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陌生的姐姐
“咕叽！”
西泽扶着剑柄，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这样的声音，回过头去，他看到伊珊洛娜拿着一个剑鞘，面色慌张地站在楼门之外。
“奈？”西泽看到她，诧异地问，“你怎么还不准备走？”
他不知道漆泽将要经历什么，也不知道天上那个声音是谁的，但他明白塞万今天应该是要遭受一场灾难了。
不知道塞万要因此死去多少人，他自己又会不会在今天以后还能活着……
赴死的决心？
西泽讶异地发现自己在不知何时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是什么时候？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就随时准备好迎接死亡了？
“莱维德说似乎走不了了，”轮亥的圣女似乎有些脆弱，她抱着那把不算多么沉重的剑鞘跑到这里，一直喘着气，“好像天上的风暴把整个空间都封闭了……我们传给轮亥的讯息也被挡住了。”
言氏的瞳孔猛地缩小，他有些颤抖着问：“也就是说……也就是说我们……必须面对那东西吗……”
“那东西？”圣女不明所以，“你难道知道那道光是什么吗？”
“最恐怖的根本不是那道光啊！”言氏暴躁地说，西泽和伊珊洛娜都能看出来，他是在掩饰自己的恐惧。
“最恐怖的……最恐怖是那海里的东西啊……”言氏的模样一下子变得害怕起来，像是自暴自弃的孩子，他缓缓蹲下身子，双手捂住耳朵两侧呢喃，像是自己对自己的呓语，“那海里的怪物，那怪物是什么啊……”
无数漆黑又发光的碎片自他脑海里闪过，每个碎片里都是一幅画面，每幅画面都隐藏了一个哭泣的孩童，那孩童哭喊着：“爸爸！妈妈！”
阴沉的海面上，暴风雨携着巨大的海潮压在了汽船的上面。
孩童哭着坠入海里，海里的空气越来越少，他难受地捂住喉咙，意识陷入了长久的黑暗，在幽深的海底，在那最后一刻，孩童用模糊的视线看到了深渊中的一张巨口，还有密集的牙齿……他很惊恐，他很慌张，他想挪动自己无力的躯体，他死了。
弥修看着言氏此时的样子，扭头对西泽说：“这时候不要指望他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西泽的表情有些凝重，伊珊洛娜则是一脸担忧。
就在这时伊珊洛娜忽然想起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连忙抓住西泽的袖口，说：“咕叽，这个是白爵大人让我交给你的。”
西泽看着伊珊洛娜手里这光华精致的剑鞘，虽然看到的时候有猜到这个可能，但他没想到白爵真的会把这个东西送给自己。
因为它太珍贵。
西泽轻轻接过剑鞘，感受着这股恍若同源的寒意，有些情不自禁地向右侧挥动了白渊，剑刃在半空中转了一圈，颤动着回到了剑鞘之中，似乎在表达故友重逢的欣喜。
一道寒气携着冰柱一直延伸到了露台另一侧。
西泽呼出一口热气，对圣女道谢。
伊珊洛娜却一下子抱住了他。
“咕叽……”她轻声地问，“我们会死吗？”
西泽听到这句话，脸色有些僵硬，但他还是伸出手来，反抱住她，说：“我不知道。”
真是个最糟糕的答案。
但现在白爵和莱维德都在，不知道他们能否做到一些什么。
“喂，天上。”他们忽然听到弥修的声音。
弥修没有看向他们，而是静静地仰望着天空风暴的汇聚处。
她说：“在变。”
云在变得阴沉，天空在变得黑暗，太阳在消失，远处的城区已经有了些许火光，像是日全食前的最后一下光亮。
夜幕降临，越来越多的哀嚎和惨叫声在城区内回荡。
夜空中浓厚的云层忽然显露出丝丝奇怪的光。
那光渗透进了云中，和云层一起，缓缓凝结出了一个人形。
那是一个女人的身体。
“塞万……塞万啊……”她的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晰可闻，远处的北海中一声沉闷的兽鸣自深海里喷薄而出，那天空中的女形似乎变得欣喜起来，她挥动还未成型的右臂，一道黑暗的灵魂自她体内涌出，来回盘旋。
整个塞万在阴沉的夜空下都是死寂的，每个人都呆呆地望着天空，像是绞刑架上已经被绞绳缠住脖子的刑犯。
终于，黑云在女形身边弥散许久，而后忽然炸开。
一个穿着黑色皮衣黑裙的女子挥手拂走流云，单腿轻曲，静静地浮在天上。
她完全就像一个人类，皮衣随风飘动，女子低头看着整个塞万，眼中含着无限的极色雷霆。
就像是一个君王在视察自己的领地。
可塞万的君王不是她。
她明白这一点。
再明白不过了。
她在虚空中迈开脚步，踏在云端，背后是黑暗压抑的天空。
目光在皇室城堡上停留了许久，似乎在确认了这里确实是皇室城堡以后，她俏丽的脸上露出苍白的微笑。
