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对文华的效率非常放心，但我还真是没想到居然会那么快。
好不容易从忙里偷闲准备稍微睡一个懒觉，就被执意留在我房间待机的文华用可爱却不太令人想起床的铃声惊醒了。
【爸爸，和郑华先生预约的时间马上要到了，请你迅速起床准备一下。】
“啥？”
一句话惊得我从床上弹起来，七手八脚捉起眼镜，翻开昨天写下的周末安排。
那上面并没有和什么人会面的安排。
“文华，虽然爸爸睡懒觉是不对的，但你不可以这样吓唬爸爸啊！”
真是的，我心脏病都快吓出来了，我本来就是一个记性不太好的人，最怕因此耽搁和什么重要人物的会面耽搁大事，所以才每天坚持写计划的。
【爸爸昨天吩咐我联系赫鲁休曼市拟人机相关行业的高层，于是我通过网络线索找到了当前国内最大的拟人机生产企业奥普公司，我以爸爸的名义向奥普公司的CEO郑华先生约定了今天早上9：30分的会晤，目前还有三十分钟，请爸爸迅速穿好衣服准备出发。】
“我的天呐！我还以为怎么也得再等个一两天，既然联系好了就提前告诉我一声啊，我还什么都没有准备！”
习惯了易若那慢悠悠的秘书态度，这份突如其来的高效率让我猝不及防。看着墙上挂表显示的刻度逐渐走向危险的红线，我也没有那么多时间考虑了，以最快的速度在衣柜里挑了一件正装，简单的梳洗后就带着文华乘坐我的专车赶到坐落于赫鲁休曼市中心区的奥普大楼。
“欢迎81先生莅临本公司！”
还没下车，我就被出乎我意料的阵仗吓住了。
本来我是准备以私人名义低调的来和可以作为目前国内私人企业拟人机公司的代表谈谈，没想到他们居然擅自搞出了这种绝对会上新闻的高调迎接仪式。
公司门前的道路已经提前封了，我们的车一路畅通无阻，走到最后的时候，还有很多辆看起来价值不菲的豪车给我们伴驾。在道路的两旁，鲜花密集的摆成两堵墙，奥普公司的员工们穿着胡里花哨的彩衣，手上举着彩旗和各种横幅，还有专门请来的鼓号队，就怕没让全城的人都知道我来了。
“我勒个去......弄这些是要话多少钱啊，送我一点买材料多好。”
坐在车上的我脸皮狂跳，感受着大资本带来的暴力，我都有点想要打道回府了。
“81先生，我们到了。”
“好的，回去的时候我会再联系你。”
司机将车停在了奥普公司自己建的地下停车库，我拉着文华的小手下了车，在早已等候多时的形象姣好的女员工带领下乘电梯来到了CEO办公室。
“81先生！欢迎来到奥普！我是奥普公司CEO郑华。”
那是看起来非常俊朗的中年人，他的头发梳得很整齐，全身上下散发着商业领袖的独特魅力。不过另外一个年轻的女孩倒有些令我意外，她也不知道什么来头，大大咧咧的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看着电视，偶尔悄悄转过头来看我和文华。
“你好！我是国家特级工程师，代号81。”
我松开拉着文华的右手和郑华先生握手，握住的一刹那稍微吃了一惊，与郑华先生的外表相反，他的手比我想象的更加粗糙，完全感觉不出来像是一个富贵的资本家应该有的手。
“久仰大名！我是做梦都没有想到居然能被先生传见，先生莅临此处，我这里真是蓬荜生辉！”
“不敢当，我就是一个做军工研究的，今天来找先生就是想要了解一下目前市场上流通的拟人机现状，还请先生不要对我有所隐瞒，因为这可能会影响到我们团队的判断。”
“没有问题！先生作为‘拟人机之父’，同时又是军方拟人研究机神的魁首，我怎么敢对先生有所隐瞒。对了，先生身后这位小姑娘是？”
我身后的小姑娘，当然是指文华，看情况郑华先生似乎没有认出文华是拟人机神这个事实，这让我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介绍，想了想，还是决定暂时不把文华是我们团队新作的事说出来。
“她是......我的女儿，名叫文华。来，向这位叔叔打声招呼。”
“叔叔好。”
文华眯着眼藏起她身为机神最重要的光驱瞳孔，乖巧的配合我向郑华先生行李，姿势是标准的礼仪姿势，看起来充满了教养。
“先生居然已经有一个女儿了！真不愧是先生，您的女儿是在是太可爱了，一眼就能看出将来跟你的爸爸一样做大事的人。”
“谢谢叔叔。”
在文华的脸上洋溢出快乐的微笑，脸部精巧的细节就连我这个设计者都惊讶，不得不佩服我们团队里那些技术水平高超的同伴们已经达到了鬼斧神工的领域。
