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答应前，有一个条件。」
按捺住因兴奋和恐惧双重加持而小鹿乱撞的心跳，我费了好大力气才让声音没有发抖。
「……条件？呵，就你这个小不点，也想和我谈条件？好啊，姑且就听听你的借口吧。」
洋装女子忍俊不禁，一股好闻的味道随着她掩面而笑的动作传进我的鼻腔。
是香水，还是传说中女子的体香？
算了，再怎么好闻也比不上母亲的怀抱，我看得清这个女人附有七罪的灵魂。
「对啊，凭什么你输了还要当我的老师？应该是我当你的老师才对吧！手下败将！」
我尝试用小孩才会发出的赌气言辞激将她。
「你说什么？！你这个……不三不四的小怪物！好啊！我答应你！如果你真能用魔法伤到我，那么我妮戈兰·西鲁基，就承认你是我的老师！现在你满意了吗？」
不出意外的，这种心高气傲的人在面临过于悬殊的实力差距时，往往都会不自觉地中计。
虽然这番话只是我从动画里学来的，但能在语言上让她吃个暗亏有何不可？
「那好，这可是你说的！待会儿输了可不准反悔哦！」
「那不是当然的嘛！倒是你，臭小鬼！要是你没能伤到我……不，你肯定不可能能伤到我的！现在最好已经有了永远和父母分开的觉悟！我们妖夜一族从来不会食言！准备开始吧！」
外表是美少女的物体发出了一阵嘶吼。
我越发确定她不是人类了。
因为……她竟然和三岁小孩的我认真起来了，个性未免有点耿直过头了吧。
不过，万一我没能伤到她，八成会真的被迫和父母分别吧，所以还是想想用什么法术先。
一场危险的赌博呐，不管输赢都对我没啥好处。
就在这时——
「我丑话先撂在前头了，小子，也许你是对我下的定论感到了不满。但只要你一天不展示出自己的长处，我就一天不会给你好脸色，反过来也是一样。这场赌局，我会全力以赴！」
在我还在思考应该使用哪个魔法一击制敌的关头，壶中读姬已然部署了她的最强防御。
随即，吟唱响起。
「取卑鄙者之骨，为享影者铺路。」
「采阿米拉之露，聆阿祖斯之诉。」
「卿于黄昏，神殿，徘徊永恒生死之间施予眷顾」
「奴为真理，求知，辗转命运轮回之夜蒙受孤独。」
「透视冷漠，您所寻为何？」
「怜悯宿命，您分割愚行，冥想浸没。」
——慧法术派·西鲁基变量术式·紫色，释咒者法术护盾发动。
场间，悠扬婉转，又好似湍急流水的咒语颂唱声此起彼伏，听起来好像有多人同时吟哼。
但那不过是「读姬」过快的语速所产生的尖啸，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这样吟唱法术。
随着咒文的鸣奏愈发悦耳逼人，很快，室内便浮现出由纯粹的言语交织而成的奇妙造物。
将妮戈兰·西鲁基与大厅空间剥离的，是一层颇具奇幻色彩的透明屏障。
远远看去，那像是包裹洋装女子的一层玻璃，可细看却有不同。
鳞次栉比的排列，绝对工整的六边形，一如镂空的水晶足球。
它过滤视线，隔绝一切，将西鲁基笼罩其中，那是名为「释咒者」的法术护盾。
也是我听母亲所言，当今世上防御力最强的法术护盾。
护盾呈现为被地面截去一段的球体。
虽然透明但肉眼可见，精致的多边形是拼接它的模块，西鲁基便位于晶莹造物的正中心。
同时，也是与我完美相隔的地点。
就连没有实体的空气也无法进入它的领域，唯有烛光和目光依旧不变能贯彻其中。
很像某个懒骨头会做的事情呢，上来就放大招什么的……
这还怎么玩啊？
都把自己包成球了，你当自己是王八嘛？
「……」
「怎么，怕了？这才是一小面护盾而已哦？你刚才不还表现得很有自信吗？」
兴许是我的表情过于惊愕，西鲁基躲在护盾中又笑得像花一样灿烂了。
切，你又不是米拉A梦会躲进异世界，男人怎么可能会说自己不行！
「我是在想，就仅此而已吗？」
虽然确实觉得非常棘手，但我嘴上还是叫得很凶。
「区区一面护盾而已，用母亲教我的法术一下就能打碎掉！」
说着，我也全身心把思绪投入到魔法的释放中去——
「鹰的羽梢，王的城堡。」
「铁的哀嚎，矢的圈套。」
「飘飘渺渺，飘飘渺渺，在巨石缝隙中苟且跳动的心脏。」
「两界之歌是为死者撰写的曲谱，吾指尖跃动的辉光，是您永世不朽的荣耀！」
——慧法术派·查尔斯元素术式·紫色，虚空轰炸术发动。
语毕，一团比影子更深邃，比阳光更炽烈的黑色火球席卷而至。
实际上，这并不是艾瑟雅教给我的法术。
