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萧索，秋日的气息在今日显得愈发浓厚，房间里则是一片温暖，这是昨夜景沫被冷醒后开了暖气的缘故。
手机在七点时准时将景沫闹醒，她的起床较还在上学那会儿干脆利落了多，在这种特殊的时候，她没有耽于睡梦的闲情逸致。
拿起手机，关掉闹铃后，景沫第一件所做的事是确认有无短信或者未接来电，之后便是检查信号。不出所料，仍旧是一个小小的叉。
景沫微微叹息。在信号基站那会儿她就得知，各大运营商早已停止了服务，大部分通讯设施也被摧毁，这个时候还奢望能有姐姐的电话打进来，无疑是痴人说梦。
可即便知道，又能如何？时常抱有侥幸，或许是人的天性之一吧。
衣柜里有几套秋装，是昨日在游艇的仓库里找到的。里面不仅储备了武器弹药和食物，还有一些衣物、棉被、毛巾等日常用品。虽说林毅表示她可以多拿一些，但也就拿了三套而已——一套给自己，另外两套给ntw和416。
应该是临时放上游艇的，衣物的款式都相差不多，颜色不一，都是比较保暖的运动服。
穿上身之后，大小似乎还挺合适，黑色和紫色相间，再扎上一根马尾辫，青春的气息洋溢而出。看着镜中自己的新装束，景沫也不由感到充满了活力。
走出舱外，寒凉的江风迎面刮斥而来，让景沫不由缩了缩脖子。好在这身运动服的关系，并没有让身体感到什么冷意。
外面的世界依旧是一片寂静，间或飞过一两只白鹭，在江面上悠闲地划过。那与世无争的模样，让景沫的心情变得舒缓起来。
她沿着甲板边缘行走，视线放在河面上，不察就在她面前不远处，有一个身躯污浊带血的生物忽然扑腾起来，拍打甲板发出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景沫定睛望去，顿时怜悯之心大起，原因无他，只因这是一只受了伤看起来楚楚可怜的白鹭。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白鹭原本的洁白羽毛此刻沾满了乌黑的污浊和猩红的血渍，翅膀像是折断了无法飞起，整个身子扭曲着躺在游艇的甲板上，在看见景沫接近之时奋力地扑打翅膀挣扎起来。
“怎么会这样……”
景沫心疼地念叨着，以尽量不会惊扰到白鹭的速度缓步向它靠近。
或许是察觉到了景沫的善意，白鹭停止了挣扎，静静地等待。它的眼睛似乎有些奇怪，发着灰，不似平常那般黑亮，景沫以为这是因着受伤的缘故，更加心疼了。
待靠近白鹭后，景沫慢慢蹲下身，将呼吸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这只可怜的小生灵。接着，再辨认了一下它的伤势位于翅膀上后，景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拖住它的身躯轻轻捧起。
白鹭歪了歪脑袋，将灰蒙蒙的双眼看向景沫伸来的双手。那双手是如此纤细幼嫩，没有经历过劳作的手心柔软而轻薄，仿佛用尖锐之物轻轻碰触便会扎破皮肉，从里面流出鲜艳的红色来。
景沫的手指距离白鹭已经很近了，近到只要再前进几厘米就能触碰到那污浊的羽毛。她满心满眼都是怎么才不会碰到白鹭的伤，却没看见这只在她眼中值得心疼和爱护的可爱生灵，正像蛇那般渐渐将浑身绷紧。
终于，在景沫的手指轻轻触到那温热柔软的羽毛时，白鹭忽的腾起身躯扭转脖颈，尖利的喙如匕首般刺向其中一只莹白的手腕！
“小心！”
一声娇喝在景沫身后炸响，伴随着手上传来的猛烈拉扯感，重心一下子被带歪，景沫来不及调整姿势，便被带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与此同时，白鹭发出一声凄厉的鸣叫，身躯如炮弹般飞出，一头撞到了护栏上，脆弱的骨骼发出碎裂的声响，脑浆和血液如花朵般绽放开来。等到落地之时，它已经再也发不出任何动静。
景沫直到现在也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呆呆地望着白鹭那彻底失去了呼吸的娇小身躯，半晌，才转过头来，看向面前的416。
416面色冷峻，松开扶着景沫的手，走上前去查看了一下白鹭的尸体，然后提起它的脚爪，将之一把扔入了江中。
“指挥官，请不要做危险的事。”416严肃地提醒道。
景沫脸色略显苍白，声音中犹有余悸：“抱歉，我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可爱的小鸟也会变成丧尸对吧？”冯敬之戏谑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景沫问：“连动物也会受到感染吗？”
“甚至连某些植物都可以。”冯敬之耸耸肩。
“怎么会……”景沫不由掩口。如果连植物都不例外的话，那未免也太恐怖了！
“不用担心，只有某些植物可以，大部分是免疫的，”冯敬之走近白鹭留下的那摊血和羽毛，“据我所知，附近地带应该没有具备感染条件的植物存在。”