“那边的姑娘是？”
我指着在那边嗑瓜子看电视的年轻女孩，头发是由黑渐变到紫的过度色，看起来就像一只蓝短猫变成了人，应该是用了什么染料做出来的效果，双眼戴了配合发色的美瞳，年纪上感觉有个十五六岁吧，虽然不知道具体身份，但能留在这里应该不是什么普通的角色。
“哦！实在对不起，这位小姐是我们董事长玖先生的女儿。我本该在您进来之前把她赶出去的，然而这孩子执意留下来，所以我才让她坐在远一点的地方不要打扰我们会面。”
“原来是这样，这也是难免的吧，毕竟现在的孩子都会有一点脾气，我们这些做大人的应该多体谅一点。那么我们开始吧，我此行的目的是想通过拜访作为行业领军的郑华先生了解国内民用拟人机的状况，先生有没有什么好的观点不妨说出来。”
说到这里我自己都有些唏嘘了，在我的认识里我也应该是个孩子才对，怎么就突然快三十了呢？我也没权利对郑华先生抱怨什么，毕竟我家的那个孩子昨天才刚闹开变扭，之后会怎么样还说不来呢，所以还是好好谈正事要紧。
“81先生想了解市场现状的话我在这儿里空口说也没什么用，先生要不要看看我们公司生产的新锐产品？我觉得她们可以帮助先生更了解我们公司的现状。”
“如果可以的话当然是最好的，不过让我看没问题吗？说在前面，我可是专业的，有可能只是稍微看一看就不小心把你们公司的商业机密弄清楚了，这样也没问题吗？”
郑华先生的身体稍微怔了一下，颇有深意的笑道：
“先生是当今拟人机神研究的魁首，我们这些东西在先生的眼里不过等同于玩具罢了，先生如果能从我们的产品中看出什么东西来，那么也算是我们为世界的无人机研究做贡献了吧。”
再烂不过的谎言，名为挑衅。
我对郑华这个男人提起了不少兴趣，看来他是真的对自己公司的研究非常自信，以至于觉得能骗得过国家级工程师的双眼了吗？真是有意思，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很快，三台准备好的机型就被送了上来，郑华亲手为它们启动，转眼间，三个活灵活现的拟人机就呈现在我的面前。
“唔——”
我下意识的发出了小声的赞叹，就外观上来说，这些三体不同的机型已经接近我们向军队交付的量产型的水准，民营企业能做到这个程度真是了不起。
“这是我们今年的新作，分别是导游型服务机型【模拟导游·艾拉】、家政型服务型机型【模拟家政妇·铃婆婆】和宣传型服务机型【模拟形象大使·结音】，其中【模拟导游·艾拉】是我们今年的销量冠军，在城市的各个交通要道都有设置，每天可以创造不菲的营收。”
“嗯，我之前在街上转的时候见过，还向我搭话呢，让我吓了一跳。”
除了我见过的导游型机型，还有另外两种没有见过的机型，她们看起来就像是同一个女孩的少年、青年和中年站在一排，让我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虽说制作上是挺精致了，不过这脸部设计模板也太有限了吧......不对，说不定这正是公司宣传形式的一种，只要看到这种脸型就会立刻想到奥普公司什么的。当然，这种程度的缺陷还算不上什么致命，毕竟都是量产型，要求所有的都做成不同的模样也太强人所难了，于公司的成本考虑也不会去做那种事。
“只是这样介绍您肯定不满意吧，我这就去叫人把他们的详细参数拿过来给您过目。”
似乎看出来我表情上的不满，郑华先生急忙吩咐人要去拿参数，被我拦了下来。
“不用了，可以的话我想实际和这些拟人机进行对话，请你把她们切换到工作模式可以吗？”
“啊！这才是我想向您详细说明的！”
我走向了其中一台机型，那是我在道路上曾经见过的导游型拟人机。
“这位先生，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我想回家，可我不知道该怎么走，我家的地址是东大街212号，你能帮我安排一条最节省时间的回家方式吗？”
“知道了，地址已登记，开始为您计算，计算终了， 为您安排的通行方式为......本机已帮您打出小票，本次服务为5赫比。”
测试结束，我转过头在另外两台大妈型和少女型之间看了两眼，微微蹙起眉头。
“工程师代号81，要求进入开发者模式，启动代码......”
略过那熟悉的开场白，我清了清嗓子，尽量压低声音念出了一串代码：
“o7w69e7qiugwe...”
