过。
“明白了，你们继续沿着这条公路缓慢行驶，遇到情况优先通报，以上。”
“明白。”
“嘀——嗡。”林毅关掉了对讲器，回头，正对上景沫的双眼。察觉到林毅的视线，景沫装作不经意地把目光移开了。尽管这样，林毅还是从中察觉到了一丝名为“不忍”的情绪。
刚才的话，想必这个小姑娘都听到了吧？尽管有一丝意志尚存，但是判断无法存活仍旧将其击杀，这样的决定对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小女孩来说可能确实有些残酷了。
林毅眸色微沉，看了景沫一眼，转向了身后的众人。
“前面没事，继续前进吧。”
一行人再度出发，只是这次，气氛却消沉了不少。
景沫跟着人群向前走着，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渐渐远离了人群，走到了公路的边缘。而ntw也一刻不离，紧紧地跟在她身边。
“小t，”景沫盯着脚下的路面，“在你看来，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ntw淡淡地回应道：“指挥官，你不觉得，对一个战术人形问这种问题，有些无趣吗？”
“正因为你是战术人形……”景沫咬咬唇，抬起头看着ntw，“我才想知道你的想法啊！”
被景沫那双水润的眸子注视着，ntw眼神微动，脸上显露出一丝迷茫。她移开目光，低低地说：“抱歉，我暂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意料之中的答案，可景沫还是抑制不住地感到一些失望。尽管ntw外表长得再像人类，终究还是有所不同。
——不过，这真的只是人类和机器人的不同而已吗？
景沫有些不确定，毕竟连她自己都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生命的意义，在这个随时有可能丧生的末世里，似乎是那么微不足道。最可笑的是，他们不知道生命的意义是什么，却仍旧拼命地想要活下去。
纵使活下来了，又能做什么呢？景沫不知道。不过，至少要先找到姐姐。
“滋滋……嘀！”林毅手中的对讲机再度响起，“队长队长，这里是林三，收到请回答。”
林毅按下讲话键：“林毅收到，请讲。”
“我们已经抵达了信号站附近，前方观察到大量丧尸出没，发现‘指挥者’一体，请指示！”
这一瞬间，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