但现在也不用去解释魔法谁教我的，我又是如何知道使用的，我心里只想着打败西鲁基。
于是，在我灌注了将近一半的魔力，乃至精神都受到强烈反噬而头疼不已的法术释放后。
整个会客室的空间都发生了扭曲。
很像前世在被太阳晒久了的汽车顶盖上，经常出现的视觉模糊效应。
一个巨大的、深黑色的庞然球体，自我紧握双手的前方威严驾临。
这个球体的边缘散发出无数章鱼状的黝黑触手，朝着西鲁基的方向一往无前。
「什么——？」
就算她再怎么高看我也想不到吧，一个才三岁半的小孩能释放如此威力的魔法。
「轰——！」
紧接着，还不等我快意地欣赏一番西鲁基那惊诧的眼神，轰炸术便把护盾整个吞没。
然后，黑火散去，在客厅的后方噬穿一个窟窿，空留下被摧残殆尽的无数家具。
而某个壶中读姬，却依旧平安无事地站在原地。
“卧槽，不是吧？”
真的假的，还是我的眼睛进幻了……
本以为起码能把护盾削弱几分，但反而清除了护盾的污渍，让那层透明屏障跟新的一样。
见鬼，我悄咪咪背着母亲和小绿学的最强法术，效果竟然和清洁剂相同吗！
「……呼呼呼，好险好险（小声）……虚空轰炸术？你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个法术！」
不等我从攻击完全无效的震惊中解脱，西鲁基满头大汗地质问道。
看起来她似乎很怕刚才的那招，但这不是完全没有受伤吗？
「我自学的啊。」
「你说什么？？」
「我——自——学——的，你听不见吗？因为在魔法书上见过所以就慢慢学会了。」
我一字一句地回应，试图将话题从我败北的事实上挪开。
真是太丢人了啊，自己引以为傲的法术不如清洁剂什么的，对得起身上的两个外挂嘛！
「自学的？不可能！这不可能！明明就连我都没有学……不，这不重要！是你输了哦！」
但很可惜，我的这点小心思很快就被揭穿，尽管揭穿的方式耐人寻味，但输了就是输了。
……才怪啦。
「不，还没结束啊，谁跟你说过我『最厉害的法术』只有一个了？我还没出全力呢！」
「什么——？！」
好吧，其实我也没打算用那个虚空轰炸术定胜负啦，只是对效果不理想而感到难过。
也不知道哪个天杀的说那个法术强无敌了，有机会一定要找到书籍出版社理论理论。
真正的杀招，是接下来这个才对。
「米斯特拉，注视此沙。」
「听沙安排，不再醒来。」
——慧法术派·米斯特真实术式·白色，米斯特拉催眠术发动。
利用之前的轰炸术吸引注意力，将剩下的魔力都灌入现在这个魔法里，才是我的战术。
之前只是测试下那个护盾的抗性，我也从没指望才三岁的自己能正面打败几百岁的怪物。
所以，我想到了这个为治疗自己的失眠，而刻苦学习的催眠术。
「不……这怎么会……区区三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有魔力……使用一个以上的法术zZ」
终于，在我的精心谋划下，睡觉大作战成效显著。
西鲁基先是一脸懵逼地中了我的催眠术，然后又是用指甲掐肉，又是扇自己耳光的……
渐渐地，就连肉体上的刺激也无法阻止自己慢慢沉浸的神经，就这么一头栽倒睡着了。
明明睡相那么可爱，看上去完全都不像是会口出狂言的人呢。
如此想到，我将西鲁基像关在玻璃球里的阿诺一样推出了房间，然后看着满地狼藉发呆。
虚空轰炸术，对于清理杂物的效率好像异常发达，先在小本子上记下来吧。
不过，说起来……我的父母到哪去了来着？
第二天——
「对不起——！」
「对不起——！」
「思——咪——麻——塞！」
一大早，格雷斯特家后院便传出震耳欲聋的道歉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玩什么放置play。
「斯密马瑟？西鲁基大人，您不必这样委屈自己的，只是和小孩的赌约而已，完全不……」
「做不到啦！食言毁约有悖于妖夜一族的祖训！况且……之前还那么傲慢得嘲讽你们，还有对艾尔大人也说了很多过分的话！不负荆请罪实在愧对祖先！请原谅我之前的鲁莽！」
拒绝母亲好意的搀扶，西鲁基，准确来说，是妮戈兰·西鲁基，正穿着女仆装跪地谢罪。
至于为什么要穿着女仆装，是因为我告诉她穿成这样道歉很有牌面……呃，诚意才对。
「可是，以您的身份……打扮成这样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啊？妖夜氏族是格雷斯特家代代供奉的座上宾，怎么能让你穿着这身衣服呢！而且……那些误解不都由艾尔洗清了吗？」