“本机已切换到开发者模式，欢迎您的登陆，81博士。”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从紧张和欢快降低到了冰点以下。
“你做了什么！怎么可能！”
我转过头，看到的果然是抱着脑袋发出惊叫的郑华先生，另一边，少女也不再装作看电视，而是彻底转过半个身子对向这边，神情上同样充满了惊讶。
“果然是这样啊，之前我就有这种感觉了，没想到真的是这样。郑华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我好想知道了你们公司使用的拟人机智能系统开发的型号了，希望你不要怪我。”
我说出的代码是早期军用智能机型编程源代码，是在军用领域已经废弃的源代码，然而这串代码却成功的启动了奥普公司生产的民用拟人机装载的智能系统开发者模式，这中间意味着什么已经不用多说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奥普先生宛如全身瘫软一般半跪在地上，程序源代码都被公司以外的人知道了，他的公司已经再也没有能守得住的秘密了，这对一个企业来说无疑是致命打击。
“奥普先生，你先别沮丧，你好好回答我一个问题，我说不定能想办法帮助你。请你认真的回答我，智能型开发系统AZ203-JH你有没有听过？”
“那是我们公司现用的市场上最顶尖的开发系统，我们公司所有的智能机型都是用它编译的。”代替惊得说不出话来的CEO，那个女孩踏着认真的脚步向我走来，“为什么你会知道！”
嘛.......会坐在这里旁听，果然不可能只是一个董事长千金而已。
“因为那个系统就是我做的。”我两手一摊冲她打个哈哈，“那是两年前我给军方编写的泛用型智能开发系统，它的作用是用来给制作好的拟人机编写思维程序，曾经用得很广，不过后来我编写出了更高级的，就废弃了。”
“这！”
两人全身怔住，仿佛遭到了雷击。
“嘛，你们也不需要太恐慌了，我想这东西会流出来应该是军方自己干的好事吧，他们在量产型上面和我们这些研究者闹得不愉快，就调转方向从民间资本下手了，贵公司生产的这些机型算是那个的试验品，还算能看得过去吧。”
看到这个，我就已经全明白了，短短五年内国内私人拟人机械生产百花齐放不过是军方的人暗箱操作弄出来的假象，只是不知道他们是真的想要靠民间资本的力量取代我们这些研究者，还是想拿这个作为筹码和我们交涉。
不过，很显然他们打错了算盘，先不谈在民间扶持企业能不能和我们这些军工科研者抗衡，光是军方居然跳过司法直接干涉民间的经济生产这种事，是一个足以让共和国体质动摇的大问题，如果曝光了，对军方而言是极大的丑闻，很不幸的是被我知道了。
如果是其他人知道了，那个人很可能会从世界上消失......但我不一样，军方不可能会打我的算盘，这个情报被我拿在手上就是很致命的问题了。虽然如果我真的向国会曝光了这件事，他们大可以找替死鬼折腾一番后摆平，但只要我不拿去曝光，这就是一张很硬的交涉牌。
“让我拿到了一个不错的筹码啊......”
想到这个筹码所具有的力量之大，我不禁将内心的喜悦溢于言表。
“81先生，那我们今后该怎么办？”
知道了自己被别人玩弄在手心，原本说话中透漏着风气的男人萎靡了下去，他一定非常迷茫吧，自己辛苦的打拼居然是在给别人做嫁衣什么的，一定很绝望吧。
说起来，如果国内拟人机最大的龙头企业从此一蹶不振的话，那也不是我们想看到的。
一个大胆的想法从我的心头升起，如果做得好了，或许可以把局面变成双赢。
“嗯......也不是没有办法。”
“先生请说！”
一听到我说有办法，两人的神情瞬间就变了，从绝望到希望，大概就是那样的感觉吧。
“在说这个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CEO先生和大小姐，在贵公司，有可能是军方的资本占企业股票多少的份额？”
“这.......”
