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 无妄的怨仇扬波兴涛
.
.
.
1.无盟之约
.
贤者炼金术听上去好听，但如果换个名字，用“魔法炉”呼之，那就是它的本质了。
远古时期，众神传承体系尚未完整建立，古神和元素的传承在人间流传颇广，众生偶有所感，便能得道，可称帝皇，后人以“魔法皇帝”名之。
魔法皇帝虽超绝当世，可毕竟不能成为古神和元素，于是乎，魔法皇帝为求变通之道，共筑“通天塔”，以众生为薪柴，冶炼“贤者之石”，试图重现“古神、元素一道”。人世间没有法术天赋的民众，无论贵贱，皆被作为炼成“贤者之石”的熔炉之火。
因此，贤者之石的制作手法被当时的魔法皇帝称为“贤者炼金术”。
地狱的剧毒天使正是凭借此道才能融合“天地树芽”和“九界活泉”的。
.
“黄泉一族，秉‘天地树芽’而生，而‘天地树芽’以‘九界活泉’而养，萨麦尔为求此物，以‘贤者炼金术’之名，冶炼黄泉一族。”
欧阳周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区分萨麦尔和天界的“天使之光”。
养不教，父之过，这是欧阳周的理念，在他看来，天使之光不好好约束自己的真身，出了事还不惩戒，简直就是为虎作伥、助纣为虐。
“如今，黄泉一脉已无生者。”说到这里，欧阳周才开始袒露自己的打算，他指了指周围的湖水和破败的精灵族祭坛，接着说道：“今，我得‘天地树芽’，尚不能复生‘黄泉一族’，却可借此地化育万灵。黄泉一族虽与诸位无旧，但我有一事相托……。”
“冕下请讲。”
“此地本为祷祝之所，得人间供奉和众生祈愿，已有成灵之象，此番劫难，必致不复。我欲化生其原身，成其灵，导之成圣，诸位以为然否？”
精灵女神皆称善。
.
“信不由衷，质无益也。”
欧阳周先是用了个成句，随后又道：“我欲寻回‘九界活泉’，当找萨麦尔复仇。此去路漫漫恐有变故，故以‘天地树芽’为质。”
“为人当取信于人，不得言而无信。”
“百年内，我若未归，则‘天地树芽’自当交予贵方。”
“唯有一事……。”
欧阳周顿了顿，似是在做权衡，良久，他才郑重地说道：“黄泉公主’已被萨麦尔磨去神志，我曾有言，为‘黄泉一族’找回公主承其传承。今传承依在，却无人可承。
“故于此物之内，我已化育一子，乃是‘黄泉之女’，当于五百载后生于世间。”
“彼时，我若神罚加身，必不能远瞻近顾，还望诸位多加照看。”
说完，欧阳周看着面前的四位女神，似乎在等待他们的抉择。
.
“魔王陛下，请稍待……”
精灵女神的语气亲近了许多。
这是理所当然的，欧阳周表达了把“黄泉一族”托庇于森林精灵门下的意愿，这可是为森林精灵平添了一大臂助，而且还能得到“天地树芽”此等神物。
不过，相比人口的增加，精灵对宝物倒不是太过看重。
“灵王陛下已允，谕示我等助陛下一臂之力。”
约莫一刻钟后，四位精灵女神齐声回应，并允诺助他击杀萨麦尔。
“诸位助我收拾此间山河便可。我亦可化育“祷祝之灵”，延其为门下，以成千金之诺。此后，长路漫漫，自当载歌以行。”欧阳周说的很简单，翻译过来就是：杀人的事我自己做，你们帮我收拾这个烂摊子就行，尽可能消弭萨麦尔造成的破坏；我会让“精灵祭坛”惨遭夭折的器灵重新返回人间。然后，我收他为徒，这是我们订立契约的见证。我将带着他行万里路，助他成神。剩下的事，就是我要复仇，你们恢复周边的生态圈了。
总之，类似的做法并不算难以理解，既然精灵族擅长恢复生态环境，那么，欧阳周就让她们帮助自己重新恢复生态平衡，这样也能减轻他自身的罪责；而他自己，则还精灵族一尊神明。
.
.
.
2.无妄之灾
.
