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深海巨妖
王冠在她的指间化开，融入庞大的魔力洪流中，几道漩涡萦绕在西泽的周身，其中隐隐有明星闪烁。
“不可能！”厄洛丝失声地尖叫，“为什么，为什么塞万会听你的！”
几个不知道沉寂了多少年的阵纹自塞万各处角落中闪耀，重新燃起了曾经掠夺过星空之辉芒的光。
在上城区，有人看到曾经被人所诟病，那被人用于铺路的神明琉璃地板，其上神明的形状仿佛鲜活，将白色的辉光遗落在天空。
在瑞森家，索菲呆呆地看着瑞森家大厅走廊最深处的房间里传出一阵机械运转的声音，她推开门，看到整面墙壁上的机械齿轮相互勾连着，牵扯着挪动。
“它们明明已经坏掉了……”索菲呢喃着。
她一直以为这面墙壁上的机械完全是文克威尔无聊时随手拼凑的，因为如此庞大的机械矩阵，起码需要两年时间来构思而后实行，她从没想过这个矩阵真的可以启动运转。
这简直就是神迹。
瑞森墓园，干枯的血枯燥井。
无数已然枯竭的血色自万道墓碑中浮出，就像是无数萤火之虫。
有人的脸从虚空中探出了一丝，有人合上双手开始祈祷，有人挥动着手狠狠地敲击着空气，模样癫狂。
无数道阵纹与灯塔之光交汇。
名为王都塞万的炼金矩阵，终于完全启动！
西泽抬起头，看见一段暗金色的光环笼罩在他的头顶，而后缓缓转化，化为一个荆棘交织的冠冕，戴在了他的头上。
无上的伟力自虚空中盘旋，最终灌注到他的体内！
世界从来没有如此寂静过……又从来没有如此喧哗。
就在如此矛盾的现实中，西泽睁开了眼睛——灰色的眼睛，眼帘低垂着，瞳内清晰地倒映着厄洛丝的一举一动。
那是灰色的眼瞳，灰色洗净了淡茶，化为了所有。
那双眼睛厄洛丝再熟悉不过，却又再陌生不过。那双眼睛仿佛蕴藏着眸中无法言明的力量，只是让人远远的看着，就不由得想要发狂！
因为厄洛丝知道那是伦瑟的眼睛！！
就宛如那个死人在地狱里，借着西泽的身体睁开了眼睛，再度君临了这个世界。
厄洛丝已然呆滞，她麻木地看着西泽，问道：“为什么你可以拥有这双眼睛？”
她沙哑地问：“为什么我不可以？”
“是伦瑟的不公吗？”
“是命运的判决吗？”
“我……终究是一无所有吗？”
西泽双瞳漠然，灰色的漩涡悄然扭转。
“黎明将至，”他说，“姐姐，你不该从地狱里回来。”
黑夜才过了一半。
所谓的黎明将至也只是一种形容而已。
天际反射着塞万完全的光，看起来就像真正的白昼。
失去了塞万炼金矩阵魔力的加成以后厄洛丝只是个大魔法师级别的凡人罢了。
但所有塞万的魔力都被西泽掌握在手里，就像其他的所有人一样。
西泽看了厄洛丝一眼，轻声地叹气：“神赐予万物以光。”
魔力的海洋浸没了他的半身，他再度开口：“吾也将赐予光明予众人。”
远处的伊珊洛娜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金瞳忽地燃起了明亮的洪火。
她挥手，白色的斗篷无风自动，笼罩在她的身上。
她和其余轮亥的人一同看向远方，那是建于整个塞万最高处的皇宫。皇宫的幸存者仿佛也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哭红的双眼再次落下泪来。
伦瑟陛下从来没有离他们而去。
如今西泽陛下也成为了真正的银发君王，担当起了漆泽的未来。
他们都明白了结果。
于是莱维德握紧了双手，轻轻地在灯塔之上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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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成厄洛丝身体的魔力开始消散，她原本就是由塞万中庞大精纯的魔力拼凑而成。
于是她开始消散了。
“我们一起想了那么久，做了那么多年的计划，最后居然还是败给了伦瑟，”厄洛丝忽然笑了笑，“这就是那个男人庞大的算盘吗？”
“不是算盘，”西泽说，“是舞台。”
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做完一切自己该做的事，然后去找莎尔……现在他知道了，她是安娜。
那些痕迹，那些过去，那些微不可查的细节……他终于明白了，他终于明白了她为何会做出那样的表情，她为何会在那个深夜发笑。
她为何会流泪。
他想狠狠地搂住她，告诉她自己回来了。
“是舞台啊……”厄洛丝的身体渐渐化为碎粒，她身旁的开罐带起轻微的风，携起她的灰尘朝着北海散去。
她忽然抬起头，俏丽的脸庞在一瞬间变得狰狞！
