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须臾寄意犹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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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入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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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绽放的水红色睡莲轻轻招摇着心蕊处的淡红色清光，通明的白金色光路也显露出一派盛大光明气象，这样的环境让人心生平和，让人心无杂念。
两个少女举步踏入其间，本以为会像刚开始来到这个封闭的“坠星湖”一样，要经历时空转换。
睡莲之中，野分阴阳。
大陆之上，“野”之一说，从来都是“分野”，用于星河世界便是以“主序光轮（太阳系）”为基本单位的“星空分界”，用于盘古大陆便是与星空相对应的行政区划（每块土地上观测到的“星域”都存在坐标差异），用在法术体系中便是指各种对立统一的现象。
当然，此时出现在两个少女眼中的只是蒙蒙清辉笼罩的山溪流水和静谧松林。
莲花对面就是另一片世界，而她们尚在“坠星湖”之中。
一步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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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条山溪，也是一条静静的河流。
河两岸是景观树一般的“苗圃”，苗圃中，晨露铃兰静静地肃立着，偶尔会随风摆动那一串串月白色的小铃铛。天空中有一轮辉月，但辉月却是静止的。
风云不动，寂寥无声。
本该是虫鸣阵阵、萤火翩翩的夏夜一般热闹景象，实际上却有着说不出的平淡和清冷。
“你为何离开，我长久挂怀；何处安放，彼此的世界。”
未入此门，便有一段旋律浮现。曲子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只是很少见地采取了Vos语序（谓语+宾语+主语句式，转引处为正常svo语序）。
此情此景，此时此地，寡欲而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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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少女面面相觑，默默无言，却都没有开口，尽管她们知道这是什么。睡莲缓慢闭合，皮奥和蒂娅消失在“坠星湖”之中。
《阿卡拉静静流淌》并非常见的曲子，但两个少女却都知道。
只不过，她们熟悉的是斯尔加拉语系的《Akara mikoriana mangina》，而非玛尔加斯语系的《Mihazakazaka am-pilaminana i Akala》。
虽说斯尔加拉语系和玛尔加斯语系分别来自于“混沌海”东岸的“失落之地”和西岸的“柃橗岛群”，可两地的语言体系却都属于Vos语序。
茫茫海域相隔数千里，难得会在语言上有此共鸣。
【作者注：柃橗岛群在原初大陆之东南，位于混沌海西部边缘，岛上多柃橗。另：柃橗就是灌木化的橗。橗生于天界，高数十丈，所谓“柃”，本是指贵族装饰庄园篱笆墙的一种矮树，大陆语言常用其作修饰语来描述某些矮小的植物。因此，这既是说岛群比较小，也指岛上的橗较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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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法术语言体系中，阿卡拉是个比较常见的意象，常用来指代“河流”。
魔法河流存在吗？
并不。
那为什么会有“魔法河流”的说法呢？
同样的话我们还可以换个“主角”再问一遍。
时间真的存在吗？
并不。
那为什么会有“时间”的说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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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河流的叫法自然不是说真的有一条由魔法构成的河流，而是意在说明所有魔力构筑的法术结构都必然具有“河流”的某些特性，这就是“流动性”。
或者更具体地说，就是“变化”。
【作者注：如同河流受堤岸约束，魔力流动也受法术结构约束，河流在涨水期可能会泛滥，而过分充裕的魔力也会破坏法术结构的稳定性（魔力的丰度和总量并非总是越多越好）。】
同样的道理，时间也是生命衡量世界变化的一把刻度尺，只是这个尺子的名字叫“时间”。
法术体系中，重要的不是“名实之辩”，而是“名”与“实”的对应关系。所以，部分学院派施法者和实践派施法者揪着对方的用词而互相攻讦，这在魔王看来是极为可笑的。
正像许多预言诗那样，即使忽视了其中的“预言”部分，它所具备的旋律和意象也足以让类似的诗作成为优秀的文艺作品。从这一点上来看，《阿卡拉静静流淌》也是一样，如果忽视整部诗篇关于元素特性的隐喻，那它本身就是一首优美的“别离曲（离歌、相思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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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的溪流没有上下游之分，没有起终点之别，当两个少女踏入这片空间之时，她们便已行在河流之中。两岸的铃兰举起了雾蒙蒙的小灯笼为少女们照亮的前行的道路，远方的松林发出“沙沙”的声响，送来阵阵暖香。
好似少女们的到来为这个世界平添了几分生机一般。
就从这么一瞬间开始，夏夜晚风、潺潺流水、虫鸣蛙鼓、点点萤火……，所有常见的或是不常见的意象，都开始出现在这片小天地之间。
百川终入海。
