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跑，快跑！
在两体量产型的掩护下，蓝色的机神突破了厚重的云层到达平流层，从这里她可以直接看到还未落下的夕阳。
但如此美景，却没有时间留给她去慢慢欣赏，在她的身后，有推测为三十体的量产型正在后面紧追不舍，她们每一体都拥有媲美一个第二代战斗型的机能，凭自己是无法对抗的。
“你们两个，拉着我往前飞！用最快的机动，快一点！”
为了节约能源，赛丝在片刻的计算后选择了关闭自己的机动系统，用牵引绳将自己和被自己俘获的两体量产型连接，自己专心抵挡来自身后的攻击。
“救援还没有来吗？再这样下去我会撑不住的。”
在展开防护的空档，赛斯使用并行思考读取了周边环境的详细地图和国境地图，按照常理，她应该逃往距离沦陷的基地最近的其他基地寻求庇护，但考虑到并非所有基地都能准备好对付多达三十体量产型的武力，她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变更自己的逃亡路径。
【编号零八，【千机的御师·赛丝】，我们是来自前线三号基地的紧急救援小组，您的求援申请我们已经接收，请在指令坐标进行降落。】
终于，在她即将飞出省线的时候，她多次发出的求援申请得到了回应。然而当她打开地图确认坐标的时候，一种惊疑的感觉让她对这个回应产生了怀疑。
“这里是赛斯，救援小组请回话，你们为什么要选择山脉地区？这里地形崎岖，不适合拦截机动性优秀的量产型机神。”
【这里是紧急救援小组，请您务必在指定的坐标进行降落。】
对面的通话内容异常的少，但能源即将耗尽的赛丝早已别无选择，她将自己和两体量产型的牵引切断，保持着屏蔽大气摩擦的状态向脚下的大雪山俯冲而下，最终坠落在白雪皑皑的雪山山脚。
“这里是赛丝，已抵达坐标地点，请你们迅速派出增援，我已经被追上了！”
从背后得破风声中，赛丝读取到了多达数百的火力弹雨向自己扑来，身为指挥型，她在防御方面的机能并不出众，情急之下，她只好命令载着她的两体量产型冲进身后的追杀队伍，以自爆地形式拖住她们猛进的脚步。
“快来救我啊！”
对着通信器，赛丝发出了不符合一个机器的撕心裂肺的咆哮。
“不要喊叫，你现在已经安全了。”
随着天空一连串巨大的爆破声，深埋在积雪中的炮管后站起了大量的士兵，他们手上装备的不是步枪和子弹，而是针对沃利机械的反机神武装。
从这些埋伏的人中，一个语气中略带颓废的男人站了起来。男人的身上并没有穿战斗服，而是单纯的披着厚重的雪衣，雪衣下，一个没有见过的娇小的机神女孩露出了半张脸。
“爸爸！”
看到我的脸，赛丝露出了不敢相信事实的眼神。
她会这么吃惊也不奇怪，毕竟两个小时前我还在原来数百公里外的内城郊区的实验室，凭借着世界上最先进的两体机神的力量，我才能这么快赶上这一切。
“你受苦了，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
我走到她身边，戴着粘着雪花的大手套一巴掌拍在她的脑袋上。
“爸爸，你听我说！大姐她真的疯了！对了，赫拉妹妹现在正在和她战斗，我们必须去救她！”
“赫拉也......到底还是变成这样了吗。”
听到了意料之外的噩耗，我不禁苦闷地咬紧了牙。
【确认，第四代斩首型【追逆者·赫拉】已于十五分钟前同总机断开联系，当前总机判断其‘失踪’现修改为‘战损’。】
站在我们身后，连接了总机的文华向我发来证实的“报告”。
“别那么急着下结论！赫拉是机能十分优秀的新生代，就算再危险的情况她都应该能自保才对，再说她还有那件唯一能够克制易若武装的装甲，怎么都不可能出事的。”
“抱歉！真的非常抱歉！”
听到我的话，赛丝突然像触电一样倒退两步，犹豫了一下，咬住牙闭上眼睛，一个令我印象十分深刻的淡彩色护甲从她的身上浮现了出来。
“为了让我逃脱，赫拉妹妹把自己的镜像装甲让给了我，既然已经和总机断开联系，恐怕现在真的已经凶多吉少了。”
赛丝将发生的一切简明扼要的向我传达。
“这样啊......”
