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去为母亲报仇?”棕色头发的小孩对着银发的中年人大吼着,他那对异瞳之中饱含着失望的泪水,白净的脸蛋似乎也因为愤怒而扭曲。
“你希望我那么做啊......”银发的中年人并不因为少年对自己不敬而生气,他眼神复杂地看着那个朝自己发脾气的楞头小子,银色的眼睛中有悲伤也有迷茫,他长叹一声幽幽地道:“如果我一心为你母亲报仇,那你怎么办?营地里那些族人怎么办?”
中年人说这些话的时候态度很诚恳,但是男孩明显不买账,他朝着中年人失望地道:“我和族人可不是你懦弱的借口。作为丈夫你有义务去给妻子报仇,作为长老你更有义务为族人讨个说法!”
“但如果强硬的前提是拿你和族人的性命做筹码,那我宁可一直懦弱下去!”中年人回答的十分坚决,显然对他来说族人和这男孩的命比仇恨重要得多。
“随你怎么说吧,我会亲自为母亲报仇的!”男孩朝着中年人哭喊了一声,转身朝着已经荒废了的白鸢镇跑去,只留下银发中年人一人在微风中呆立着。
此时灵体状态的吉尔格勒看着那个银发的中年人表情十分复杂,如果当时他再多说些软话或许就能够留住阿木尔了,他记得就在那天晚上阿木尔被营地的激进派带离了营地。从那一天起他再也没有见过儿子,也是从那一天起乌木扬部落频频有族人失踪。
面前的场景变了,变成了一个茂密的树林,几个狼人将一个受了重伤倒地不起的狼人团团围住,那被围在中间的狼人似只有一息尚存,他全身上下伤口无数,但是求生的欲望迫使他朝着包围圈最薄弱的那个方向挪动着身体。
一个最为健硕的头领模样的巨型狼人领着幼时的阿木尔从重狼人之中走了出来,狼人头领将阿木尔领到重伤狼人的面前,对阿木尔柔声地道:“少主,由你来杀了他吧!”
阿木尔看着面前一身是伤状极惨烈的狼人,这个狼人抬起了还在流血的头颅可怜兮兮的望着他,兽瞳之中尽是乞求之色,他将头垂到了阿木尔的脚边哀求道:“求求你放过我吧,我还有家人......”
阿木尔清澈的眸子里现出了惊恐,他非但没有杀掉狼人反倒吓得后退两步,撞到了身后狼人头领的大腿之上,他仰起头来看向那个比两个自己叠在一起还要高许多的巨大身影声音颤抖的问道:“大叔,难道非要杀了他不可么?”
“是的少主,而且必须由您来杀!只有这样你才能得到力量,才能为你母亲报仇,才能带领我等报仇!”狼人头领似乎对阿木尔的表现毫不意外,而且表现出相当理解的样子。他双膝跪地朝着阿木尔就是一拜“求少主成全我等!”
附近数十名年轻狼人跟着那狼人头领一起跪了下来,朝着阿木尔叩首道:“求少主成全我等。”
“啊!!!”阿木尔看着众人朝自己跪拜一时间不知所措,半晌他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大叫着将狼化的右爪**了受伤狼人的心脏。然后立刻将爪子抽了出来,他看着面前逐渐失去生机的尸体瘫坐在了地上。
“谢少主!”众狼人都没有抬头,口中齐声道谢,但是等他们抬起头却发现自己的少主早已不知所踪。于此同时在一处无人的空地上,阿木尔正在剧烈的呕吐着,这是他第一次杀人,这种感觉几乎让他崩溃,但是他知道以后还有更多类似的事情需要他去做。这就是变强的代价,这就是复仇的代价,也就是从这一天起那个天真而正直的男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令整个乌木扬部为之颤抖的神秘怪物。
吉尔格勒看着阿木尔瘦弱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恨自己太懦弱,不过不是恨自己没有为自己的妻子报仇,而是恨自己的懦弱害得儿子要独自承受这些痛苦。
就在这时四周的场景一变,此时三人所立之处转移到了一棵巨树之下,而已经长大的吉尔格勒正坐在那棵巨树上看着远处的白鸢镇发呆。他的背影有些落寞又有些孤单,常年的杀戮生活使得他的心智远比一般人坚定,但是即如此他还是会有伤感的时候,不过只有在独处的时候才会表现出来。
一道倩影非常灵巧的从树后绕了上来,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阿木尔的背后,这女子同样生有一头棕色的长发,皮制的紧身衣衫将她本就窈窕的身材勾勒的凹凸有致。
“是其木格吧!”阿木尔似乎早就知道女子站在自己的身后,他将眼角眉梢的惆怅都收了起来,只留下一抹轻笑挂在嘴角。
“切,你这人真无聊,人家本来还想着吓你一跳呢,你就不能配合一点么?”那个名叫其木格的女孩听到阿木尔不仅发现了自己,并且连名字都准确地叫了出来明显有些泄气的样子,她嗔怪了语句靠着阿木尔坐下。
“你又想家啦,小家伙?”其木格看着远处隐隐亮起火光的白鸢镇似乎明白了什么,似笑非笑地对阿木尔道。
“你又懂了?”阿木尔不知可否,淡淡地道。
“你既然想家了,为什么不回去看看?”其木格望向阿木尔,她棕红色的大眼睛里闪烁着理性地光芒。
“我哪还有脸回去啊,走的时候连个纸条都没留下,走之后又一个劲地捕杀同族。如果没有为母亲报仇,我怕是这辈子没法直视老爷子的眼睛了。”阿木尔望向头顶高悬的皎月一声长叹道:“这么一想,我可真是个糟糕的儿子啊......”
