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可怜啊，就像我一样。”
小灰的耳边回响起主人的声音，思绪将他拉进了回忆里。
死去的小狗懵懂地俯视着天空，然后视线里出现了一个落寞的小小身影。
被签订了血契从而复活，然后就是，他载着夏尔不断地旅行，直到他变成人形。
他懂的东西不多，一切都是夏尔教给他的。
他对性别的认知也有限，他只知道女孩子长得都是小小的可爱的，而男人都是高大雄壮又威猛的。
当然，后者的认知来自南瓜头，毕竟南瓜头是这段旅途中，家里除了他以外唯一的男性。
阿尔温姐姐也一直把他当女孩子来养，给他很多跟主人和蓝蓝一样的好看的衣服和裙子，而且也非常的合适。
阿尔温：“好可爱，明明就很合适嘛！”
夏尔：“......还真有点可爱，啧。”
虽然，他更喜欢那段只能当一头大狼狗载着主人到处旅行的时光，但他看着镜子里穿着粉色洛丽塔的自己，以及听着姐姐和主人的赞美，觉得这样似乎也不错。
失踪了几天，在冰湖跟冰雪恶魔战斗结束的蓝蓝回到家之后，跟之前跟螳螂魔兽搏斗的自己一样，似乎身体也发生了某些变化。
主人和阿尔温姐姐说，这种变化叫做进化。蓝蓝从原本的8岁萝莉的体型变成了14岁少女的模样，身体变得比原来要修长，也变得更漂亮了。更重要的是，她体内的魔力结构发生了改变。
蓝蓝在家里郁闷了好几天，似乎一下子接受不了这种改变，因为阿尔温姐姐和主人再也不像之前一样把她当小孩来亲亲抱抱了。
小灰也懂这种感觉，自从自己进化变成人形之后，主人就再也没骑过他，甚至还有意的保持距离，虽然还是把他当狗使唤，而且其他的区别也只是变成了他能够上桌吃饭了（有一次变成狗趴在地上吃饭还被阿尔温姐姐揍了一顿），但他就是感觉很不习惯。
“你懂个屁！”蓝蓝骂道。
“你这条狗居然连主人的样子都认不出来，被别的女人魅惑了，我都替你感觉害羞！”
“呜......”
“学狗叫装可怜也没用！快说，被魅惑那段时间你是不是已经变成不干净的狗狗了？”
“哪有学狗叫，我本来就是狗......我记得没有，那个叫做塞西莉亚的女人也是只把我当狗养，但我人形态的时候给我换的是男装，除此之外......反正你想听的那种内容绝对没有，那个叫塞西莉亚的女人很明显对我这种男孩子没兴趣，她满脑子都是我们的主人。”
“心脏好疼......我感觉有人在我的脑子里说话。”蓝蓝似乎没有听见小灰说话，只是痛苦地捂着胸口，身体逐渐变得扭曲起来。
【被欺骗着侍奉魔王的孩子，真可怜。】
微弱的火光中，倒映出蓝蓝的身后有两个影子，其中一个仿佛从她身体里钻出来的一样。
【你不属于这里，孩子。】
“蓝蓝，没事吧！”小灰赶忙扶起阿尔蓝，却被她一把推开。
小灰看向墙上的扭曲影子。难怪蓝蓝的情绪最近那么阴晴不定，主人在的时候还好，还挺老实，主人稍微走开几步蓝蓝就开始欺负他了，小灰也是脾气好，任打任骂。
但小灰也不傻，知道蓝蓝是真的对自己有意见，有一次好奇问了一下，她是这样回答的：
“主人总是骂你傻狗，肯定是因为讨厌你。主人讨厌的东西我也讨厌。”
“那主人还经常说阿尔温姐姐是蠢精灵呢，你怎么不讨厌？”
“不一样，阿尔温姐姐对我很好，肯定不是坏人。”
小灰当时觉得，蓝蓝是因为年纪小，分不清好坏，所以才学夏尔的样子瞎骂。
可是夏尔是有分寸的，她会骂你是因为她觉得跟你关系好，所以说话没有忌讳。然而阿尔蓝只是有样学样，她甚至真的以为主人讨厌小灰才这样的。
不过话虽如此，但蓝蓝最近的变化他还是看在眼里。
蓝蓝经常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时而眉头紧皱，时而表情感觉很寂寞。有时候会突然抓耳挠腮，挠乱头发然后自顾自地生气。
现在看来，原来是受到了恶魔的影响。
【冰雪】并没有消融，它还在少女的心中凝结成霜。
蓝发少女的身影在矿洞灯火的倒映下逐渐变得扭曲起来，她痛苦地跪在地上，在她的眼里没有什么扭曲的倒影，没有恶魔的低语，她只是看到了一些曾经发生过的画面。
......