一种全身失去力气的感觉冲上我的头脑，让我几乎要昏厥，感觉到我的状态变化，文华快步走上来从背后把我撑住。
“爸爸，请您暂时不要过度悲伤，反叛的初号机易若所拥有的沉默之光武装只会破坏沃利回路导致机身无法运行，并不会对机神素体本身造成毁灭性打击，如果我们能够回收赫拉姐姐的残骸，还是有机会将她复原的。”
“对，我们还有希望......会发生这种事，都是我的错，我必须亲手结束这一切。”
初号机易若曾承载着我和我们团队的同伴共同努力的汗水，从各种方面来说她都对我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我能够理解她作为一个设计不成熟的机神会犯错误，但这一次想到这个错误有可能要葬送迄今为止我构建起来的一切，我就不得不留下我那份慈悲。
我已经做好觉悟，如果摧毁易若就能结束这一切，我将会没有任何犹豫的下手。
在我们对话的时候，我带来的特战小队已经利用我派发下去的反机神武装压制住了，那些被操纵的机神仿佛没有自己的意志，单纯的只是在执行命令，尽管已经有复数被击落，但她们依然保持着横冲直撞的架势和装备着克制武装的特战小队搅在一起。
看着她们的样子，一种怜悯的感觉从我的心底升起，所谓的量产型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吧，在战场上，她们只是没有意志的单纯的消耗品，生的没有自由死的没有尊严，作为向军方交付了这些量产型的总工程师，愧疚的感觉一直在我的心头挥之不去。
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从我的脑海冒出来。
“赛丝，你搭载的【制衡领域】序数武装现在还能用吗？”
“可以是可以，您需要我捕捉几个量产型来控制吗？”
“没错，请把她们全体都捉下来，一个都不要漏掉。”
听到我的话，赛丝连忙摇脑袋。
“不行啊，我的计算力没有那么强，如果是取得了权限的控制还好说，强行侵占的话我一次也就最多控制十体左右就是极限了。”
“没有关系赛丝姐姐，我会帮助你的，现在请和我进行连接。”
迅速理解了我的想法，文华从背后绕到我的身前。
“说起来我一早就想问了，这孩子是谁？”
哦，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让文华接触别的姐妹。
“她是......”
“失礼了，小妹是编号15，【安智的霓裳】系列最终个体，第五代秘书型【血衣的幼姬·文华】，现在的职位是爸爸的女儿和秘书机，负责【安智的霓裳】全系列的运作和传达爸爸的指令。”
“第五代！”
仿佛听到了什么不思议的事情，赛丝长着嘴巴伸出了舌头。
“为何您会如此惊讶，我的资料一直在【安智的霓裳】总端更新，难道姐姐你没看么？”
“啊......那个！好吧，最近一段时间我都沉迷在一个叫做SLOW KID的社交游戏上面，所以没有怎么关注呢......但是，并不是说我就没有好好工作哦，至少那些紧急指令我都是听到了的！”
“质疑，如果姐姐真的有好好工作，初号机开始入侵基地的时候您就应该发觉到才对。”
“呜呜呜......我会反省的，是我害了赫拉妹妹，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这件事时候事后我要好好听一听，但现在还是先解决眼前的麻烦吧，毕竟这是爸爸所期望的，是第一优先级的事项。”
“好，好的！我要开始连接了，请你那边也做好准备。”
【确认，已接受【千机的御师·赛丝】的链接邀请，同步计算开始，即将开始协助运算全体操作类序数技能【制衡领域】。】
当两人再次睁开眼，赛丝的专属序数技能【制衡领域】全力的发动了。
“好厉害！这是什么！以前要读很长的条一下就打完了！我感觉我现在可以支配全世界！”
“姐姐，敌全机二十九体已经捕捉完毕，接下来看你的了。”
“好！好！我要上了！”
【并行·制衡领域】
在文华的运算协助下，赛丝发动的【制衡领域】效果非比寻常，我甚至产生了一种遮天蔽日的数据洪水将正在天空中飞舞的量产型卷走的错觉。
在士兵们的视角中，正在与他们交火的数十体量产型突然停止了动作，匍匐在特战战壕后面的他们纷纷露出了惊诧的表情向我这边看过来。
“81先生，这！”
特战小队的队长，我在军中交好的年轻少尉不敢置信的向我走过来，我能看到这个坚毅的赫鲁曼男儿此刻连行走都不正常了，一定是和数量众多的强敌战斗使他心力不支了吧。
“你们辛苦了，现在可以停火了，”
“这就结束了？您到底做了什么？”
他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尽管是对机工知识有着优秀水准以上的他仍完全没有理解发生了什么。