“伦瑟……”她的速度忽然快了起来，俯下身，流风如雀鸟般在她身旁回转。
当西泽再次注意到她时，她已经到了自己的面前。
她的脑袋轻轻转过来，一头柔顺的银发自而后如瀑布般倾斜下来。
看着那头银发，西泽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女子不屑地瞥了一眼西泽，无视了其他所有人，对着整个城堡，将声音糅在气息里张开嘴，大声震耳地嘶鸣：“伦瑟！！滚出来！！”
那就像是传说中巨龙的吐息一样，仅仅是扩散开来的音浪就足以让露台上的围墙全部碎裂，西泽痛苦地捂住耳朵，伊珊洛娜已经倒在了地上，弥修护在言氏的身旁，言氏还在喃喃自语，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女子一样。
整个塞万都听到了女子的话。
但没有任何回应。
尽管所有人都听到了她的话。
不可能有任何回应。
“伦瑟？”西泽揉着耳朵，缓缓站起身来，痛苦地说，“他已经……死掉很久了……”
女子看了他一眼，西泽仿佛看到雷霆从天顶涌来，灌注到他的全部视野里。
“死了啊……”女子看着他，像是不敢相信一样，“他也会死？”
“他……也会死……”西泽闭上眼睛，却还是感觉电光在黑暗中肆虐。
“你死了啊……你死了啊你死了啊……”她呢喃着，而后右手举起，一道闪电自天际袭来，西泽来不及制止，那闪现缠绕在女子的右手上，一瞬间，雷电成为女子的右手义肢，这只雷电组成的手臂硬生生捅进了露台地板！
她眼睛里的电光仿佛将要化作实质涌出落在地面上，巨大的冲击带起飓风自裂缝中蔓延，西泽急忙抱着伊珊洛娜，二人一起被风刮到了露台边沿，弥修那里，言氏似乎终于醒来，伸手制造出一片无形的护盾，将自己和弥修全都罩在里面。
女子没有说话，只是任由那头耀眼的银色长发在风中飘摇。
不知过了多久，她大笑了一声，右臂从巨大的坑洞中缓缓缩小。
西泽看到了她手上抓着的是什么。
那是一片血腥，那是无数断肢残骸，还有内脏肠道，甚至还有碎了一半的人类头颅。
女子忽然像是感应到了西泽的视线，她扭过头来，露出那种奇怪的笑容，松开手，雷电的义肢瞬间消散，缓缓走到趴在地面上的西泽面前，问：“你是……伦瑟的孙子？”
西泽咬着牙，即使明知这样可能会带来死亡，他摇了摇头，说：“不是，我是他的儿子……我叫西泽。”
女子眨眨眼睛：“儿子啊……儿子啊原来是这样……”
她伸出一根手指，手指上带着浓郁的血腥气味，它冰凉地在西泽的额头上滑了滑，让西泽有些头昏：“你知道我是谁吗？”
西泽有些晕眩地摇了摇头。
“原来他没有告诉你啊，他根本没有告诉你啊！”女子模样忽然变得癫狂起来，她的脸上泛起青筋，一块块不正常的肌肉从背后隆起……但她还是恢复了过来，轻轻将食指放在西泽的额头上，说，“第一次见面啊，西，泽？我的名字是厄洛丝……
“我啊，是你的……”她笑着说，“亲姐姐，厄洛丝·迈尔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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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茵大人一拍大腿！
他终于明白那个女子是谁，还有那股莫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那是伦瑟先王的血脉！
“该死，”他痛苦地扶着额头，顺手捏了捏额尖，他真的没有想到，这样一个角色居然可以在这种时候回归，“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他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一个看不见的人对话。
“厄洛丝，厄洛丝……”他右手握成拳头，狠狠地在桌台上打了一拳，“难道你就这么想让他更快成长起来吗？”
厄洛丝的资料完全不存在于莱茵河的资料库中，因为全世界没有第二个活人知道她曾存在过。
莱茵大人闭上眼睛，试着从自己庞大的记忆宫殿中抽取厄洛丝的所有存在。
他想起来了。
于是发出一声哀嚎，因为他明白厄洛丝如今的归来是为了什么。
门外已经全是嘈乱的声音，现在末日降临，莱茵河终究是一群散户组成的组织，想要他们如皇室铁卫般面对末日临危不乱，那是不可能的。
“又要换据点了吗……”莱茵大人叹了口气，“还是说……”
他抬起头，仿佛透过了厚厚的墙壁直接看到皇室城堡上空那个女子的身影。
最坏的打算。
“还是说……让漆泽就此毁灭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