“谁说不是呢?”吉尔格勒看着树上成双成对的人影苦笑着道:“抛下年迈的老父亲勾结一群奇怪的人离家出走,有了对象也不带回来给老爹看看,如果你再这么年轻就死了,那你可真是世界上最糟糕的儿子了!”
吉尔格勒说着将手轻轻地放在了阿木尔的脑袋上,银色的能量缓缓地灌入了阿木尔的天灵,与此同时周围的景色再一次改变了,一切又回到了阿木尔与他争吵的那个草地上。阿木尔大哭着跑开以后吉尔格勒一个人站在那草地上发呆,良久,他喃喃自语道:“傻孩子,仇恨或许能够激励一个人使他变得勤奋,但是他绝不是能使人真正变强的力量,能使人真正变强的只有爱啊......”
周遭的一切都随着吉尔格勒的这句话寸寸碎裂,玄默也被迫退出了阿木尔的内心世界,回到了现实之中。只见此时的阿木尔已经从半空中坠落而下,在街道的正中心盘膝打坐,血色的罡风此时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大量的银色光辉。
“成了?”玄默看着阿木尔此时的样子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放下了,只见此时夜色未尽,皎月已经从天边移到了他们的正上方,月光如同瀑布一般倾泻而下将阿木尔身上的戾气洗掉。剩余的月光渗入到了他的身体里,结合他体内的狂灵改变他的身体结构。此刻原本一身杀气的他在月光中竟然显得圣洁无比,棕色的头发也缓缓地褪为银色,他身上的那些无法愈合的疤痕在月光中尽数愈合。
月光下的他如同神父怀里受洗的婴儿一般脸上尽是懵懂,任由月光洗去他身上所有的血腥和污秽。
阿木尔的双目缓缓睁开,那对灰色的异瞳也变为了银色,在夜色下熠熠生辉。他看着远处的玄默,淡银色的眼中现出了迷茫之色。“我这是怎么了?”
“你被狂灵侵占了心智,然后你父亲救了你!”玄默一句话将事情始末道出,至于阿木尔狂化后大肆屠杀,以及之后玄默与阿木尔之间展开的激烈大战,玄默却不准备告诉阿木尔。那是狂化后的阿木尔犯下的错,没有必要再归结到他的身上。
“那我的父亲呢?”阿木尔忽然想起了什么,对玄默急急地道,他隐约记得自己狂化之前父亲受了很重的伤。
玄默朝着不远处的一个建筑物遥遥一指,没有说话,阿木尔便朝着那里跑了过去。当阿木尔来到那建筑物门前时,却看到狼化的父亲躺在屋内的茅草堆上,他的手伸向前方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他的眼中尽是柔情,血盆大口之上居然现出一抹温暖的笑意。人在临死之前总会看到自己最在意的人和事,吉尔格勒知道,父亲看到的是母亲。
“父亲...父亲!我为母亲报仇了啊父亲,你醒醒啊......”阿木尔抱着吉尔格勒痛哭流涕,自从他离开家之后一直憋着的泪水在这一刻终于倾泻而下。自从那一天起他再也没叫过吉尔格勒一声父亲,现在他终于有机会了,吉尔格勒却再也听不到了。
“他其实一直在保护你,他只是担心你受伤......”一旁的白肃看着阿木尔悲伤的样子不禁悲从心头起,有些忧伤地道。
“我明白。”阿木尔将头埋进了父亲的胸膛“我早就明白了,我只是没机会和他道歉,我不敢见他。”
忽然,建筑的门口处传来了玄默沙哑的声音:“那如果我给你一次机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