“编号里零八机神【千机的御师·赛丝】解决了一切，辛苦你们了，我会向旅长写报告，记你和你的作战小队二等功。”
“可是我们带来的决战装备都还没有拆封！我的天啊，这太恐怖了，明明都是机神，这种事都可以做得到吗？”
“别把我的女儿们和那种消耗品相提并论，她们可都是我的骄傲。”
对这些因为看到了一点意料之外的东西就陷入恐慌的士兵们，我头疼的揉了一下太阳穴。
“总之，这次的行动我要的并不只是增援赛丝，而是要调查这些被操纵的量产型，麻烦队长带着你的人做一次搬运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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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室已经准备完了，现在随时可以使用。”
“麻烦你们了。”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博士先生，接下来还请您努力。”
“谢谢你们。”
久违的披上了车间工作服，我踏着镶嵌了钢板的保护鞋走进了位于前线三号基地地下的工作室，在这里，士兵们辛苦搬运过来的（听说是背回来的）量产型们平静的被保存进临时胶囊中摆放在大型机床的两侧，只要我操作工作室的天顶起重臂，就可以将她们运到机床上去。
对于工作人员的这点细心我很欣慰，但这一次我并不是要检查硬件，所以用不着这个占去了工作室大部分面积的大家伙。
“爸爸，您的工具箱。”
“谢谢。”
从文华的手上接过这一次我要用到的装备，入手的第一瞬间还是被那份超过三十千克的沉重感征服了，这也让我再度意识到锻炼身体的重要性，以及反思文华那明明做成了小女孩的样子却可以把这种重量轻易地单手提动的设计是不是超过了我希望制造一个可爱的被守护的女儿的初衷。
我尽量用既然要兼任军工科研者的秘书这种程度的力气是必要的来强行说服自己。
“赛丝，你也过来，报告一下你现在对这些量产型的控制情况。”
【报告，军用量产型JY-205三十体现已全部在本机的一级控制之下，在机体中检测到另一种软件锁的存在，推测其为初号机植入的病毒。】
“病毒吗......可能在你们眼里确实是那样，我们这些笨蛋还真是做了多余的事呢。”
赛丝口中的所谓“病毒”，我大概心里已经有了一些数。
“帮我把胶囊都打开吧，我要实际的看一看。”
“是的爸爸。”
我从工作室的边角把我吩咐工作人员提前准备好的单人软床推出来，然后用双手把从临时胶囊中取出来的量产型正面向下放到床上，从工具箱里取出多用电子笔，我遵循脑内的知识和记忆娴熟地取出了位于量产型背部的素体插件。
这些量产型原本都是全新的，插件里面本应该只有空白，但易若既然能够控制她们，应该是导入了她自己制作的简单素体模板。
“看懂了吗？就是这样，取的时候动作要轻，好了，我现在要用计算机破解这个插件，你们帮我把其他量产型的插件取出来，取完了还放回去。”
不说两个机神女孩不断去重复我刚才的操作，单说我把插件连接上我带过来的军工电脑。
这种电脑和家用的计算机本质上是一样的，但不同的是它的性能更加强大一些，以及装满了大半个硬盘的军工计算机软件。
“爸爸，我们弄完了，您有什么发现或者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吗？”
正在我对着显示出来的函数曲线发楞的时候，文华和赛丝已经带着满满的一筐插件过来了。
“你们两个看看这个。”
我轻轻挪动鼠标，点开了记录了十分钟内的大图。
那是简直可以用杂乱来形容的曲线，和我预期的富有规律的周期线完全不同，理论上来说，存在这样程度的错误是不可能让机神运转起来的，但事实上我亲眼所见那些机神追杀赛丝，不可能动显然是于事实不符的无稽之谈。
“这个线......爸爸，你能让我连接您的电脑吗？我想仔细分析一下。”
“不好，这个错误元是连我都未知的，如果是什么危险的东西，连接的你也会受影响。”
“爸爸，文华是第五代机神，搭载有世界上最先进的数据云模块，运算力是初号机的一万六千倍，既然是初号机做出来的，那么文华就没有理由会被这种程度的病毒摆布。”
说实话，在短短的数天之内一个孩子背叛变成敌人，一个孩子下落不明的现在，我十分不愿意让文华去冒这个险，但是这是破解现在困局的最直接的手段，无论如何都必须去尝试。
“好吧，我会开一个监控软件跟着你的思维参数走，如果发现什么异常，我就会切断你们之间的联系。”
“请交给我吧。”
转神背对着我，文华轻轻地将上半身的血色礼服缓缓地褪下，露出后背。