「诶，是这样吗？可艾尔大人却说穿这身衣服道歉很有牌面，我还以为是诚恳的体现。」
妮戈兰大神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满脸不可思议地说道。
糟糕，我真的跟说她有牌面了吗？一般人不会相信的吧。
真是百密一疏啊，没想到在这里被她给出卖了，岂可修。
「咦？是艾尔让您这么做的吗？他还小，不懂事……您也别把他的话当真……艾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能让西鲁基导师充当女仆呢！她可是我们家族的大恩人啊！」
肩膀被摇晃着从母亲身后拽出来了，真是的，这怎么看都是个无知少女，尊敬不起来啊。
昨天在被我催眠之后，妮戈兰的脑袋马上就“咚”一响，砸在地毯上动也不动地睡死了。
要不是后来魔法护盾到时间自己解除，我喊来了小绿把她抬上床，今天就感冒了吧。
然后是双亲那边，貌似是被她用传送魔法临时移动到庄园外面了，没有什么大碍。
在某人睡死后他们很快就赶回，本以为我已经被她带走，结果却见我在戳她的鼻涕泡玩。
那晚，父母难得地没有制造弟弟妹妹，而是三个人一起相拥而睡，真是幸福呢。
我也睡了三年来第一个好觉。
现在精力MAX。
「因为……因为她之前凶妈妈和爸爸……所以……所以我就，艾尔就想着……」
然后为了开脱罪责，我也使出每次骗小绿都得心应手的卖萌杀必死，扑在母亲怀里呜咽。
「艾尔，就算是那样，也不能粗鲁地对待西鲁基大人哦？她的身份可容不得我们亵渎啊。」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母亲看向我的眼神已经变得柔和，手掌也熟练地摸上了我的头顶。
看来他们真是想摸秃我的节奏……
不过嘛，这个世界应该会有生发魔法吧，秃就秃吧，这是爱的体现，一般人得不到呢。
但愿是这样，我又没有肝功能萎缩，怎么可能幼年秃顶！
倒是边上眼巴巴看着我们母子的某人，表现得很不甘心的样子。
「那那那……那个……该怎么说……艾尔大人还有艾瑟雅大人……妾身虽是代代相传守护格雷斯特家的『守望者』，但主要的职责还是教育未来家族的继承人，所以老师的身份……」
「可你输给我了对不对~」
「呜呜呜……可是，吾乃伟大的血魔法帝统，妖夜西鲁基家族第56代传承人，拥有超级博学的知识和魔法感悟，就这样认你当老师什么的，也太不尊重传统了，起码……」
「可你输给我了是不是呢~」
「但是，别看我现在这样，我可是会吃小孩的食人鬼哦！当心你把我惹急了生吞活剥……」
「可你还是输给我了哟~」
「呜呜呜呜……」
不论妮戈兰如何狡辩，只要我提到“输”这个字，她就会做出相当好玩的反应。
这人设真是崩得没边了啊，开始的时候还觉得是个庄严自律的人，甚至面瘫来着……
现在也就剩下自律了，死咬着老规矩不放，欺负起来特别顺手。
而且性格意外的十分有趣，感觉让她当老师也不是不行，毕竟她也向我的父母道过歉了。
老夫也不是恶魔嘛，嘿嘿嘿。
「好了，艾尔，玩闹就到此为止咯，西鲁基大人的实力你也见识到了吧？能不能看在妈妈的面子上，让她担当你的老师呢？妖夜一族，可是专门教育格雷斯特家继承者的职人哦？」
一番喧闹后，母亲敲敲我的脑袋，示意我停止无礼的行径。
别看艾瑟雅平时知书达理贤妻良母的，但骨子里其实是个很守旧的顽固派呢。
不过，顽固派吗？
我突然想到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点子，绮罗星(<ゝω・)☆！
「原谅她也不是不可以啦，但想要成为我的老师，我还有一个条件噢。」
「又……又是附加的条件吗？我……我会尽量完成的！艾尔大人，请您尽管吩咐吧！」
妮戈兰的身体突然颤抖了一下，她好像对条件这个单词产生阴影了，不停地摇头晃脑。
唔，我又不是某个手会不自觉发抖的外科医生，至于一跟你谈条件就感到害怕么。
「很简单哦，也不是什么很难完成的条件啦，嘿嘿嘿~」
不过这个条件倒是充满了我的恶趣味，我也只是抱着好玩的心态指着妮戈兰大喊出来：
「那就是，等我长大了，你来当我的新娘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