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往昔与白渊出鞘
弥修愣了很久，直到言氏轻轻摸摸她的脑袋才反应过来。
意识到言氏说了些什么之后的弥修再也不复平日的淡然，她十分慌乱地拽住言氏的袖子，张开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似乎根本理不清头绪来。
“我……迈尔斯……”弥修拽着言氏的袖口下意识地晃了三下，低着头，问，“我……是迈尔斯？”
言氏没有在意袖子，而是有些困扰地说：“有八成的可能。”
弥修咬了咬牙，忍着没有让自己的情绪失去控制。
她字语沉重地问：“为什么……言你是怎么判断的……”
言氏没有说话，而是无言地看着她竭力遏制情绪的模样，目中流露出一丝黯淡。
“是……这样啊……”弥修看懂了言氏的眼神，于是弯了弯嘴角，不再去抑制那股情绪，任凭古怪的气息从体内缓缓鼓胀。
一转眼的时间，她的右臂表面生出了白色的皮毛，如同她的白发般耀眼。
皮肤被异物充斥的感觉不仅没有酸痛的不适感，反而让弥修感到一阵野性回归般的舒适。
有一瞬间，记忆开始断线。
那些暂时被淹没却永不会遗忘的片段浮现在眼前。
“你是一个怪物，弥修。”
那个面容好看的女人说，她愤恨地看着弥修的脸，似乎想毁了她，弥修一度以为自己的生命就要终结在四岁的那天，但那个女人，也就是她的母亲，最终还是没有下手。
“控制住！弥修！”那个女人对着愤怒到极点的弥修喊道，“控制住！记住你是谁！记住你的名字！你是弥修！”
这对母女在一个深夜被村里的所有人赶出了村落，所有人都说那个女孩的父亲有问题，有人甚至说那个女人是被恶魔玷污的处子。
但弥修知道不是的，她知道自己的父亲肯定比他们说的要好上几千倍，几万倍。
因为母亲一直都没忘记他。
即使是在死前都呼唤着他的名字。
“弥修……弥修……”她忽然听到有谁在呼唤她的名字。
弥修恍然清醒过来。
整个人像是从水里被捞出来了一样，浑身上下全都被汗水浸湿，弥修痛苦地倒下，趴在床单上。
一阵温暖从复杂的右臂上传来。
她艰难地转过头，看到言氏站在床边，用左手握紧了自己已经兽化的右手，指节已经生出铁一样的甲质，指甲也增长了许多，像是细小的短匕一样。
“言……”弥修看着他左手手背上微微溢出的血丝，说，“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好吗？”
言氏屏了口气，从那场战斗开始讲起。
“我用秘术侵入她的记忆，看到她记忆里有一个……和你一样，会变异的老妇人，”他回忆着，说，“她说了些什么奇怪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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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端吗……”记忆中的老妇轻笑一声，对着尚且不成熟的圣女说，“确实，我对你们来说确实算是异端……可我要是放在几十年前的话，我可是名副其实的大不列颠帝国贵族！”
她癫狂地说：“那就是血鬼家族，迈尔斯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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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修听完他的讲述以后陷入了沉思，右臂开始缓缓恢复成人形，白色的毛发缩回体内，细长的指甲也慢慢变短。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言氏握着她的手还没有松开，“你的父亲不是伦瑟，资料显示近二十年他从没离开过漆泽。”
弥修微微张了张口，最终却没能说出什么。
“总之姑且是查清你的一半身份了，迈尔斯家族的人……”言氏叹了口气，有些欣慰地说，“那我们来塞万的目标就已经完成四分之一了。”
弥修点点头，脸却有些泛红。
她对言氏招招手，示意他凑过来。
言氏疑惑地把耳朵凑到了她的面前。
一阵湿润的温热感印在他的脸上。
言氏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经历了什么。
他讶异地转过头来，发现弥修已经羞红着脸躲到一旁了。
“我……”弥修看向床的另一边，小声地说，“只是想……”
她的话没有说完，仅仅是说到这里她就被言氏抓住双肩扭了过来，被后者粗暴地压在了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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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泽亲自站上石台的时候，许多人，甚至包括希莱恩都觉得自家皇帝陛下绝对赢不了的。
因为西泽不会魔法。
西泽体内的魔力虽然多，但他完全运用不出来，换言之他的战斗力和普通凡人没有任何区别。
这样的皇帝想和轮亥的圣女战斗？
开玩笑。
在许多知晓皇帝真实情况的人们眼里，这场结局早已注定了。
圣女将嫁给皇帝，从此轮亥将与漆泽连在一起，漆泽将踏上神坛，成为最强的国家。
一想到这里，那些野心家的心血就止不住地沸腾，像是已经看到了不远的未来一般。
“大……大人……”
观众席的角落里，并不起眼的两个男人静静地坐在座位上。
最起码其中一位很安静，另一位则是已经把紧张不安四个字写在了脸上。
“大人，我们就这么出现，是不是不太好啊……”紧张的男子好像已经快要哭出来了一样，因为自己面前这位大人实在太不按常理来做事了啊！明明是地下组织的主人，为什么会这么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么多人的地方，而且周围还有这么多贵族上层？！