我将我随身带着的功能最强的数据线插上电脑，另一端小心翼翼地连上位于文华后背的小型插口，与纯粹是模仿人类皮肤的量产型不同，她身上的仿生材料用的是最高端的碳-硅高聚材料，比正常的人体更加柔软和光滑，更接近于理想中的人体那样。
“唔。”
“怎么了！！！”
“没事，就是突然感觉有点冷，我关闭热力感官模拟系统，现在没事了。”
“听着文华，这是命令：如果有什么数据上的异常，立刻和我说，不许有任何顾虑！”
我的心脏差点停跳了，现在的我已经承受不住更多的打击了。
【数据已录入，解析开始.......完毕】
在我的感知里，大概只过了不到零点一秒的时间，但在文华被加速了无数倍的意识中，这短短的时间应该非常漫长吧。
“爸爸，已经可以了。”
“辛苦你了。”
见并没有出什么事，我心底的石头这才落下，轻轻地将端口拔下和她接触连接。
“爸爸，这个东西果然如果所想，它不是病毒，而是一种位数非常高的循环代码，只有那种有自己意识的计算机才会使用，所以您的电脑才显示不出来。”
“代码？”
我诧异地长大了嘴巴。
我在计算机工程领域也算是殿堂级别的人，但我从未听说过有那种复杂到会让显示器错乱的代码，不，是不可能会有，人的脑力也是有极限的，代码这种基础的东西越简单才越好。
但如果是有意识的机械自己编写代码呢？那么情况还真的有可能会不同，对它们来说不论是两个词也好，十万一百万是天文数字的长度，对它们来说都没有区别，但是问题来了，真的会有那种像人一样能够自己编程的机械吗？
在通用的常识中，机械就是机械，不论是再怎么精密的机械，也只是遵循着人编写的程序在运作，这是不言自明的铁则。
啊。
我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原来如此，这真的不是病毒，而是在我身边担任了许多年的助手，拥有接近人类那般独立性思维的易若开发出来的“机械编写出来的程序”，所以其复杂程度才达到了人类无法解释的程度，那是只有同为高等级的机械才能读懂的程序。
“居然达到了这个程度......”
愣愣地看着屏幕上跃动的杂乱函数，我这才深刻的理解了易若所说的“驱逐人类”不是一件空话，既然机械自己可以给自己编写比人类思维所能做到的更复杂的代码和程序，那么它就拥有了让自己超越人类的想象力进化的能力，人类的存在对它来说已经是多余。
女王.......
我不禁背脊发冷，这个绰号没有任何夸张的成分，倘若世界的变更真的有一根枝条伸向机械统治世界的时代，那么易若的存在就是那个未来开启的钥匙。
就凭我一个人，真的有可能在三天的时间里解决这一切吗？
BABA.......
爸爸......
爸爸！
我冰冷的手掌被一双稍微带有温热的小手捉住，把我从脑内不断深陷的深渊拉了出来。
“文华......赛丝......”
一中一小两个身躯紧紧地靠在我身边的两侧，水蓝色和淡青色的两个脑袋顶着我的胸口。
“爸爸，我曾经向您说过，无论发生什么，【安智的霓裳】姐妹永远站在您的身边。”
“虽然不太清楚怎么回事，但请您不要露出那样悲伤的表情，那样会让我觉得自己的存在缺少了意义，我想这一点其他所有的姐妹都是一样的。”
我的一双胳膊抖动了一下，环起来将她们两个抱紧。
“谢谢你们，真的。”
捏着两个机神女儿温软的手，我如同在黑夜中找到了烛火，精神重新振奋起来。
没错，就算是那样又有什么关系呢？就算世界真的因此改变了模样，只要我的机神女儿们还站在我这一边，就没有什么值得我惧怕的。
“文华，赛丝，现在请你们两个和我一起把这个高代码程序翻译成普通代码，按照约定我必须要在省线的范围内解决一切，因此你们两个的力量是必须的。”
“请教给我们吧。”
“可是爸爸，初号姐姐大人现在持有的力量远远超过了我们可以应对的范畴，还是等哥哥大人的增员赶到再行动比较好。”
“啊......那个啊，虽然他是非常可靠的战力，但可以的话我还是尽量想依靠我们的力量把你姐姐带回来，现在易若的机械军团还没有开始袭击居民区，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想到赛丝口中的“哥哥大人”，我稍稍有一点答不出话的感觉。
“爸爸，难道说你要原谅初号姐姐吗！她可是杀了赫拉妹妹啊，我不能接受！”
“如果赫拉真的是因为她彻底损坏了，我当然无法原谅她，但仅仅以无法取得联系就断定易若彻底毁了赫拉，那有点过于武断。你们是姐妹，我相信易若不会真的对她的妹妹作出那种事，我要去见见她，我要知道那个自称是取得了人心的机神到底在想什么。”
“爸爸果然还是文华的理想中那样的温柔的人呢。”
文华的脸上轻盈地绽放了微笑，她后退一步，优雅地提起血色礼服的百褶裙。
“那么，就让这场闹剧画下句号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