四位林仙女神已经传达了直系领导者的意志，欧阳周便也从善如流。
过往历史上，类似林仙（Forest Fairy，林中仙子、森林仙灵）女神的组织并不少见，比如说太阳神属下的缪斯女神和龙神属下的龙灵使者都是这样。此类神明一般只接受神系领袖直辖，大致相当于神系领袖的直属卫队（侍从）和亲密助手（侍女）。这种关系，一般是私人的、亲近的和无需公开的。仅就和领袖的关系而言，林仙女神其实有点类似魔王麾下的魔女，二者都隶属于领导者。这种关系，既包含了新时期的职能归属，也包含旧时代的人身依附。
尽管知道魔王不怕精灵诸神，但看到双方之间原本紧张的气氛变得缓和，皮奥也觉得轻松许多。这次意外的战斗引发的灾难实在是难以估量，她并不希望看到局面进一步恶化。所幸，当事双方都是理智的，也是克制的。
.
达成约定后的四位林仙女神俨然对领导交办的事很上心，已经开始着手分割“异变”区域。
由于欧阳周此前已经将狂飙的生命之力约束在方圆百里之内，所以四位女神各自选择了一个点位，朝向四方施法。
“诸位且住。”
大袖飘飘的欧阳周自湖面上方拔地而起，浑身满是水泽之气，朝着分列四方的林仙女神做了个罗圈揖。
“魔王陛下有何吩咐？”
闻听此言，一道犹如正在换气喷水的鲸鱼一般的水柱浮现在欧阳周面前。
水柱底部（柱础）如佛前莲台，顶部（柱帽）似黄罗伞盖，周身（柱身）共计有六十四道竖纹。类似的“罗马柱（Marble Pillar）”经常出现在精灵族的泉眼周围，正是生活在水源边的精灵拜祭源水女神阿瑞苏莎（Arethusa）时经常使用的标志。
.
来的是阿瑞苏莎投射的倒影，与其本体一般无二，只是缺了种种神异。此时的源水女神已经化身汩汩清泉，正在操纵着身边的锦鲤四下游动。
水边的“泉女兰”迎风招展、摇曳生姿。
暗香袭来，顿时令人神清气爽，就连本来心情郁郁的皮奥都觉得说不出的高兴。
这个结果也让皮奥明白了为何是源水女神出来搭话。毕竟，能影响灵魂和神志的气味一般都是“食神”，而她作为一个处在别人记忆中的旁观者都受到了同样的影响，那就说明源水女神最少也是个可以招募属神的5阶上位神明。
.
“我观诸君之策，似有‘分野’之意。”
欧阳周没有多余的心思来和几位精灵女神探讨“阴阳太极”，所以就类比了星象学的“分野”概念。不同的是，他强调的是“分割（divide）”。
“如此施为，虽是上策。然……”
正在做准备工作的四位林仙女神直接传送而来，放弃了投影。
“陛下请讲。”
真命女神佩涅洛佩和曙光女神欧若拉直接问到。刚才处理“生命之力”的计划就是以她们为主，源水女神阿瑞苏莎和海氵良女神葛拉蒂娅（Galatea）为辅。
.
“我欲于此处留一‘錾碑勒石’，非为载功，以作应劫之数。”
既然极为女神使用真身和他交流，欧阳周也不再旁敲侧击，直接干脆利落地说出了自身的打算。
“陛下有意……？”
佩涅洛佩顿时明白了欧阳周的意思。勒石载功的传统，但凡三界有名的大势力，莫不有此爱好，但佩涅洛佩已经听出欧阳周的潜台词了。
“玉宇可清，天命谁复？怨仇自载，苍生无辜。”
欧阳周翩然振袖，一滴朱红的“珊瑚珠”悄然而出，正是他的“命运线”。
这一截“命运线”承载着他和黄泉一族的恩怨情仇，承载着他和萨麦尔的往事牵连。现在，欧阳周截断了它，把它交给了佩涅洛佩。
.
“就算能澄清玉宇又怎样，温泉森林的生灵就活该遭此劫难吗？它们已经回不来了。我和萨麦尔的恩怨可以自我了断，但是遭此劫难的生灵实在是无辜。”
欧阳周心中的愤恨无处发泄，只能不断地叠加着“仇恨值”。和历代魔王不同，欧阳周十分讨厌神明在人间直接投射力量、影响时局。众神时期，天界众神还有收敛，而新神却直接下场了。但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和萨麦尔在主序光轮之外怎么打都没关系，但萨麦尔把战端引到盘古大陆就不应该了。与其说他这句话是宣布和萨麦尔不死不休，倒不如说是质问天使之王的“征伐”政策。
.
