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白鸢镇依旧是灯火通明,现在的白鸢镇还是那个富庶繁华的人类聚集地。这里的人们虽算不上生活滋润,但总归是衣食无忧,对平民而言,这样的生活条件放眼整个极北之地也没有几个地方可以达到。
这个时间妇女和儿童基本都关门安歇了,但是精力过剩的男人们却喜欢泡在酒馆里喝酒聊天直至深夜。人有了闲钱总会想办法消遣,而对于这些平时生活枯燥乏味的人来说把酒言欢无疑是他们最为钟爱的消遣方式。
此时小镇之内灯红酒绿,小镇围墙外的暗处却出现了几道诡异的身影。这些身影全都高大无比、壮硕异常,几乎每个拉出来都有两米挂零的身高。更加令人脊背发凉的是这些高大身影个个遍体生毛,血盆大口之上的兽瞳在黑夜里散发着碧绿的幽光。
一个年轻男子从这几个怪物身后走出,这个男人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显得平凡无比,唯有那一张白净的面皮让人看上去觉得面善。但就是这样一个平凡的男人居然使得这些高大的怪物们纷纷为其让路,不过这些怪物似乎也颇不情愿,散发着幽光的兽瞳中藏着些许鄙夷。
这个男人自然就是带着族中幼年狼人外出狩猎的吉尔格勒,纵使他心里有千般不愿,但依旧不得不服从命令,放逐对于一个狼人来说是比死亡更严重的惩罚,即使这个族群一直都在排斥他。
吉尔格勒看着面前在夜幕之中焕发着勃然生机的城镇心中感慨,或许相比狼人他更加适合做人类。他曾经在闲暇时来过这个小镇,不过并不是为了捕猎,而是为了听这群醉汉讲故事。但不管是在狼人部落还是人类城镇他都找不到归属感,对同类来说他是个怪物,对人类而言更是如此。
“最近风头紧,你们在此不要走动,我进去把猎物引出来。”吉尔格勒看着白鸢城呆立半晌丢下这样一句话,然后他头也不回地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吉尔格勒走了以后众狼人立刻开始悉悉索索地小声交流起来,提起吉尔格勒族里没有不知道的,由于狂灵和嗜杀的缘故族里其他狼人的寿命极短,偏偏吉尔格勒这个佛系狼人健康长寿,所以他的事迹作为反面教材被同族父传子,子传孙......
“唉,他就是那个老废柴?看上去挺年轻的么!”一个头顶生有几根白毛的狼人激动地说着,吉尔格勒对他们这一辈而言也算是活在传说中的人了,当然了,这传说并不怎么体面。不过这并不影响这些年轻人激动的心情。
“他看上去和我爸差不多大啊,才刚化形了十几年的样子,哪有传说的那么老啊?”一个脸颊上生有白斑的狼人点头附和道。
“你们懂什么?他不吃人肉,杀生又少,所以他的狂灵上限增长缓慢,狂灵上限增长慢当然就不显老了!”这群狼人中看上去最成熟的那个狼人发话了,他说话的底气十足,俨然一副小头目的样子。
“大哥,人肉那么好吃又,益于修炼,他为啥不吃啊?”小头目的说法得到了众狼人的认可。但是大家依旧对吉尔格勒兴趣不减,很快就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明显把小头目给问住了,他支支吾吾地敷衍道:“要不怎么说他是个废柴呢?”
“你说谁是废柴?”
就在这时,吉尔格勒搀着一个醉汉从小镇的大门方向朝这里缓缓走来。他的听觉极其敏锐,这些小辈的话被他一字不漏地听在了耳中。听到这些小辈都敢在背后辱骂自己,吉尔格勒心头火起,对为首的头目喝到。
吉尔格勒虽然被族人唾弃,但是他的辈分太高,在族中明面上还是有一些地位的。并且人家再怎么说也是化形的成年人,实力和高阶圣骑士差不多,现在要是动起手来这些小辈哪里是对手?想到这里小头目立刻就怂了,他气势一泄嗫嚅道:“没说你......”
吉尔格勒搀着的那个醉汉听到吉尔格勒和别人说话,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在看到对面站着的是一群高大的怪物后他全身一激灵,酒立刻就醒了,大惊之下他张口就要呼救。吉尔格勒可不给他这个机会,反手一掌削在他的脖颈上很轻松就将其打晕。
“算了,我也懒得和你们计较了,你们吃吧!”吉尔格勒很烦躁地撇了撇嘴,昏厥的醉汉丢在了这群恶狼面前,态度极其恶劣地道。
“这可不行啊前辈”小头目忽然坏笑起来,对杰尔格勒怪里怪气地说“狩猎的对象必须被带队者杀死,这是规矩!”
吉尔格勒听闻此语再也忍受不住,他抓着小头目胸部的毛发将其提了起来“你是不是诚心找不痛快?”