阿卡拉也将入海，在极远处的地方，有一株大树，它是如此的伟岸，以至于让人足以忽视它寄身的那片海洋。
一个淡紫发色的少女横卧在枝桠间，默默地注视着河上的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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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意外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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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溪穿花拂柳之间便已远离少女们的视线。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这一刻，进入“此山”的皮奥和蒂娅也属于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了，所以原本站在“主视角”俯瞰众生的感觉也就消失了。
少女们伫立在水面上，随着溪流缓缓前行。
原本喧闹的夏夜景象也逐渐隐退，整个月下世界静谧而安详。
溪流很长，或者说代表“溪流”的这个意象很普遍，所以两个少女始终都在水面上，而河两岸分布的也总是晨露铃兰，更远处的也一直是影影绰绰的松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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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药剂师的通用图鉴《鉴物典实》的《草木卷》中，晨露铃兰的标准名称是“承露铃兰”，属于天然的魔法植物和炼金植物，对环境的要求极为苛刻（土层要透气、水源要干净；通风良好、采光适中；更重要的在于灰尘要少，这一点在多数区域都不现实，元素和魔力的存在导致大陆上气流活动频繁且多变）。
和一般的铃兰不同，晨露铃兰的花穗是上扬的，像个小喇叭（承露盘）一样。承露铃兰的花朵内部会分泌花蜜，在融合露珠后会形成饴糖（麦芽糖）一般的透明液体，这种液体既可以当做药剂底液，也能纯化施法者的魔力，更可以用来疗愈精神创伤。
晨露铃兰很稀有，但不算珍贵，只要想找总能找到，可是要大量购买却也是求购无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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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知道怎么变化了。”
走着走着，蒂娅忽然间扯了扯皮奥，然后咬着耳朵说了这句话。
“变化？我也能啊。”
皮奥促狭的笑了笑，似乎在捉弄蒂娅一般握着她的手画圈圈，看上去是在暗示她们在山腹中的经历。
“我不是说‘魔化’。”
蒂娅自然理解皮奥的意思，但她也不抗拒皮奥的做法。她需要皮奥的小动作来抵消这个过于清冷的世界所带来的寂寥之感。周围的环境太静了，因此倒让人觉得刚才的热闹更是一种虚幻的错觉。再加上一直没有前来引路的使者，这让本性活泼的蒂娅更觉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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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奥的小动作驱散了蒂娅心底的“阴霾”，随后，她开始展示自己所领悟的变化。
轻轻地摇了摇头，蒂娅晃动着她那一头如阳光般耀眼的金发。这个过程，既没有产生什么大动静，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改变，
正当皮奥以为这就结束了的时候，蒂娅“嗷~！呜~~”一声，发出沉闷的低吟。
音色暗沉，如同闷雷，又似幼兽。
皮奥抬眼看去，原本蒂娅明亮的双眸如同午后暖阳下的猫咪一样眯了起来，一道金红和橙黄交相辉映的竖线出现在瞳孔位置。
和冷血动物及猫科动物的竖瞳不一样，龙的瞳孔很类似台风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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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吟！！！”
皮奥兴奋地抱着蒂娅上下打量、左右细看，仿佛不认识她了。
龙吟就是“龙鸣（Dragon Sounding）”。按理说，一个“龙鸣”不至于让皮奥如此兴奋，更何况前半夜见到那只“塞伯拉斯（Cerberus）”的时候，蒂娅就已经演示了一番。不过，那个时候的蒂娅只是个魔女，现在的蒂娅是魔龙——当然，未来的魔龙。
“嗷~~”
蒂娅再度吼了一下，只不过这次是攻击型的“龙吼（Dragon Rage）”。
“你到哪步了？”
从蒂娅的兴奋程度来看，这事基本上是定了的，是以皮奥干脆问了她的一下进展。
“刚刚能体会变化的奥妙吧。”蒂娅伸出手背在皮奥眼前晃了晃，然后对她解释到：“我还凝聚不出‘血鳞’，所以只局限于知道怎样变化。”
蒂娅倒是有自知之明，并没有强行凝聚“龙鳞”充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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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注：巨龙以人形态存在的时候，可以凝聚气血（生命之力）来提升法术抗性，由于这种防御方式类似在表皮形成鳞片状啮合的鳞甲，所以一般被人类称为“血鳞”。由于巨龙的物理抗性是由鳞片的“物理结构”带来的，所以人形巨龙的物理抗性介于黑金（黑色金属合金）和超颍碳素（Metamaterial Carbon）之间，即韧性强于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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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意外之喜，蒂娅也就不着急了，而类似的环境皮奥过去就见过很多，再加上蒂娅就在身边，她一直都不怎么急。
