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非石是被司清拼命拖出来的。
抬开沉重的眼皮，墨非石看着已经出现星星的天空有些没有实感。
嘴里的血腥味让他的嗓子像要裂开一样干燥，他忍不住撑起了身子干呕起来。
“咳咳...呼...”
他深吸了一口满是尘土的空气，呛得他又是一阵咳嗽。
“墨非石！”
听到有人叫他，墨非石嗓子疼的应不了声，但还是勉强偏过头看了过去。
司清灰头土脸的拿着剑劈石头，和驳一起刨着地，但也不过挖出了一个深约丈许的小坑罢了。
“快来帮忙！无殇哥还在底下呢！”
司清说完又回去从驳的爪子里接过了一个大石头，压得她一个踉跄。
墨非石没接话。
看着晃晃悠悠的司清和被染成灰毛的驳，墨非石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开口。
“别挖了。”
他还是吃力地从嗓子里蹦出了几个字。
司清手顿了顿，继续拿着已经有些顿了的剑砍着石块。驳瞟了一眼墨非石，又看了看头也不回的司清，“嘶嘶”的吐了一口气，也跟着继续刨。
被无视的墨非石低下头抿了抿嘴角的苦涩，认命般的点点脑袋，叹了口气。
“我姐死的时候我也这样。”
司清手里的幽踪剑第一次没能一刀砍开石头。驳的眼神瞥向了墨非石。
“火灾，我家房子着了三天，白天也烧晚上也烧，烧到最后连园子里的石头都焦黑焦黑的。”
墨非石哑着嗓子，边说边咽唾沫，疼的他不停皱着眉。
“诶呦...说不好是天灾还是人祸，但反正也这么多年了，无所谓了。”墨非石像讲故事似的说两句就喘一口气。“我姐大我四岁，那年我八岁，那么大个家里就我们两个小孩，着火的时候还没人来找我们。”
墨非石说道这儿有些自嘲的笑笑。“所以她就拉着我跑呗。从廊道跑到后院，一看门还带锁呢，又拽着我跑到前院。我俩从房子里穿了个来回，什么椽子啊，屋顶啊都烧破了，就几个梁子还能勉强撑撑。”
“到了院口，火把她的脸照的红扑扑的，她还喘着气跟我说咱俩命真大。”
“然后一根着火的木板把她压住了。”
墨非石盯着地面的眼皮下意识的跳了跳。感受到司清的视线，他又抬起头对着司清有气无力的笑笑。
“啊别误会，我早就不需要安慰和同情了。我就是想说你其实蛮幸运的。”
墨非石摆了摆手，眼神颇有些复杂的望向司清。
“幸运？”
司清秀眉微蹙，握着剑的手被不停的劈砍震的不受控制的颤抖。
“一个八岁小孩面对着一个找火的大木板和你面对着这座山性质是一样的，就是无能为力。但不同的是我到现在也清楚地记得我姐走之前的每分每刻，而你没进洞，我也没有亲眼见到无殇的...”
墨非石怕刺激到司清，只是在脖子上微微比了比手势。
“那个洞很大，无殇没让我一直跟进去，但我看洞里的空气那么湿润，说不定还有什么暗河之类的。再说，当年的南北不也是让我们担心了好久吗？”
墨非石试探着对司清笑了笑。
驳抖了抖毛，走到了司清身边。
“那个洞里有什么？”
司清直勾勾的盯着墨非石，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呃...我也不知...就是他感觉挺危险的...”
看着司清提在手里的剑墨非石还是挠了挠鼻子招了。
“那你还让他去？”
“你看我拦得住他吗？”
司清看着墨非石瘫坐在地上苦笑的模样，也只得把这一口气憋了回去。
“去过玉关吧。无殇要是还活着，想必也会去那儿。”
司清闷声良久，点了点头。她瞧了瞧天色，扔给了墨非石一个水袋。
“明天就走。”
墨非石咕嘟咕嘟的灌了一大口水，擦了擦嘴，疲惫的点了点头。
原本平滑的如刀割一般的山壁被巨石堆的凌乱不堪，那一条小河也不见了踪影，宁静深远的林深处在短短的半天内就彻底变了个模样。
司清不甘的瞅了瞅若隐若现的洞口，咬了咬牙，还是收起了剑。她领着驳来到剩余没被尘灰覆盖的潭水中洗澡去了，墨非石识相的离得远远的，等到一人一兽清洗过后才敢去放松一下。
夜已深，寒蝉鸣泣。
司清靠着驳缩起了身子。墨非石找到一个角落用茅草铺了个临时的床铺，他躺在上面却怎么也睡不着。身体累的像不是自己的似的，精神更是不用说的疲惫，但他就是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睡，眼前都是辟闾无殇在那一片红光中的身影。
他没跟司清说辟闾无殇是怎么陪着他熬过照顾自己长大的姐姐的死的，但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如果没有辟闾无殇，或者说当年的张南北，他也不可能成为墨家楼的掌柜，自然也不可能在有什么机会帮墨家重回天下三楼之一。浮名利禄过了十余年，依然摧不垮他和辟闾无殇的友情。
他是眼睁睁看着辟闾无殇被红光笼罩的，但跟他度过的十余年又让他内心倔强的不认为辟闾无殇就这么没了，一阵凉意过去一阵热血上涌，脑子里的一片混沌让他闭着眼睛也睡不着。
过了良久，再亢奋的精神也要沉寂了的时候，墨非石突然听见了轻轻地啜泣声。
把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山村女尸甩掉，他自然明白是谁。
八岁的墨非石想随着姐姐一起羽化，被八岁的张南北拦着说有人会为此伤心。
八岁的墨非石问是谁，八岁的张南北拍拍胸脯。
那声清脆的“我！”想必激励了不少人。
墨非石犹豫了一阵还是没有出去。
用张南北他师父的话来说，就是“人在江湖，命太轻浮”吧。
过了十来年，墨非石依然不明白生死，但过了十来年，他也多少放下了点。就连叫了十来年的张南北突然换成了辟闾无殇也都渐渐习惯了。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有些事，有些人，终究不是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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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防止有些看官不看评论看得云里雾里的，而且也为了凑下字数（咳），在下特在此告知各位看官老爷，本书设定也许会有变，但应该不影响观感，觉得好看就继续看下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