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扰了。”
榻榻米这种东西，穿着袜子踩上去非常的舒服，来日本那么长时间了，回想起来这居然还是第一次到别人的家里来。
不过说实话我不喜欢不穿鞋的感觉……和气味没关系，只是……
我也不知道，可能就和某些人的怪癖一样吧，我从来不穿短裤和凉鞋，短袖衫也尽量不穿，总之我受不了暴露自己的感觉……天知道是为什么。
“您好，老婆婆。”教练在前面说。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和床头柜，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小几，应该是用来放在床上吃东西的。床上薄薄的一面被单，一个老人倚坐在床上，被单盖着她的腿。
教练和我差不多高，我尽量把自己隐藏在他后面。绫帆的祖母见了我们，立即起身去够小几上的小茶杯。绫帆冷不丁走上去，把每个茶杯都倒好茶水，分别递到老人和教练手里。
这个家伙……经过我的时候还用胳膊肘撞了我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警告的意思。
“真是不巧，茶好像快没了，见谅。”最后一杯茶递到我手里，只有小半杯，里面漂浮着细小的茶底屑。
我一口把它给喝掉，把杯子放回小几上。这是和中国一样的茶叶，而不是日本式的抹茶……虽然品质一般，倒也是怀念的味道。
“绫帆同学是我们学校的骄傲啊，”教练说，“所以我们这次代表学校来看望您……您的气色看上去很健康。”
“不瞒你说，除了腿上出了问题，我也觉得我的身子很硬朗哪，”老人笑着说，“织姬这孩子自己一个人照料我们两个，让人欣慰，但是也让人心疼啊……”
“并不是很困难，我奶奶自己都能干很多事，”绫帆在旁边说，“就不用提这些了。”
“绫帆同学从小就这么有射击天赋吗？”教练问，“还是后来有学过？”
“射击的话，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找人学的，”老人摸索了一下床头柜的抽屉，“织姬小时候打弹弓是很准的呢。”
“奶奶——”
一张有些泛黄的照片被老人拿在手里，照片上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和现在一样偏瘦，手里拿着一个木弹弓。
值得注意的是照片的右上角有一条伸出来的手臂，是带袖扣的衬衫，绫帆应该是从这个手里接过了那个弹弓，一脸天真孩子标准的好奇表情。
是她父亲？还是兄弟？不得而知。
“真可爱啊。”教练看着那张照片，有点忍俊不禁。
“哎呀——”
“对不起，老师——”
教练低下头，看着自己湿透的衣襟。老人不知道为什么，失手打翻了茶杯，茶水非常均匀地洒了教练一身，教练的衣角立即开始垂下了水滴。
“织姬，快带老师去卫生间洗洗——太抱歉了。”
“请跟我来吧，老师，”绫帆皱着眉头一边用毛巾简单帮教练擦了擦，一边拉开门，“我奶奶她不是故意的……请您原谅。”
“没事的，没事的。”教练说着，两个人从房间里出去了。
“那我也不打扰了……”
我的话音刚落，就看见老人摇了摇头。
“年轻人，能不能往这边靠一靠？”
“……”我整了整站姿，“您该不会是……”
“不不，人老了总会有手抖的时候，”老人又露出了笑容，“你不是日本人吧？”
“我是中国人，”我吃了一惊，“您是怎么……”
“我看你呆在榻榻米上，显得很不自然，”老人安然地把两手交叠在盖着腿的被单上，“而且……你是不是喜欢织姬？”
“……”我感觉有点想要栽到地上。
不过……这个老人看起来和她孙女一样很精明，我就直接用对付绫帆的态度说话了。
“呐，并不，”我诚恳地说，“您在这方面的感觉一定不太准。”
“是吗……太可惜了，”老人听了之后居然自顾自摇了摇头，“你看织姬的眼神很奇怪……如果不是喜欢她的话，也应该有别的关系才对。”
那您可最好别再问是什么关系了啊……那我也只能说，因为是第一次到女孩子家里来所以难免有点好奇了——听起来应该还挺有道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