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合？”
卡蜜尔眨了眨眼，她优雅大方的倒了杯红茶，“我不太清楚你的意思。”
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卡蜜尔对苏伦的评价逐渐由被野蛮人信奉着的高阶法师，转变成了能够适应任何环境的优秀个体了。
而另一方面，考虑到苏伦确实是在帮她收集破碎之神的零件，卡蜜尔也是少有的对一个女人产生了信服。
毕竟她确实相当的优秀、特别的优秀。
与自己在瓦罗兰大陆上见到的那些野蛮人不同，即便是声称要探究这个世界知识奥秘的法师们，对科学与机械的态度要么是浅尝即止，要么是充耳不闻。
最大的理解恐怕也只是停止在一些用魔力简单链接起来的魔像肢体上。
但苏伦不同，尽管不想承认，但是她对任何知识的包容性确实是人类少有的。
按道理说，人会因为自己的生长环境去分辨善恶与对错，并发自内心的厌恶着他们讨厌的事情。
但是她却不一样。
有的时候，卡蜜尔看向这个女人，心中会不由的生出一个疑问：她真的是个神么？
苏伦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她先让跪着的奎恩与锐雯站起身来，随后又对卡蜜尔说道：“经过我的检测，破碎之神的零件中只有少量的灵魂意识附着在其中，凭借我的能力不难将其完全清除。”
“我不太明白灵魂，但我很清楚你是什么意思。”卡蜜尔说。
她又为苏伦倒了杯红红茶，“如果我融合了那些含有意识的零件，那么我就会被它们控制，对吧。”
苏伦端起红茶一饮而尽，“宾果。”
卡蜜尔看了她一眼，蓝色的流光在她的海克斯双眼中流转着，苏伦是个纯种的人类，所以卡蜜尔迅速评估了这些话的真实性。
苏伦没有说谎，但灰夫人却更加迷惑了。
她为什么要这么作？
“既然你能够清理这个潜在的威胁，那么为什么非我不可呢？”卡蜜尔问道。
“我是说，锐雯、奎恩娜，还有那些已经听命于你的战士们，他们都可以成为破碎之神的载体，并且为你所用。”她说。
卡蜜尔不能理解苏伦为什么会放弃“破碎之神”的力量，因为她知道，在未来议会的众人看来，破碎之神就是未来的象征。
它所容纳的知识与技术将会重新打造这个世界，并且在数千年之后将人类带往更高的方向。
而不是在这资源匮乏的宇宙中重蹈覆辙。
破碎之神就是这些未来人苛求的机会，也是她们自己向自己允诺的未来，更是能够为之奋斗一生的信仰。
“也许因为你是最好的吧。”苏伦含糊其辞道。
不过这一次卡蜜尔没让他糊弄过去，“我不需要施舍，我要你给我一个详细的解释。”
灰夫人的气场全开，这位皮尔特沃夫顶尖家族的领导者此时是如此严肃的盯着她，苏伦有些受宠若惊的笑了笑。
“接下来我将会亲自攻打最后一个血祭地点，当我拿下黑月教派之后，我不想让我们的盟约就此为止。”她看着卡蜜尔，微微一笑，“再帮我倒杯茶，可以吗？”
如果这是在皮尔特沃夫的话，根本没有人敢跟卡蜜尔这么说话的。
但在这艘圆盘状的飞船上，卡蜜尔倒是毫不在乎的为她重新填满了温暖的茶水。
茶香袅袅，朦胧的味道流离在苏伦的五脏六腑之中，她端起茶杯，继续道：“我们同样来自瓦洛兰世界，所以我想在这件事结束之后，我们能够在另一个世界继续我们的盟约。”
对于她能够回到瓦洛兰这一点卡蜜尔倒是不会有任何惊讶的。
反正未来议会被她握在手里，这个议会既然能够降临皮尔特沃夫，那么就理所当然的能够再回去。
“我不了解你，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信任你？”卡蜜尔问道。
她听得出苏伦的意思，这女人不是想要跟她结盟，而是想要跟皮尔特沃夫结盟。
也许她早就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想到这里，卡蜜尔内心的警惕又增加了几分，看向苏伦的双眼中，也隐隐流露出戒备的神色。
不过她有一双电子眼，这一点倒是不用担心被发现。
同为瓦洛兰人，苏伦肯定听说过皮尔特沃夫拥有着瓦洛兰的顶尖技术，也就变相说明了她们是普及未来议会科技的最佳场所，因为只要不是从零开始，进展都会得到迅速的发展。
对卡蜜尔来说，这就是她的家族为什么更尊重一位老管家，而非是新管家的原因。
“喔噢，这话可真伤人。”苏伦叹了口气，这女人从来都是一副儿戏的模样，令人听不出她话里的真伪。
是个狐狸一样的女人，卡蜜尔想到。
“该怎么说呢。”苏伦抿了口红茶，卡蜜尔的茶艺相当的优秀，而且没有那些所谓“传统”的刻意做作，她对待茶叶的手段非常直接，怎么好喝怎么来，不敢任何多余的事。
“你确实不了解我，不过我不介意向你透露一下我的想法，毕竟信任是双方的嘛。”
卡尔玛做出了一个“我在听”的表情。
苏伦继续道：“在瓦洛兰大陆上，有一个信奉着我的国度，锐雯就是龙血女帝麾下的一位领主、战争领主。”
她指了指锐雯，对方向卡蜜尔肯定的点了点头。
“而用不了多久，弗雷尔卓德也会是我的，至少大半是我的。”苏伦继续说道。
卡蜜尔的脸色显然已经凝重了不少，她开始怀疑起了这些话的真实性，但更多的还是怀疑着那个恕瑞玛先知的预言。