听到我的问题，郑华先生一下有一种傻眼的感觉，大概是觉得我问的问题太奇怪了吧，比如什么叫军方的资本什么的，这种问题他原则上应该回答没有，但知道了那种事，没有这种话他现在也说不出来吧。
“21%左右，有可能是那种性质的资本最多就是这么多了，顺便一提，玖氏的股份加起来超过40%，本质上这家公司还是掌握在我们手上的。”
“那就好，那该来得及。”
稍微松了一口气，我换上了认真的眼神。
“把你们公司10%的股份转让给我，具体怎么操作你看着办。”
“什么！这......先生，我知道肯定需要代价，但这也太大了！不是我们自吹自擂，自公司营业至如今已经是一块很巨大的资本了，10%的股份非同小可，我们难以承受啊！”
“我可以接受，请先生把那个转机告诉我吧。”
“大小姐！”
郑华先生还想说什么，那位叫做玖耳的大小姐就用一个很生气的眼神让他闭嘴了。
嘛......说起来我自己也有点心虚，我不是做经济的，对这个叫做奥普的公司也不是很了解，10%这个数也是我觉得“差不都这么多吧”所以说出来的。看郑华先生的反应这么大，虽然在预料之内，但我还是下意识为自己可能要的太多了感到不安，我偷偷的用目光去向文华求助，她眯着眼回看我，并没有对我的要求提出异议。
“今天发生在这里的事情所有人都装作不知道，你们继续使用AZ203-JH，但是相对的，你们公司抽十个有能力的员工，每天下午三点以后到这个地方来，第一次来的时候记得让他们把你们现用的AZ203-JH也带上。”
我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写上我们郊外研究室的地址塞给那个叫玖耳的少女，无意识的站位已经侧面的向我说明了她在公司的地位比CEO的郑华先生还要高。
“这是？”
“我的私人研究室，每天晚上都会有国内最顶级的科研者来这里‘喝茶’。”
我说得不算隐晦，聪明的女孩马上就明白过来了。
“真的可以吗！”
这女孩真的非常为自己的公司着想啊，虽然不是很清楚她到底处在一个怎样的位置，不过董事长孙女这个身份应该不是和我开玩笑的。
当然了，我也不是开玩笑的，虽然本来没打算做到这个程度，但既然考虑到我已经要的那么多了，就稍微放放血吧，不过我必须把我的立场表达清楚。
“我们是军工研究者，民营的事我们本不该去管。起初我是指望着你们自己去研究开发系统，不过鉴于军方已经把AZ203-JH放出到了市场上，现在再让你们自主研发估计五年十年内都难以和市场现行的同行竞争吧，这样就会变成恶性循环了。事先说好，我们会辅导你们的工程师学习更深度一些的开发，但不会亲自动手也不会把最先进的东西交出去，等我们判断你们能够摆脱掉军方带来的负面影响，我们之间的合作就终止了，明白吗？”
“多谢先生！”
“具体的合作协议等你们的人来了我的伙伴会做好交给你，口头约定就到这里吧，我来这里的目的基本已经全部达到了，我要回去了，你们还有什么要求可以和我说。”
“那个！等一等81博士！”
一口气说了一长串话，我也有些累了，准备告辞，那位名叫玖耳的大小姐突然叫住了我。
“我有一个请求，这不是我作为奥普公司董事长的代表说的，而是我作为一个同样痴迷拟人机技术的人向前辈您询问。敢问在前辈那个领域，拟人机技术已经到达了怎样的深度？能否让我的心理稍微有一点底？”
“哦？你为什么想知道？”
我下意识的向已经默默站在我身旁的我们这些国内顶级的科研者们研究的集大成之物宠溺地看了一眼，笑着向这个自称是痴迷拟人机技术的后辈反问。正在她准备回答的时候，一直憋着不说话的文华抢先开了口。
【情报资料报告，玖耳，玖氏集团董事长玖建国之孙，十四岁毕业于赫鲁兹尔军区第一理工大学，史上最年轻的毕业生，毕业后随其父创建奥普公司，身兼开发部首席和副总经理之职，身价估值两百亿赫比，赫比斯女富豪排行榜第十一位，历史上最年轻的女性亿万富豪。】
文华突如其来的情报报告差点让我脸部神经崩溃，本来我还打算继续站在大牛的高度好好秀一秀，没想到这女孩居然比我想象的牛逼了太多，让我都汗颜了，话说回来，这女孩还算是我的学妹？
“这是！”
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土壕学妹两只眼睛睁圆死死的盯住了露出光驱眼的文华。
“这是非卖品！”
我下意识的就把文华死死挡在了背后，知道了这位巨壕学妹的身价，我真怕她突然开价几十个亿要买我家乖女儿，如果是我的话，我就会这么干，哪怕赌上全部的身家也在所不惜。
“这是......这女孩难道是‘拟人机神’！”
“嘛......是几十位国内各个领域最牛的军工科研者们的最新成果，所以不能卖哦！”
“多谢81前辈让我大开眼界，是我目光太短浅了，今后我会继续努力的！”
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少女的双眼中燃着了只能在科研者眼中才能看到的火焰，一下子，我突然想起了曾经在大学时期认识过的一个女孩，她们的眼神真的很像。
“前辈再见！”
把我送上车，名为玖耳的少女向我挥手送别。
我客气的向她挥了挥手，便关上了车窗。
再见吗？嘛，我已经没有什么再需要过来的理由了，大概很难再见了吧。
想着残酷又现实的感想，我将女孩留给我的印象用热咖啡冲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