“前辈别激动啊,这是出发前长老一再强调的,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啊。”众狼人看到吉尔格勒真的动怒全都慌了,他们将吉尔格勒围在中间不停的解劝,生怕吉尔格勒一生气拿他们开涮。
吉尔格勒咬了咬牙将小头目放了下来,他恨恨地走向了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醉汉将他提了起来,然后很干脆地扭断了他的脖子。他与正常的狼人不同,杀人并不能带给他乐趣,只能让他的心中更加空洞。既然吃不下,为何还要杀?
吉尔格勒松开了手,醉汉犹如一滩烂肉一般瘫倒在地上,几枚亮闪闪的金币从他的口袋里掉了出来。吉尔格勒犹豫了一下,弯下腰拾起那几枚金币揣入怀中,这些金币他根本用不上,拿着就当是纪念这个无辜的人吧。
身边这些嗜血的狼人眼看吉尔格勒终于动手杀人,再也抵抗不了人肉的诱惑。他们一拥而上,争抢着分食醉汉的尸体。吉尔格勒看着面前地狱一般的景象胃里翻江倒海,他强忍着不吐出来,转身朝着小镇南端的树林中走去。
“哎哎...你们看到那废物狼狈的样子了么?”小头目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对着同伴得意的说道。
“可不是嘛,他都快吐了!”头发上生有白毛的狼人附和着“话说他到底是不是狼人啊?怎么一提到杀人那个熊样呢?”
众狼人听闻白毛狼人此言笑作一团,那阵阵笑声如同一柄柄锋利的刀子,一把一把地扎在走入树林的吉尔格勒的心头。吉尔格勒长叹一声,月光透过照在他英俊的脸上映射出银色的光辉,他看着头顶高悬的一轮圆月缓缓开口,以人类的形态发出一声狼嚎,那嚎叫中透着刺骨的悲凉,在夜幕中传得很远很远......
这片树林吉尔格勒没来过,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他也不关心这些。他只是想远远地躲开,躲开自己的族群、躲开人类、躲到一个僻静的地方一个人默默地死去。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这种想法不会维持太久,狼人是群居动物,一旦离开族群的那种孤独感比死亡更加难受。想到这里他忽然笑了,那笑比哭还要难看,笑着笑着眼泪也从他的脸颊滑下。他在族群中就不孤独么?孤独就像是诅咒,自出生起就常伴他左右。
忽然,他的耳边响起一阵很细小的声音,狼人的听觉很敏锐,他很能够隐约地听出这是有人在唱歌,那歌声很远很远,似乎是在密林的深处。吉尔格勒沿着着那歌声传来的方向寻了过去,他离得越近越听得也就也真切,越觉得那歌声婉转动听。
循着歌声,他走过了大半个树林,来到了一个小溪前。严密的森林到了这里忽然变得空旷起来,形成了一大片空地。四周的树木挨得太近形成了天然的围墙,如果不是那歌声吉尔格勒定然找不到入口进入这里,这里太隐蔽了。
在这小溪之前有一道幼小的身影,这道身影面对着那潺潺的流水放生高歌,那歌声也如同这地上的溪水一般流过吉尔格勒受伤的心灵,一点点地填补着他内心的空缺,一丝丝地修复他内心的伤痕。吉尔格勒整个人都仿佛迷失在了这婉转悠扬的歌声之中,听着这歌声他感觉浑身舒畅,仿佛旱地里的禾苗盼到了春雨、如同黑夜里的葵花迎来了曙光。
这道幼小的身影唱着唱着忽然转过身来,吓了吉尔格勒一跳,他忙窜到了一旁的大树后面这才没有暴露。吉尔格勒从树后探出半个脑袋暗中观察这个善于歌唱的小家伙,之间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穿着粗布衣衫,长得白白净净的人族少女。少女看上去十一二岁,脸上的婴儿肥给她添了几分稚气,粗布的衣衫完全掩饰不了她身上的仙气,她一边歌唱一边在月光之下翩翩起舞,那笑容在那天使般可爱的脸庞上绽放开来,洁白的双臂挥舞着仿佛一只在空中翱翔的幼鸽。
躲在树后的吉尔格勒不由得看得痴了,即使他作为捕食者仍是为这少女天使般的嗓音与身姿所惊艳。不知不觉间,少女已经唱完准备离开了,吉尔格勒这才从陶醉状态清醒过来,先前的悲伤恍如隔世一般。他想给少女一点奖赏却又不知给些什么好,总不能扔一头野兽过去吧?接着他猛然间想起什么,一拍脑袋笑骂自己简直是个蠢货,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枚金币丢给了那个小女孩。
小女孩看到了掉在自己脚边的金币,她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惊喜,脸上也露出了开心的微笑。她转头四顾在寻找着那打赏之人却一无所获,她双膝跪地朝着那潺潺流动的清泉磕了个头后蹦跳着离开了。
吉尔格勒心中充满了感动,他看向头顶那轮皎月心潮澎湃,竟是再次发出一声嚎叫,这次嚎叫声中透着的却不再是悲凉,而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