过去的倒影犹如一帧一帧变化的油画，女孩蹲坐在城墙下，看着天空中咆哮着的黑色巨龙，以及它身后的混沌方舟。
她认得侧坐在龙背上的纯白色身影，那是她的主人，夏尔·佛兰德。主人的模样千万年永恒不变，真的是美极了。
【不看看自己的模样么？】
冰雪恶魔的画外音问道。
“你对我做了什么？”
【这是格洛莉特的视角，是我从她的记忆碎片里找到的过去的残影。】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搞得跟你和她很熟一样。”
蓝蓝知道格洛莉特是谁，之前前往魔族军营地的时候她就问过，现在的魔王是谁。当时的夏尔虽然感觉比平常要冰冷很多，但还是耐心地回答了她的问题。现任魔王就是名为格洛莉特的妒血姬。
【每个人的随身物品都会留有记忆的残渣，而以精神为食的恶魔当然能够从中提取出记忆。】
“唔，好吧。”阿尔蓝继续看向天空中的巨龙，“我还以为你会让我看自己的回忆呢，没想到是别人的。”
巨龙的口中吐出巨大的火球大炮，击穿了城墙的屏障，生灵涂炭。
【我也以为你会很惊讶。】
“惊讶什么？”
【惊讶于......你主人的所作所为。】
女孩摇了摇头，“不会呀，主人在我看来是无所不能的存在，她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当然想做什么都是对的，不觉得她很帅嘛？”
【可她是个滥杀无辜的“恶魔”。】
“主人一直在跟我讲述那些童话故事，每天每天都在讲，她从《安徒生童话》讲到《一千零一夜》，童话故事讲完之后就开始和我讲一些古典小说，她从《西游记》讲到《三国演义》，又从《基督山伯爵》讲到《百年孤独》，虽然后面的故事越来越生涩难懂，但主人真的很会讲故事，也有耐心慢慢地跟我解释那些我不懂的名词，解释我不懂的人文习俗。最后实在是没有故事可以讲了，主人就开始跟我讲述她每天晚上都会做的噩梦。”
“我在主人的梦里听到过这个故事。”女孩指向天空那油画一样凄美的画面，“主人真的很会讲故事啊，哪怕我没有亲身经历过，却看一眼就知道那是哪个梦。”
“你知道么，主人将这些过去称之为噩梦。我相信这一定不是她的本意，她一定有什么苦衷，也许是远远高于数百万生命之上的使命。”
蓝蓝站起身来，抱住了面前的空气，她知道冰雪现在就静静地站在她的面前，被她拥抱的恶魔沉默不语，只听见轻轻的一声叹息。
【可是.......】
“可是，你不也是恶魔么？但你不永远是一个恶魔，你曾经是人们尊敬爱戴的湖中仙灵，你具有神性，有着虔诚的信徒，有着舒适的家园。我的主人又何尝不是呢？”
女孩拥抱着湖中仙女，让她现出了堕落之前的模样。
你的人民毁了她的一切。
你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被罪恶之血洗礼过的供奉。
主人只是拿走了不属于你们的东西，然后完成了复仇而已。
女孩冷静地说出了一段段会被勇者和圣女批判为妖言惑众的话语，让湖中仙女哑口无言。
“仙女姐姐，我答应你，以后替你从主人那里拿走一件重要的东西来了却你的心愿......我们这些失去了一切的恶魔，只能够互相舔舐着伤口，报团取暖，互相救赎。不是么？”
【如此......甚好。】
冰雪媚眼迷离，似乎接受了这般说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