抱着“来都来了”的心态，蒂娅干脆还学刚才那样，继续体会“随流水而动”带来的变化。
时、空与我相互参照、相互作用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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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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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河两岸的参照物过于单调，而整片空间中的时间流动又呈现出“环形结构”，皮奥也只能判断出自己走了很远，但是具体到走了多远、用时多少，这就不是她一个高级药剂师能辨别的了。
“久等了，刚才来了个客人。”
正当皮奥试着做一些特殊的举动来引起变化的时候，耳边想起了山泉叮咚般悦耳的女声。
“您好，我们就是那个客人。”
皮奥很有礼貌地回应。
然后，似乎知道自己会错了意，皮奥神色赧然地环顾四方，但没找到属于这个声音的标志，也就是说，声音的主人距离她们很“远”。而且，这个远还不是距离概念。
“嗯，我知道。”那人似乎在和其他人交流，所以轻声说了句什么，又接着回应皮奥：“如果你不来这里（指温泉森林）的话，我是不能见你的。但你来了，所以我就想让你过来看看。”
说话人的境界很高，言语中竟然带着皮奥近几年的人生经历。
除了艾斯特·科贡，这是皮奥在大陆上见到的第二个如此关注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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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抱歉，冕下……”，皮奥垂首肃立，心中默念到：“镜修行不足，能力未到，故多有冒犯，尚未寻得冕下踪迹，尚请冕下告知方位。”
皮奥很客气地说了一通，但核心意思就是“您在哪里”。
和神明对话时，境界低的一方可以自称“仆”或者使用“真名”来表示尊敬，当然，这是众神早期的古礼了，如今这么做并不多。
虽然无法知道说话人身在何处，但皮奥倒是能大致估摸出对方的实力下限。
言出法随的境界，最少是个活在人间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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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前行，我回去见你，我们终将相遇。”
回应又一次到来，依然是如环佩清泉般的嗓音，可是话里却带着时光的沧桑。而且，这种三段式的正式回应也颇有古风，正合了皮奥的礼节。
“……。”
皮奥暗自咋舌，心中的惊诧完全就是“我滴妈呀”的无限循环版。
如果某个人间神明说要“回去”，那这一般只有两种可能，对方在未来，对方在星界。未来还好理解，就是说某个存在的正以“神游物外”的方式在时间长河中漫游，而星界就更妙了，这说明这个存在发现了一个逝去的主序光轮。当然，很多时候，星界本身就代表着过去或是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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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界很大，但星界只是次位面，即使某个星界和主位面等大（这不可能存在），它也只是次位面。星界的形成和“恒星的坍缩”有关。
通常而言，主位面的基本计量单位是“主序光轮”（也就是说，太阳系在这里就是个计算标准）。
主序光轮必然会有一颗乃至多颗恒星构成。
恒星的未来有两种：熄灭会导致超新星爆发；重新点燃会形成致密星体（白矮星、中子星、黑洞）。
当主序星熄灭的时候，若是这个星体有自我意识，那么它的“灵魂”和“意识”会碎裂成“微尘”而形成“星灵”一族。同时发生的事也包括一次“时空置换（Space & Time Continuum Aubstitute）”，以该主序星形成的“主序光轮”为基础，以其存在的“时间长度”为标尺，会产生一个等同于其生命周期的“亚位面世界”，这就是传统意义上的“星界”。
星界不唯一，而且不一定和平，如果遇到双星系统或者多恒星系统的“以太爆发（法术体系对超新星爆发的学术称呼）”，星界的乱象堪比魔鬼和恶魔的大乱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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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回荡在皮奥意识中的声音退去后，皮奥就开始准备。当然，现在做准备已经晚了。
皮奥回过神的时候，一轮红日正欲喷薄而出，而在红日的虚影中，是一棵大树，一棵巨大到接天踏地的巨树。
这棵树，有干（主干）而无支（分支）。
主干上生有枝桠，却非支干。
枝桠上有一精灵蜷卧着。
精灵左手扶肩，右臂弯曲，手肘钉在膝盖上，掌心靠在脖颈后方，侧着脸庞朝皮奥看来。
随着月坠日升，这个精灵开始活动着躯体，整个世界变得更为生动；然后，精灵睁开了眼睛；再接着，皮奥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一瞬间，时空的边界开始模糊。
皮奥分不清到底是自己本来就在这里，还是这个精灵一步跨越了时空界限来到了自己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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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5-25
15:5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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