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终篇2,万全的雄辩家(五)

作者:DearmEnd 更新时间:2014/6/10 22:59:45 字数:0

虽然比起一开始,伊奇纳发生了很多的改变,但他的本质还是一样的。他只是从“被划定好的人生”转变到了“模仿白老师的人生”而已。说到底,他过的依旧不是属于自己的人生。

无论多么敬仰霍米莱恩特里德,无论受了多少白老师的影响,伊奇纳也只是伊奇纳,他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自己做出抉择。

而伊奇纳第一次面临抉择的时候,是在他八岁半的时候。

如果现在回想起来,当时伊奇纳所面对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大事,甚至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的事情。

当时,三代的老臣,王宫厨房的主厨蒙克老人,由于年岁的缘故,在一天起床之后失去了味觉。对于一名厨师来说,失去味觉不能试味可以说是致命的缺陷。加上王宫的厨房一直都是采取以蒙克为中心,其余人基本都只负责在一旁协助的运作方式,所以在蒙克突然失去味觉的那一天,端到伊奇纳等人面前的食物,味道可以说是微妙至极。

因为蒙克多年来的经验,以及旁人的协助,所以这些料理说不上是很难吃,但是也同样,说不上好吃。

一边吃着越吃越微妙的食物,哈迪斯等人还是保持着如常的态度。

而对于这个现象,伊奇纳感到了异常的不解。

明明感觉到了不对劲,为什么没有人说出来?难道奇怪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而且与这些默不作声的人相同,伊奇纳似乎也被卷入了这种气氛之中,没有率先提出质疑的勇气。

就这样,怀着奇妙的感觉,伊奇纳度过了最初的一天。

但第二天,蒙克做出的菜就变得很过分了。

似乎是搞错了各种调味品的种类,蒙克做出的大部分料理,已经不是可以入口的级别了。

到了这种程度,伊奇纳便不会再有怀疑自己的理由。蒙克真的是老糊涂了,可能已经不适合做厨师这份工作。

令伊奇纳意外的是,以哈迪斯为首的众人,做出的回应居然依旧只有苦笑着摇了摇头的程度,只是派人去责怪了蒙克。他们甚至没有再去替换食物,而是找些还可以下咽的面包简单的充饥了事。

由于觉得这些人的态度难以理解,所以伊奇纳向着自己的老师提问了缘由。而霍米莱恩特里德的答案则是这样的。

也许生性温和的国王哈迪斯,是真的认为蒙克照顾了三代的国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是一两次的失误也可以容忍。甚至觉得一直吃这种食物也无所谓,可以慢慢的等到蒙克自己放弃或者找回水平。

但是,这些大臣们却是不同。他们只是不愿意去充当一个恶人,充当一个出头鸟,去指责一名虽然身份不高,却辛劳了几十年的主厨。就算他们觉得眼前的东西宛如猪食,就算他们恨不得去亲自刀刮上这种料理的主厨,他们也只会露出一副无奈并且宽容的态度,隐藏一副丑陋的嘴脸。

即使看到事件落入死循环,所有人都不得不尝尽味道险恶的东西,他们也永远不会站出来。因为当一名恶人,虽然可以解决事情,但是受益者却不会是自己。他们只想当一名可以混入背景的平庸之人,不思进取,只求不会失去什么。

他们向上爬的手段在见不得人的暗处,所以只需要在表面装作大义凛然的样子,拼命的指责为了他们解决事端的“恶人”。

听完霍米莱恩特里德的解答,伊奇纳又问了一个问题。

白老师会不会站出来,成为那名解决事端但遭尽指责不被赞颂的恶人?

霍米莱恩特里德摇了摇头,表示自己还有想在这个地方索求的事物,所以并不会做那么显眼的事情。并且在说完之后,摆出了一张表情。

他让伊奇纳牢记这个就好像所有的奸诈阴险都扭结在一处的表情,并且告诉伊奇纳,明天的时候观察那些建议再去容忍蒙克的大臣的脸,那和蔼的面容之下,绝对会是与这相同的面孔。

然后,第三天,蒙克的料理更加的不堪入口了。

就如霍米莱恩特里德所说的一样,这一天伊奇纳从那些伪善者们的脸上,找到了同一副面孔。

于是,这一天伊奇纳亲自来到王宫的厨房,辞退了主厨蒙克。

说起蒙克,就必须说起他的孙女安奈。也就是之前在伊奇纳的生日上,哈迪斯特意为伊奇纳安排的玩伴。

从结果来说,安奈到头来还是被伊奇纳使唤成了佣人。但由于王宫内也确实没什么事情可做,照顾伊奇纳的生活起居反倒是可以让安奈过的充实一些。

安奈平时总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而声音也就像是蚊子一样的细微。只要隔上一段距离,就算生气的安奈拼命的挥舞着拳头,憋红着脖子,对面的人也依旧不会听得到她在说什么。

即使只让安奈呆着不动,她也可以在自己的脑中找到有趣的事情,露出稍显憨厚的微笑。而当她安静的睡在树边的时候,偶尔还会像画中之人一样引来小鸟与蝴蝶绕在身边。

看着安奈每天都精神十足的在王宫住宅区跑来跑去的情景,无论是性格多么扭曲的人,也都不会对她产生丝毫的厌恶。

另一方面,安奈还在奇怪的地方有着极佳的天赋。

咒术。

霍米莱恩特里德并没有私藏自己的这一项能力,将其仔细并且完整的教授给了伊奇纳。只是咒术这种东西,对于常人来说似乎非常的难以理解,就算是浓缩了才能成为了天才的伊奇纳,也难以跨越这道名为才能的鸿沟。