“你们可不要……忘了我的爱人啊！！！”
兽鸣！！！
深海的巨兽于深渊中发出源自天远荒古的嘶吼！
它于深海中跃出！
于是城中的人们终于完全看到了那副巨大的躯体。
天空中的光芒在一瞬间黯淡。
那就像是整个天空。
黑影淹没了半个塞万，海兽巨大的头颅落在城堡之后。
一阵沉寂，而后是剧烈的狂风席卷而起，掀起激荡的烟尘与瓦砾，万千海潮涌随之来，在半空中化为庞大的暴雨！
魔力汇聚成屏障，在西泽之前立起，隔开了一切。
他挥手，更大的亡风携着潮气自虚无中招荡而起！
所有烟尘在那一刻都散去了。
那如天幕般的巨兽终于完全暴露在了西泽的眼前。
那是一头巨大的鱼形，它的头部有整个城堡一般庞大，双瞳散发着来自深海的幽蓝之光，那含着利刺的口中微微张合，喷吐着聚散的火焰，微小的鼻子冒出漆黑的烟雾，从那张合的嘴中依稀可以窥见其中锐利的牙齿，那身体宛如螃蟹一般带着模样骇人的灰色外甲。
好像包裹着铠甲般坚固。
这是真正的怪物。
它是北海的巨兽，它是塞万传说中的恶秽，它的名字是深海巨妖……利维坦！
厄洛丝的身影在刚刚的烟尘中消逝，此时又在利维坦的头尖浮现。
以真正的实体身躯。
“来认识一下姐姐的爱人吧，弟弟，”厄洛丝的眼中闪着极致的疯狂……还有浓郁的爱意，她对着西泽伸出手来，做出迎接拥抱的模样——
“它就是利维坦！”
西泽没有说话，只是举起来右手。
巨大的魔力化为牢笼，紧紧地锁住了利维坦的整个头部。
利维坦似乎吃痛，发出震耳的嘶鸣。
不知从何而来的炸裂。
西泽感受到那股巨力之后只来得及用魔力包裹住自己，黑月装甲表面，幽蓝的火焰如浊气般激烈地喷吐。
轰————！！
骇人的巨响中，雨幕被锋锐的气流凶猛地撕裂，无数本该落在地面上的雨滴腾空而起，飞洒在远方。
这是笼罩了整个塞万的一场暴雨。
灯塔在远处的风雨中静静地发着光亮。
西泽挥手，金属的义肢挥开，宛如神明开辟天地一般，挥开了所有的水幕。
银色的光芒如海潮般自四面八方奔涌而来，看似美丽绝伦，却又暗藏着金铁交加的坚韧铮鸣。
那是澎湃着的魔力海洋。
不属于西泽的魔力海洋。
“塞万之王，终究只是塞万之王而已，”他听到厄洛丝狂笑着，“来试试北海的力量吧！！”
那确实是无比恐怖的力量，正如塞万传说之中所描述的深海巨妖一样，利维坦确实拥有着掌控整个北海的权力。
当她咆哮，整个北海都将掀起激荡的海啸。
于是塞万与北海的战斗，就此伊始。
——————
安娜听到有人在叫她。
不是“莎尔莎尔”的叫。
他在叫：“安娜，安娜！”
安娜推开店门，看到言氏正站在店门之外。
言氏看到安娜安然无恙之后松了口气，却又不由得苦笑道：“不知道多少人都已经死了，你却还在这里轻轻松松地窝着啊……”
安娜看着他，疑惑地问：“怎么了？”
“来接你走，”言氏叹了口气，“我们一起去中城区，我带你去见一个老头。”
“老头？”安娜不是很明白，“我不会离开这里的。”
言氏愣了一下，挠挠头，有些为难地说：“为什么不走啊，现在塞万魔力已经回到我们手里了，只要我们找到圣女和贤者他们，我们肯定也能帮帮皇帝的。”
安娜还是摇摇头，她说：“我朋友的尸体在这里。”
言氏一下子呆住，而后又心想安娜怎么会有朋友？
安娜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是一个坏掉的人偶。”
远处再次传来震耳的爆炸声。
那是魔力与魔力的血腥碰撞。
言氏有些焦急了：“她又不会丢，我们先去中城区，和大家汇合。”
安娜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言氏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想法。
但他还是有些不确定，或者说不敢去相信这样的事。
“安娜你……”他咽了口口水，问，“还是决定要走了吗？”
安娜没有说话也没有抬起头来，算作默认。
“为什么？”言氏问，“我以为你已经想通了。”
许久的沉默。
“我想通了，”安娜终于缓缓地开口，语气里却满是不甘与难过，“我想通了啊……现在他是塞万的君王了……他会魔法，他什么都会了……”
她在附近最高的屋顶上看到了全程，毕竟所有人都离开了，想必也不会有人来怪罪。
在看到西泽倒下以后她甚至握断了栏杆，咬紧下唇，只想冲过去给厄洛丝一拳。
但西泽重新站起来了。
带着无上的冠冕与魔力的浪潮。
夜长梦多。
她不能留在西泽的身边。
因为她居然有了些许的恐惧……她在害怕。
她害怕着……这样的西泽。
前所未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