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优格娜你为什么非要拉我们一起去什么军览会？”我有些不能理解优格娜拉我们出来的动机，“莱斯辛德博物馆，莱斯辛德常去的山洞，莱斯辛德故居，莱斯辛德墓，莱斯辛德生命结束的地方我都去过了，那些大战役发生的地点和遗址纪念馆我也总有一天会去，用得着特地去看那些复制品吗？”
“有什么关系，先看到总比后看到好嘛。”优格娜难得没有穿洛丽塔，“并且，你不觉得这里和你们两个很搭吗？”
“好吧好吧。”我只好妥协，“先去看看也没什么坏事……吧。”
特尔西利亚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今天是国庆日，1803年海特德斯人民攻入王宫的日子，在这样的日子里回顾海特德斯最辉煌的时代真是毫无违和感。”
“是啊，”我点了点头，“二百一十五年前的今天，海特德斯的人民又开始说自己的语言了。”
我在1797年就已经死去，没有经历过海特德斯最黑暗的六年，但从无数的资料里，我也能体会到那个时代的屈辱，还有人民经受的苦难。还记得初中时一群人被学校组织看关于黑暗六年的影片，所有人都嘻嘻哈哈，顶多感叹一句那个时候的人真苦，还要拼死拼活学佐森诺语，只有我一个人在看完之后心情压抑了很久，脑子里只想着莱斯辛德知道自己的人民自己的祖国被如此侮辱之后会是怎样的痛苦和自责。毫不夸张地讲，出生于2000年及以后的海特德斯人根本不懂什么叫祖国，他们把国耻当成玩笑开，在**国演讲时也只是敷衍了事。我在战场上面对过成群成群涌过来的佐森诺佬，当我开枪打死第一个敌军士兵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我生来就该如此，为祖国奋斗是我的天职。眼下又到了国庆日，我的大部分同学都只想着娱乐和假期，如果这样的人成倍增长下去，海特德斯就没有未来了。
“票真贵。”在通过售票口时，我听到一个青年这样抱怨。特尔西利亚像没看见一样和那个人擦肩而过，不理会那个人的搭讪，只在走过时轻轻一回头，目光里有轻蔑，有悲哀。
我们走遍了所有大战役的相关地点。在走过我们那个时代荣誉的见证时，不同于优格娜的兴奋与赞颂，特尔西利亚一直神色坦然，好像那些东西不是她自己的一样。直到走过埃特坦特战役的纪念之后，她的神色才开始触动起来。
接下来，展厅里的灯光开始昏暗，我们看到的全部都是关于黑暗六年的内容。在那个时代，从大陆各国赶来的人都到海特德斯鸠占鹊巢，在他们眼里的海特德斯人都是一群丧家之犬，和古时候的奴隶没有一丝区别。我为这样的偏见愤怒，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看法在很大程度上也和海特德斯人自己有关。当年杰弗斯十八上台之后对扶持他上台的佐森诺当局感激涕零，佐森诺于是趁热打铁，想要尽早同化海特德斯，于是颁布了几项可以说是太岁头上动土的规定：海特德斯人不得使用海特德斯语，不得演唱任何一个时期的海特德斯国歌或军歌，集会结社受到严密监视，书籍报刊和戏剧音乐受到检查，不得以任何形式支持莱斯辛德，在公共场所不得闯入外国人专区。这么一来，海特德斯人连唱圣歌都得用佐森诺语了。杰弗斯十八立刻答应了这些条件，并带头使用佐森诺语，此规定一出引起了海特德斯人民极大的愤怒，革命的种子就是在这时播下。还记得六岁时第一次看到关于莱斯辛德的视频，当时的国王扶着灵柩，特西嘉全城九十万市民冒着风雪来迎接莱斯辛德回特西嘉，人群中时不时爆发出哭声。就在灵柩即将抵达祠堂时，忽然有一人带头唱起了国歌，于是所有人就跟着唱了起来，唱过国歌之后就是军歌，那样的声音响彻了云霄，像一记大棒打在了侵略者的头上。不知道莱丝在圣特罗岛时有没有唱过国歌军歌，但我相信她会的。
我们穿过黑暗的地带，眼前忽然明朗了起来。黑暗的六年过去了，黎明的三个月到来了，海特德斯的人民已经夺回自己的领土和主权了。尽管曾在书上多次看到这些内容，但我的内心还是一阵颤动。我还记得最后一支驻军投降的消息传到各家各户时，海特德斯的上空立刻响起了国歌和军歌的旋律，不出三天，海特德斯城内就又都是海特德斯语了。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也能到那个我没能经历的时代去，也希望自己能和人群一起唱响我唯二能唱好的歌。
原本和我并肩的特尔西利亚忽然背过身去，我看到她正擦拭着泪水。在圣特罗岛的时候，她也像现在这样为海特德斯哭泣过吗？
我悄悄为她递去了纸巾。她迅速收拾好了自己。
“你们看那边那个妞的怂样，真垃圾。”我听到有人这么说。
“您也是垃圾。”特尔西利亚转过头去，眼中是呼之欲出的不屑。
“不去拍照吗？”优格娜指着一旁的拍照处，“可以穿军装或者军服洛丽塔拍照的，哥哥和黛丝先去，优格娜在你们后面就好。”
“真是。”我看着一旁兴致勃勃穿着军服洛丽塔情侣款拍照的情侣，“要是穿这种衣服上战场，早就被子弹射成筛子了。”
我和特尔西利亚分别拿了一套军服试穿。那外观是无比的熟悉，却没有了当时的质感，当时我有的不光是一件制服，而现在却不是。
“很久没穿了，还真是有点不习惯啊。”尽管已经对特尔西利亚无比熟悉，但当看到那个灵魂用不同的身体穿上军装时，我还是有一种惊艳的感觉。蓝灰色上衣配白色长裤，腰间插着做工精致的马刀，脚蹬深棕色军靴，头戴能让她高两尺的黑色双角帽，胸前挂满了勋章，果然比起那华而不实的长裙，我还是更习惯她这样。
“去拍照吧。”我拉着她的手向拍照地点走去。
我至今保留着那张合影。也许在今天，我们也只能像这样缅怀一下过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