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森林，地下迷宫二层，地牢内。
“苏伦，老实说，我并不明白。”行走在刻印着瑰丽花纹的地板上，卡尔玛正在观赏苏伦“杰作”的卡尔玛忽然摇了摇头，她真的不懂两人是在干什么。
“不明白什么？”
苏伦跟卡尔玛驻步在一间玻璃房外，实际上，她们脚下那大概两百平米左右的房间内，就是圣地上所有共生体的出产地。
从各种魔物身上的材料采集，到各类魔法素材的筛选、过滤、加工，还有史莱姆的培养跟fan殖，各条路线都有魔像跟假人在负责，这些不知疲倦的死物既不会背叛苏伦，也不用担心它们会泄露秘密。
而共生体的生产，是从一些史莱姆分离出来的部分开始，作为实力极弱的史莱姆，除却其中几个个体以外，地宫内大部分都是没什么意识，只知道跟随本能行动的低级魔物。
因此它们相当的好控制，苏伦为它们精心设计了一些“卧室”，实际上叫做牢房也不是不可以，定期的投喂，会换来史莱姆分离出来的粘液，也可以称之为史莱姆的尸体。
而这些粘液将会被送往第二道工序，在与各种材料调制出来的原液进行融合后，它们会在某种炼金学的融合中成为一个单一的个体，也就是苏伦经过无数次实验后得到的标准。
一个20级的战士能够进行完美融合而不出意外的程度。
而每一个个体，都会在形成之后进行第二次魔法检测，当它们的功能以及增幅属性达标以后，便会被丢入一个冒着白光，有点像是古代阿拉伯民间故事《一千零一夜》里神灯造型的熔炉内。
然后，在等级极高，由艾德雷德为苏伦创造的副脑进行主持的精神魔法影响下，她会将那个狂热信徒的记忆凑成一个微弱的潜意识，植入到共生体的内部，直到它们完全合二为一之后，“神灯”就会把成型的共生体倾到在她们的面前，那些培育池中。
接下来的问题就非常简单了，由苏伦麾下忠诚的仆人们去选拔那些信徒有着承接这份力量的资格，然后便将共生体赐予它们。
当然，因为在加入的物体中有史莱姆的粘液，而这种奇怪的魔物有着极强的活性，虽然正是因为这样它才能够禁受得住精神魔法的记忆传送，但是它们同样有对食物的渴求。
在食物这方面，苏伦起初是选择了领地中产量比较丰富的小麦以及各种植物，但是后来，就在人造种族：亚伦族诞生之后，她又有了新的食物来源。
那就是失败作。
虽然在锐雯声音的帮助下，苏伦发现“目标”能够极大的提高亚伦族的存活率，但仍旧有一些被这个世界所拒绝的生命，她们的身体在突破屏障的桎梏，成为崭新的“人类”之前便崩溃了。
但这并不代表她们失去了作用，一些灵魂被苏伦收纳起来，并赐予懂得催动鬼魂的修女们进行加工，而那已死的身体，除却能够被重新提炼出魔力以外，也可以成为部分魔物的养料，比如共生体或是史莱姆的养料。
“你创造的这个，嗯，叫共生体对吧？”卡尔玛看了苏伦一眼，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以后便继续道：“这个叫共生体的东西确实是非常颠覆性的增幅装备，依我所见，它不但能够用在战场上增强战士，同时能够让你的信徒们在日常生活中过的非常轻松。
甚至仅凭这一点，锐雯麾下的骑士便足以荡平三倍于她们的诺克萨斯精锐。
而作为一位高高在上的女神，你显然不在乎那些凡人们拼命也想攥在手里的金钱与权利，所以我不明白，你制作这些共生体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卡尔玛问道。
哦，苏伦明白她的意思了。
看这模样，当卡尔玛的等级上升到100以后，她上升的不仅仅只是魔力，似乎还有......灵魂。
变个方法来说，格位？
现在的卡尔玛，视野与辛德拉倒是有些相似。只不过，骄傲的暗黑元首将所有的凡人视作蝼蚁，而对卡尔玛来说，当她的灵魂视野已经远超人类之后，虽然她仍旧在捍卫艾欧尼亚，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凡人——渺小了。
结合起她对自己的印象，卡尔玛自然是理所当然的认为，苏伦对这个世界有着别样的图谋，因此在这个妻子之间认识彼此的过程中，她迫切的想要试探一下苏伦的真实想法。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苏伦本想眯着眼睛，用早已料到的口气回答她，但当这句话上升到咽喉位置的时候，她却改变了想法。