金子反射的光和少女身上的香气已经快要让席恩窒息了，他按捺住自己的手和乱看的双眼，哭丧着脸问莱茵大人。
“大人，我都看到那些议会大臣了……”席恩呜咽地指着远处，坐在第一排的维尔逊，说，“你看啊，还有那里的军长……”
莱茵大人咂咂嘴，有些不耐烦地说：“闭上你的嘴，你不开口没人当你是哑巴，你不说话也没人把你当莱茵河的人！”
席恩连忙住嘴，双手狠狠捂住下半张脸，像是在表演默剧的小丑一样。
这倒是把莱茵大人逗笑了，他拍拍席恩的肩膀，小声地安慰道：“我们莱茵河其实就是这样的，别以为地下组织就不会抛头露面了，要不是早已有成员渗入到了明面上，我们又怎么能存活到现在？”
席恩愣了一下，然后意识到莱茵大人这番话里边隐藏着何等惊人的消息——皇室内部有莱茵河的成员，而且听语气还不是一个两个？
莱茵大人看着席恩表情的变化，欣慰地再次拍拍他的肩膀：“懂了就好。”
“那大人……”席恩迟疑着问，“我们来这里干什么？不会真的只是为了看他们打架吧……”
莱茵大人挠挠头：“虽然我确实觉得就这么继续看下去也挺好的……”
席恩疑惑地等着他的后半句话。
“可我们毕竟还是要参与进去的啊。”
莱茵大人憨憨地笑着，无视了席恩僵住的脸，调整好了心情，开始全然投入到这场赌斗中去。
在来之前他听到有人开盘，于是他分别买了第一局漆泽胜，第二局轮亥胜，到目前为止所有剧情都在按着他的设想进展，如果他这第三局也能押对的话，那么他的那一万金币就能翻六十四倍，变成六十四万，别的人如果赌输了，在将自己的本钱赔进去以后，还要另交本钱的四分之一。
如果不对的话，那就只是翻了十六倍而已。
这算是一笔不错的收入，但仅凭十六万或者六十四万金币就想让莱茵河之主出门的话，那这莱茵河未免也太廉价了。
石台之上，战斗似乎即将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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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珊洛娜穿着白色斗篷，站在石坛的另一端，静静地看着西泽。
西泽也看着伊珊洛娜，手上拿着沾染了寒霜的剑盒，手掌表面被不可见的月丝覆盖，沉默不语。
“你打不赢我。”伊珊洛娜直白地说。
“我不觉得。”西泽说出这句话以后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
但伊珊洛娜没有笑，她只是比刚刚更加认真地说：“陛下，你打不赢我，所以不要和我打了，认输吧，娶了我不好吗？娶了我你在议会里也能站得稳些吧。”
西泽眨眨眼，忽然有些感动，因为她在这个时候还在为自己着想。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抱歉。”
“我不想伤到你，”伊珊洛娜的眼睛黯淡下来，而后又渐渐明亮，“所以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地下去吧。”
话音刚落，她的白色斗篷剧烈地晃动起来，西泽眼神一凝，忽然感到一阵飓风呼啸着从她背后涌来，冲向他的周围。
像是噬人的海潮一样将他直接吞没。
海潮噬人，但也有温柔的一面。她只想用风把他推出石台，所以连风刃都没有凝出。
意识到这一点的西泽沉默地甩出手来，剑盒应声而开，忽然间，一股对观众而言无比熟悉的寒流混杂着飓风于石台上涌现出来，化为另一道迸发的力量。
白雾与飓风交叠弥散，最终化为雪崩一样的风暴。
雪崩与风暴的一端站着纹丝不动的西泽，另一端是表情微微变化的圣女。
他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终于是轻轻地将剑拔出了剑鞘。
剑鞘其实只是一个精细雕琢和装饰的木盒，所以他只是将其拿了出来而已，却让人不禁联想起拔剑这一动作。
白色的锋刃映着雪光被西泽紧紧握在手里。
他随手丢掉已然打开的木盒，后者在飓风中坠向地面，砸在石板上，化为几块碎片被寒风汹涌地卷在空中渐渐消失。西泽单手握住剑柄，朝着空气，于凛冽的疾风中用力踏前一步，狠狠地斜斩出一道剑痕！
一瞬间！凌厉交错如齿牙般的冰柱平地而起，沿着虚空中剑曾划过的轨迹疯狂生长，猛地化作一道边缘刺目流离的高墙，隔开了所有向着西泽冲来的飓风，冲淡了白雾与风暴，将二者无比清晰地绽放开来！
伴着冰晶清脆而轰然的回响，飓风骤然停息，寒流也渐渐收敛。风声悄熄，阳光下，冰墙表面留下了无数斑驳的痕迹。
西泽抬剑，而后收剑，剑身上面完好无损，宛如一块坚冰。
圣女的淡然终于被完全打破，她表情惊疑地看着那把剑和西泽面前那道圆弧形的冰墙。
实在难以想象自己全力的攻势居然被一把剑和那道墙挡了下来？
所有人都很吃惊，那把剑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在塞万了。不了解那把剑的人为其强大的能力而惊异，知道那把剑的人则都目露晶莹。
因为那是伦瑟先王的佩剑。
剑名【冻石】，亦名【白渊】。
莱维德看着西泽手里的那把剑，居然感到了一股久违的心悸感，即使是在与白爵的战斗中他都从没有过这种感觉。
想到白爵，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连忙看向白爵所站的地方。
白爵一脸平静地看着台上。
似乎刚刚发生的一切都理所当然。
他的腰间挂着一把剑鞘。
没有剑，只是剑鞘，剑鞘里面空荡荡的，像是没有灵气的人一样。
莱维德呆住了。
原来刚刚并不是白爵的全部实力吗？
光那把剑就已经让他有了些心悸的感觉，要是让他与那把剑合在一起，那又会变成什么样？
莱维德晃了晃头，不愿再去想这种败士气的事。
但却又不禁想起战斗中白爵看向西泽的眼神，还有那句——
“贤者而已……”
贤者而已，还没到用尽全力去赢的时候吗……
莱维德闭上眼睛，又轻轻睁开。
那又如何，我还是赢了。
他看着台上的二人，居然有些为圣女担心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