“那，哪些植物有可能变成丧……丧尸呢？”将植物形容为丧尸，对景沫来说还是略显奇怪。
“受到感染的植物很好辨认，见到时你自然就知道了。”冯敬之卖了个关子。
景沫有些不甘心，但见冯敬之这模样，她也没兴致再继续追问下去了。不过，至少有一件事能够让景沫稍微放心：既然冯敬之说附近没有，那就一定没有，他没有理由欺骗自己。
见景沫不再追问，冯敬之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他知道，在某些方面，他已经和景沫达成了共识。
——形势利好。
景沫见他蹲下身，用一张餐巾纸擦拭了一些地上的血迹，又拾起了一根羽毛，好奇地问：“你在做什么？”
“收集材料，以后说不定用得着。”冯敬之向她微微一笑，然后挥了挥手，离开了。
景沫看了眼那摊血迹，眼前闪过那一瞬间白鹭所展露出来的狰狞神态，心里仍有些发憷。
“416，谢谢。”
416平静地说：“保证指挥官的安全是我的责任和义务。”
景沫摇头：“我并没有把你们当做属下，我觉得，我们应该是朋友关系。”
416微微一怔，碧色的眼眸里倒映出景沫认真的脸庞。
“您是指挥官，我们会保证令行禁止，所以您也应该准确而坚决地对我们下达命令，不过……”她嘴角上扬，勾起一抹微笑，“如果是在平常，我很高兴能做您的朋友。”
416这个急转弯，让景沫悬起的心顿时落回了原处。她不由噗嗤一笑，脸上浮起两团可人的红晕。
“那就别‘您’了啊，叫我景沫就行！”
然而，416却摇头拒绝：“这不合适，以后出现的人形会越来越多，你或许能和每个人形都成为朋友，但是称呼却不能改变。我想你也不想花费太多的精力在这些无所谓的事情上，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唔……好吧。”景沫心里想的其实是，好像也不用花费太多的精力。不过416的表情太过信誓旦旦，看起来非常具有说服力，景沫也就妥协了。
这时，身上系着围裙的李冉走了过来，在看见景沫和416后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意：“沫沫原来在这里啊，还有这位4……”
“416。”景沫善意地提醒道。
“啊，416，”李冉有些别扭地念出这个名字，“早餐好了，你们快进来吃吧。”
“好的，谢谢阿姨。”景沫甜甜地笑道。
“我在这里监视河上的情况，就不过去吃了。”416随意找了个借口。事实上是人形根本不用进食。
“那要不我帮你端过来？”李冉提议。
“让我来吧！”景沫立即说道。
李冉不疑有他。
在江上漂流着，白天时候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偶尔能看见一些丧尸在岸上远远地望着他们，也没见到有会水的游过来。这一发现让众人都安心了不少，走水路确实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连日来的警惕，在晃晃悠悠的江上得到了放松，就连林毅也不由松懈了下来。然而，仍有一些人并未如此。除了时时保持着高度警惕的ntw和416以外，谢仲泽的苍老的眉眼间似乎也夹杂着淡淡的忧虑。
“仲泽，你在担心什么吗？”冯柔作为与谢仲泽最亲近的人，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异样。
谢仲泽微微摇头：“没什么。”
尽管这样说，他却不由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看起来有些疲惫，眼中的不安根本无法掩饰。
“你骗不过我的，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你有没有心事我一眼就看得出来。”冯柔的目光中充斥着关切。
谢仲泽看起来有些犹豫，张了张嘴，却仍旧是沉默地摇头，独自走回了舱室中。而不远处的冯敬之在见到这一幕后，却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笑：“和他在一起那么多年，你还是不了解他心里在想什么吗，妹妹？”
冯柔转过头来，眼中染上一丝怅惘：“哥哥，事情都已经过去几十年了，更何况，那也并不都是仲泽的错。”
“我当然知道那不是他的错，”冯敬之嘴角的冷笑扩大，“但是妹妹啊，你明明知道的，我放不下，他也放不下。别说是几十年，就算再过一百年，我和他也都放不下！”
冯敬之情绪稍显激动，但很快，他又再度恢复了平静，嘴角笑意不减，却是一转话题，问：“你想知道，他刚才在想什么吗？”
冯柔看着冯敬之，没有说话。
冯敬之嘴唇裂开，露出森白的牙齿，轻轻吐出了两个字：“鲑鱼。”
冯柔的瞳孔骤然紧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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