“圣山够高了嘛，卡尔玛。”苏伦问道。
卡尔玛沉默的点了点头，她已经习惯了这种谈话，苏伦很快便顺着这个问题说了下去。
“现在的你，已经站在了这世界上最高的顶点了，所以，当你从高处向下俯瞰时，你会看到什么？
人类？
当然不仅仅只是人类了，还有那些瓦斯塔亚人，或是一切活着的，但看起来一捏就死的生命。
想想看，想想那些穷尽一生都无法达到你这个高度的生命，想想那些甚至触摸不到你脚下尘土的凡人。
想想，在这名为瓦罗兰的后花园中，虫子们一批又一批的出生、死去，再随着某种变动湮灭，不过在无尽的历史长河中它们终究会回来，在间隔了几十亿次的春夏秋冬之后，再次从大地之中复苏、成长。
在此之后，告诉我，你认为我会怎么想呢？”苏伦问道。
卡尔玛沉默了一会，实际上苏伦并没有期待她的回答。
“厌恶它们？”但她还是这么说了。
“厌恶？”
面对卡尔玛的回答，苏伦露出了一个略微有些滑稽的表情，以及难以掩饰的失望：“我以为我们很合得来呢。”
“我不仇视它们，我也不会厌恶它们。”苏伦平淡的道。
“我对这个世界，只有怜悯。”
苏伦平静的看着卡尔玛，看着她这合格的听众，看着登临百级，灵魂升华，甚至会与她一同走过这无尽时间的女人。
“yu望是无可避免的，卡尔玛；就像是野兽需要进食，凡人需要休息一样。当我忽然发现我有能力改变世界，让它按照我的想法转动的时候，那么我就想要这样做了。”苏伦看向卡尔玛，她那标志性的笑容忽然显露了出来。
“不论结果如何，过程怎样，就只是我想这么做而已。
凡人的生死我不在乎，野兽也好，魔物也罢，都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嘛，卡尔玛。”
面对苏伦的问题，卡尔玛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
你的心很空洞。
卡尔玛这样说道，但是她的话只说了一半，仅仅只有一半而已。
你迫切的想要填满她，苏伦。
忽然间，卡尔玛似乎看到了她自己的未来，当神明在那悠久的生命中忘记了它存在的意义，那么是否也会变得与苏伦一样。
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只是为了填满那种空缺、只是为了把见到的一切改造成曾经的模样，只是为了让自己，能够安心的睡那么一觉。
当时间成了囚笼，那么做什么事，也就都不在乎结果了。
但不知为什么，卡尔玛忽然好害怕，害怕苏伦自我毁灭在这一点一滴的计划之中，害怕她在时间中迷失了自我。
......
时间缓缓流逝，当卡尔玛见证了地宫里的一切，甚至包括苏伦把亚伦族像是苹果一样催熟的做法之后，她的思维忽然有了一些紊乱。
这种混乱，原本不该出现在她，出现在天启者卡尔玛的脑海内。
但就是这样，现在的卡尔玛不知道这些被催熟的亚伦族到底算是苏伦制作出来的工具，还是活生生的人类了。
或者说，她到底应该用什么样的眼光去看待圣地，看待她的信众呢？
她希望借助于苏伦的力量来消灭艾欧尼亚深处隐藏着的神秘组织，她希望自己能够将艾欧尼亚保护好，希望她们在保留传统的同时，向着未来迈出崭新的一步。
作为一个合格的领袖，卡尔玛深刻的知晓初生之土需要进步，但当苏伦，当她将这股力量摆在自己面前时，卡尔玛畏惧了。
她畏惧的并不是这样的未来，而是苏伦的做法。
很明显，与自己灵魂的升华不同，苏伦的眼界，早早超越了人类。
或许在她诞生之初，她就从来没有经历过人类该怎样思考。
强大、聪明，但又骄傲自负，她确实有着将世界玩弄于鼓掌之间的能力，也确实有着这么做的原因。
但不论是苏伦内心深处想要建立的信仰与世界，还是她这在外人看来颇有些自我毁灭的行动，都让卡尔玛陷入了一个选择之中。
究竟是与她一起，还是与她对立。
但不论如何，世界的未来，似乎都绑定在了这个女人的行动上，她到底要做什么，在她那浑不在意的神情下，究竟有多少人会迎来死亡，又有多少人会对她感恩戴德呢。
但，苏伦不在乎，她似乎不在乎任何事情。
她就像是生于那什么都没有的黑暗之中，就算是最璀璨的星光，最辉煌的太阳，也照不进去。
也许......
卡尔玛想到了她送给苏伦的那束阳光。
也许她找到了一条裂缝呢，
也许她能够帮助苏伦、填补起她的心灵、带她走出那黑暗的阴影。
一直以来，天启者不都是在做这个的嘛？
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