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就算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景沫，结合众人的表情和举止，也大概能猜到一些。
在这里站着林毅、林二、林三以及受伤的林五，唯独关键之人——林四不在。大家似乎都没有想要提起林四的意思，又或者，他们在刻意地回避。向来，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事件或者情报，林毅和陈海都会在第一时间将其告知景沫。这是对景沫的认可，也是对她所拥有的力量的肯定。但现在，谁都没有说。
他们像是忘了林四这个人一般，从景沫来到这里及至此刻、现在，他们始终只关切着受伤的林五，对林四的去向只字不提。
景沫看着那满脸写着怯懦和沮丧的男人，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悲悯……
“他……他的名字叫吴会！”
“哎？”
景沫一愣：不是林四？
她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林毅等人的表情，徘徊在嘴边的疑问，在看见他们眼中深切的哀伤和隐忍时，又悄悄地咽下了肚中。
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林二在那个男人面前矗立了许久，没有说话，其他人也都没有说话。ntw冷漠地望着这一切，杀马特女人抱着双臂嘴角微撇。
男人显得不知所措，他犹豫着问道：“请问……你们有见过我哥吗？”
那声音听起来是如此底气不足，连一向表现得没心没肺的冯彬都发出了一声微微的叹息。冯敬之拍了拍冯彬的肩，转身向梁伟和陆言所抬的那具丧尸走去，不再围观。
景沫也在此刻离开了，独自沿着江边走去，ntw紧随其后。
在距离人群稍微有些距离的地方，景沫听见身后传来那男人的嚎啕大哭。可能是林二对他说了什么，瞬间击垮了他所剩不多的侥幸心，也将他整个人一并击溃。
景沫不由加快了脚步，那哭叫声让她心烦意乱，好在不久，杀马特女人的骂声响起，似乎还伴随着什么激烈的动作，像一把锉刀般骤然将男人的哭叫声截断。
杀马特女人在教训那个男人，骂他不争气、懦弱、毫无男子汉气概，给他哥丢脸。
景沫不由想，自己并没有给姐姐丢脸。
“小t。”景沫轻声唤道。
“嗯？”ntw没有情绪波动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你以前，是不是经历过很多次战斗？”
“很多。”
“那你有没有……失去过自己的……好友？”景沫停下脚步，小心而又坚决地看向ntw的眼睛。
ntw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回望着景沫的眼眸，脸色却渐渐柔和起来：“指挥官，您是在害怕么？”
被说中心事，景沫不由低下头，脸色露出一抹忧思：“我只是，有点担心……”
见她欲言又止，ntw说：“指挥官，我们只是人形而已，只需要服从人类的命令就可以。就算死了，只需要重新上传心智云图，就可以借用另一个素体‘复活’。”
“啊……这样啊……”
景沫再一次地感到了失望，那个一度盘桓在心头的疑问，此刻又浮现了上来：
机器，终究只是机器而已么？
即便是外表再和人类相像，其本质也是不同的。
他们，不会死亡。
景沫抬起头，审视的目光在ntw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然后又移开。
“你们那个世界的科技，还真是发达呢，相比起来，我们这大概只能算古代吧？”景沫顾左右而言他，悄悄地将眼中那抹失望掩去。
“……记忆会消失。”
“哎？”景沫转回头，愣愣地望着ntw，“你说什么？”
ntw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心智云图，只能保存我们的出厂设定和某些重要的战斗数据，多余的记忆不包括其中。每一次重生，我们都会忘记很多事情，比如自己的战友，以及和她们在一起的那些时光。”
“记忆会消失？”景沫呢喃着这句话，许多思绪紊乱在一起，她试图去将它们理清。
现实并没有给景沫这个机会，远远的，陈海的叫声传了过来：“景沫，回来，上船了！”
“好的，这就回来！”景沫回头应了一声。
和ntw对视一眼，一人、一人形眼中皆蕴藏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没有再说什么，景沫只是微微笑了笑，然后便转身向游艇走去。ntw望着景沫纤细柔弱的背影，片刻后，才迈步跟上。
一上游艇，景沫便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陆言正将一盆掺杂了某种清洁液的水倾倒在甲板上，然后用一个大拖把使劲地拖来拖去，眼镜后的双眼充满专注。
清洁液散发出芳香的气息，将这股恶臭掩盖了一些，景沫还是不敢大喘气，屏着呼吸到栏杆边呼吸带有江上水汽的新鲜空气。
在不远处，那个失去了自己哥哥的男人正颓然地坐在一个椅子上，杀马特女人并不在附近，不知道去了哪。景沫想了想，抬腿向他走去。
“那个……你还好么？”景沫柔声问。
男人抬头看了看她，通红的眼睛像被水泡胀了般红肿着，很快又低下了头。
“没……没事，不用担心我。”他极力压抑着嗓音里的哀恸，但又如何能压抑得住？
景沫在另一个椅子上坐下，望着阴晦的天空，轻轻说：“我有个姐姐，她现在……不知道在哪。”
察觉男人再次抬起头，将目光投向自己，景沫嘴角掀起一丝苦笑“我有些担心她。”
男人犹豫了一会儿，用依旧有些嘶哑的嗓音安慰道：“没事的，你姐姐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嗯……”景沫展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谢谢你。”
没想到，男人却埋头以手掩面，呜咽着、断断续续地倾诉起来：“如果不是我……不是我这个混蛋……哥哥他，他怎么会出事……都怪我！都怪我！”
景沫面色复杂地看着他，看着一个大男人在她面啊毫不掩饰自己的悲恸。半晌，她轻柔地开口，问：“能给我讲一下，那时的情形吗？”
男人耸动的肩膀渐渐停了下来，在做了几次深呼吸后，将手从脸上放了下来，微微点了点头。景沫递给他一张纸巾，他接过后擦了擦遍布脸庞的泪水，用依然有些颤抖的声音述说了起来。
透过他的讲述，景沫终于明白，为什么林四会突然叛逃，游艇上又为什么会出现丧尸，林四在离开他们的这段时间里，究竟经历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