.
.
3.无心之失
.
“魔王陛下，您何不……”，佩涅洛佩犹疑半晌，还是磕磕绊绊地说道：“……找利塞特冕下做见证呢？”
见到那一段命运之力的时候，佩涅洛佩心中已然有了明悟，只是，这份明悟除了理解欧阳周的意思外，更多的是对传言的了然。能如此干脆地直接截取“命运刻痕”，就是她自己也没欧阳周这么利索。更何况，她佩涅洛佩只是精灵族的命运女神，也只能“纺织”精灵一族的命运。
“帕特里夏（Partricia）与此事无关。”
欧阳周知道三界之中沸沸扬扬的传言。
上一代命运女神利塞特就是因为私情而陨落的，本代命运女神帕特里夏承袭了利塞特的神职和称号，却又和自己有了说不清的牵连。悠悠众口，积毁销骨，尽管欧阳周并未和命运女神有过超出《神典》规范之外的交往，但是在普罗德的时候，利塞特亲自来救他是人所共知的事实。种种情由，欧阳周实在不愿牵连本代命运女神。
.
“好一句‘苍生无辜’。”
一阵中气十足的沙哑嗓音出现在众人脑海之中，随后便是莫名其妙的连连赞叹。
“好！好！！好！！！”
一连三声，一次高过一次。
“仙王陛下。”
佩涅洛佩似乎看到了什么，先是虚空遥拜，随后又转过身来，正视着欧阳周，一字一顿地道：“春庭遭此劫难，坠星湖已是宝玉蒙尘，吾族当另择福地，祭祀先人。”
大概是收到了领导的指示，佩涅洛佩直接答应了欧阳周的请求，顺便把欧阳周接下来的打算也应了。
“如此，子沐先谢过了。”
欧阳周点头致意，向着遥远的青空。佩涅洛佩这句话，就等同于把坠星湖划给他当领地了。
.
“余毒不清，纵是‘玉宇澄清’也是枉然，女士们，请先行离开吧。”
欧阳周指了指头顶上方犹如风车旋转的巨大图案。
这是四位林仙女神选择的做法。
利用神力分割空间，让狂飙的生命之力不能彼此勾连；然后使用“元素转化”，使四个不同区间内的生命之力转化为对应的“元素之力”；再然后，将原本的元素之力导入温泉森林，重塑此地的生态环境。以欧阳周的眼光来看，这是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是具备可持续特性的。只不过，这样的做法也就让剧毒天使的力量在这片土地上扎下了根。他既然打算斩草除根，那就不能让萨麦尔的力量浑水摸鱼。
林仙女神没说什么，默默撤去空中的“神力魔法阵”后，潜入了空间的罅隙之中。
.
眼见周边再无他人，欧阳周也从云端落下。
落地的欧阳周撤去了身上的伪装，不着寸缕的踏着湖水，行至坠星湖之中的大树跟前。此时，这棵树已经有了“开天辟地”的气魄，似乎在朝着化育万物的方向努力。
欧阳周整了整并不存在的冠带，披散着头发，逐步修复着时光留在身上的痕迹。
然后。
躬身。
稽首（Kowtow）。
.
“爸爸？”
皮奥愣愣地看着跪地顿首的欧阳周，不知所措。在她的印象里，父亲从未有过如此卑微和自责的时候。
盘古大陆的礼节中，屈膝半跪是最隆重的礼节，可用于宣誓效忠和献祭，通常有表示服从、奉献牺牲等诸多意思。
叩拜礼，在盘古大陆是没有的，更不用说相较于盘古大陆保守的多的魔界大陆了。
欧阳周选择了跪拜礼。
.
“今日欢呼孙大圣，只缘妖雾又重来。”
欧阳周双手交叠，掌心相对，额头轻触手背，低声吟诵。
“我已立誓斩落‘天使之光’，不死不休，这便是敢于斗争；我和精灵缔结了‘金汤之约’，这是善于斗争。如今，我已将萨麦尔的行止遍传三界，这是最大限度的孤立敌人……。可是，我仍有一愿未竟，那便是导你成圣……。”
“你受无妄之灾，罹此莫测之祸，皆在人为，实非天意。”
“天地树芽虽然神妙，却不足为助力。”
“你可愿忘却前尘，从头再来？”
欧阳周婉转规劝。
.
.
.
2020-1-8
14:38:08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