究竟是破碎之神将毁灭皮尔特沃夫，还是自己眼前的这个女人！？
如果她真的能够一统弗雷尔卓德的蛮荒之地，那么不论如何，她都会为这个世界带来一场惊世骇俗的狂风暴雨。
将那些相互残杀的部落拧成一股，别的不说，她最起码能够获得数十万精锐残暴的野蛮人大军。
还不止如此，弗雷尔卓德一直是皮尔特沃夫的重点研究对象，那片土地上曾经建立过比恕瑞玛更加古老的皇朝。
被称之为寒冰三姐妹的传说积累过超凡的知识与技术，如果让苏伦挖掘出这些东西，那么弗雷尔卓德的总体实力恐怕还会再翻一倍。
数十万的精锐大军，配合上臻冰武器，哪怕德玛西亚有着完美克制魔法的禁魔石，恐怕也不能从她手里讨下半点好处。
接下来这女人会怎么做？
向她这样的法师肯定与自己一样，有着类似海克斯科技之心的技术来延长寿命。
所以，她是要统治世界？
卡蜜尔的疑问很快得到了答复：“接下来，我会进攻德玛西亚，嗯，也许是诺克萨斯。”
“反正在我看来它们都不是什么好货色，一个固步自封，一个侵略扩张，打打闹闹的没完没了。”
“所以你要摧毁这两个国家？！”卡蜜尔震惊的看着她，这女人还真想统治世界。
“不不不，”苏伦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
“那你想怎么做？”卡蜜尔又问。
“我们先来谈谈文明发展的阶段吧。”苏伦挥了挥手，她的面前出现了两条线。
“红色的代表诺克萨斯，蓝色的代表德玛西亚。”
苏伦的手指在诺克萨斯那条线的起始处捏了一个相同颜色的光团。
“首现，诺克萨斯的王国主义已经被彻底取代，旧派贵族遭到屠杀，新派贵族随着帝国而崛起。”
这一段在她手中灰了下来，第二个光团从线上升起。
“接着，是现在的诺克萨斯帝国，打着包容的旗号开始宣扬对外扩张精神，凭借着掠夺资源来维持帝国机器的运转。”
卡蜜尔认同的点了点头，苏伦继续，“但诺克萨斯不可能永远的侵略下去，它们招惹的怒火太多了，仇恨是永远不会随着时间而消逝的。”
“可以预想到，诺克萨斯的战火还能再烧上个几年，然后它的统治者将会面临两个问题。”苏伦冲卡蜜尔眨了眨眼睛。
“叛乱与反抗。”卡蜜尔回答道。
“对。”掌声鼓励了一下勇于回答问题的卡蜜尔，苏伦又抿了口茶水。
“诺克萨斯已经无法消化那些帝国俘虏与文化板块了，还有多久，诺克萨斯就会不再被诺克萨斯人统治了呢？”苏伦微微一笑，“要是换我来的话，肯定会赶尽杀绝，别介意，我说到做到。”
“这算是威胁么？”卡蜜尔问。
“你怎么会这么想，当然不是。”苏伦叹了口气，她说话火药味很重吗？
“内忧外患是诺克萨斯即将面对的处境，届时它需要抛弃部分土地作为代价，同时在内乱中建立新的体系来摆脱过去。”
第二个光团随之熄灭，苏伦又制作出了第三个光团，在这条线的末尾，“那么，你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贵族复辟，家族割据，诺克萨斯将会被瓜分重塑。”卡蜜尔道。
“对，我们活在一个个体力量有能力压制集体的世界，所以诺克萨斯终究回回到老路上，只是改个名字。”
苏伦伸出手，这条红色的线被她连成了一个圈。
“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一旁聆听着的锐雯发出了她的感悟，很早之前苏伦大人就曾教过她这个道理，但今天，她才明白苏伦大人的意思。
只是其中一部分意思。
不过，第一次听闻这句话的卡蜜尔却是浑身一颤，不由得对锐雯刮目相看了几分。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世界的文明也永远逃离不了野心的束缚，对么？”她说道。
“不，不对。”卡蜜尔随后又否定了自己的问题，“在未来，她们消灭了贵族与魔法，它不是一个圆，而是一条线。”
“未来？”苏伦笑了笑，“你真确定我们是她们的过去？”
“......”卡蜜尔选择了沉默。
而她面前的苏伦则拿起杯子，将手中的茶水向着桌子倒了下去。
“啪！”响指声在这一瞬间将其，从茶杯中倾泻而出的红茶突然僵直在了半空之中，违反了一切物理学的认知。
这是魔法，卡蜜尔清楚。
“时间停止是这个法术的名字。”苏伦解释道。
“只要魔法还在作用，它就永不腐朽、永不蒸发，永不接受其他时间与空间中的任何干扰，一直保留在过去。”
卡蜜尔静静的看着她，随后眨了眨眼，“我倒没想过你还是一位哲学家呢。”
“哈。”少有的，苏伦非常开心的笑了一声。
魔法能够把一部分空间保留在过去，同样也可以将“现在”拉扯回去。
所以想要回到过去在魔法层次上很简单，难的是——想要让多大的范围回到过去。
即便是未来议会所拥有的全部紫晶物质能量，也不足以将整个瓦洛兰世界扭曲回几千年以前，更别提把整个宇宙的时间一同倒退回去了。
所以，
“未来，她们不过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罢了。一个遥远的、相似的世界。”苏伦抬起头，不知道想要去看些什么。
“而我们，也在另一个世界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