但是只是偶尔在旁观摩的安奈,却轻而易举的将有关咒术的信息,全部收入了自己的脑中。并且,没有心机的安奈,没有隐藏自己的咒术正在逐渐大成这个可怕的事实,而是很简单的展示给了伊奇纳师徒。

面对安奈,霍米莱恩特里德罕见的露出了极大的兴趣。于是,他在很长一段的时间里,拿出了自己的私有时间,用心的对安奈加以指导。

对于自己的老师放弃了自己,反而去教导自己佣人的这一个现象,伊奇纳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的情绪。

一是因为名为咒术的事物,原本就不在他的人生规划之中。不能理解这一门精妙的学问固然可惜,但是也没有必要硬着去强求。

二是因为安奈这个女孩子,实在是奇怪到了一定的程度。她所精通的第一种高等级咒术,居然是一种可以把自己变成其他人所有物的,类似于忠诚契约的咒术。当然,这个咒术的效果远不是契约可以比拟的。哪怕只是稍微有忤逆主人的想法,仆从都会瞬间变成一滩血水。

最后,反倒是伊奇纳苦笑着拒绝了一直缠着他,要以咒术成为他忠实所有物的安奈。

不过,安奈毕竟是蒙克的孙女。所以,当蒙克主厨引起失职风波时,她自然而然的也被卷入了其中。

原本伊奇纳认为,只要自己充当恶人的角色解雇蒙克,就可以将事件就此了结。但是世事却没有一个八岁半的孩子想的这般简单。

他首先遭到了其他厨师异口同声的求情,而接着,又遭到了闻声赶来的大臣们的起哄。

其阵势和呼声,几乎像一座高山一样压在伊奇纳的头上。

这又是在搞什么?

伊奇纳陷入了迷惘之中。

明明他站出来充当了恶人,揽起了谁也不愿意但又却必须做的差事,为什么这些人一边希望着他的出现,又一边在阻挠着他?

伊奇纳简直可以听到这些丑陋的心声。

因为主厨的位置空出来,认为自己可以升官而欣喜若狂的厨师们。但表面,则是摆着一张阴险的面孔,简直是以哭腔在祈求着伊奇纳再给蒙克一次机会。

而将伊奇纳的行为,当成了小孩子的冲动与玩笑的大臣们,只是一味的试图展示着自己高尚宽大的一面。他们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经露出了奸诈的嘴脸,劝谏的话语中也透出着明显的笑意。

“这是为什么?白老师?”

伊奇纳无法再维持那张制作出的温和面孔,无助的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霍米莱恩特里德。

那些大人的身影,就像是在分食他灵魂的恶魔。尖锐的嬉笑声不断的回想在他的耳边。如果不做点什么,这些人的阴影就会瞬间吞噬掉他。

现在的伊奇纳,想做的事情只有尖叫而已...

“嗯...其实也简单。他们只是觉得你在玩游戏,在玩名为‘假扮恶人’的游戏,而你确实也在玩这游戏...”

霍米莱恩特里德悠然的说道。

“不,我是很认真的。”

“喔?原来你的认真只有这种程度?说是为‘恶’,你的恶意也太过幼小了一些。”

霍米莱恩特里德说着,凑到伊奇纳的耳边,小声的提供了几个建议。

听完他的建议,伊奇纳的眉毛开始微微的抽搐了起来。

原本还在心中挣扎的伊奇纳,环顾了一下四周,那些虚伪的面孔帮他做出了决定。

几乎是整个面部都抽搐了片刻之后,伊奇纳的表情恢复了那张刻意的笑脸。

“首先,把这里闹事的人拉出去,每人五十马鞭。”

伊奇纳像是讨好一样的礼貌的向着周围行礼,而他的话语只让听到的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就当周围的人还在愣神的时候,霍米莱恩特里德已经调度了王宫的警卫,二人一组的将围在这里的闲杂人员全部拖了出去。而仅是一会的功夫,凄厉的惨叫就充斥在了王宫之中。

“而你...”

伊奇纳绕着瘫坐在地上,张着嘴发呆的蒙克走了几圈。就算在他面前发生了这么惊人的事情,他还依旧是一副痴呆的模样。看来,是真的没救了。

让这样的人依旧工作了三天之久?伊奇纳闻到的只有腐朽的味道。

“虽然没有特定的法案来解决现在的状况,但是你确实的危害到了这个国家的统治者。所以,我要没收你一半的财产。”

“伊奇纳大人,你不能这样对待我的爷爷!”

出来违抗的不用多说,是蒙克的孙女安奈。安奈的声音依旧和蚊子一样细小,但是却很坚定,

“爷爷突然变成这样,是因为不知名咒术的缘故。”

“喔?有趣,还有你不知名的咒术?”

“按照常理也是,爷爷怎么可能会突然之间做出这种难以入口的东西?爷爷怎么说也是做了几十年的厨师,就算是闭上眼睛也不可能这样。”

张开双手挡在蒙克的面前,安奈用着他微弱的声音据理力争。

只不过,她的话语没有一句传达到了伊奇纳的耳中。

“忘记说了,我值得没收一半财产,是一天失误的份。而原主厨蒙克一共有三天的失误。也就是没收了全部财产也还有需要补的份。”

伊奇纳歪着头说道。

走到安奈的面前,伊奇纳带着温柔的表情,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

“所以呢,安奈,”

“伊奇纳大人...”

“你将作为补偿,发配到边境的骑士队充当杂役。目前一共有三个骑士队在边境,还有选择的余地。真是太好了呢。”

不再理睬宛如石化一样跪坐在地面的安奈,伊奇纳轻松的转身离去。

被恶意填满的王子,不会带有任何的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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