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敢来就来啊
“那是……”乌莱难以置信地问，“皇帝陛下？”
希莱恩点点头，摆摆手示意自己要走了以后就转过身去，坐上一辆备好的马车离开了。
乌莱看到他的嘴角似乎有着一抹憋不住的笑终于绽开了。
“那个以严肃和办事干练著称的希莱恩事务官……”乌莱捂着脸，感觉世界观在逐渐崩塌，“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仔细观察着王都各处，发现所有工人都在秩序井然且速度飞快地收拾着废墟，其中还有不少不断运作的机械，甚至还有一些人穿着精致的外骨骼装置，乌莱看到一个人居然用手掌就劈开了地面，仔细看去，那人的整张手居然泛着钢铁的光泽，不远处甚至还有人用奇怪的机械抽取着空气中的魔力，将其作为能源向着另一具机械输送。
机械果然还是漆泽人生活中无法剥离的必要元素。
此时的整个王都塞万虽然看起来十分破败不堪，但是只要仔细端详的话就会发现有些地方还算完整，甚至有些新的建筑已经打好了地基，只差动工，联想起来时那几处还算得上凑合的港口，乌莱得出了一个十分意外的结论：塞万其实并没有所有人想象中的那么元气大伤，甚至已经在缓缓恢复到从前的水平。
在这其中，皇帝西泽的作用不可小视。
想到这里乌莱不由得有些慌乱了，仅仅从他收到的信息判断的话，塞万应该是付出巨大的代价才成功杀死了那头巨兽的。最起码他们暴露了自己隐藏多年的灯塔系统，还有那破坏性大到足以杀死那只巨兽的魔法。
谁能保证这就是先王伦瑟所有的暗牌？
而且就目前的情况看来，漆泽哪里伤筋动骨了？
被夷为平地的也不是整座塞万，只是以上城区为中心的大片地域，被蹂躏过的塞万反而显得愈发生机勃勃。
没有国力大损，没有失去机械的技术，也没有因为驱动灯塔系统灌顶贤者而失去什么东西，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就好像一夜之间，漆泽付出了半个王都的代价就拥有了自己的贤者，还顺手杀掉了一直存在于传说中，隐隐威胁着海上行舟的利维坦？
这也太奇怪了！
地底隐约散发着魔力的波动，乌莱也是一名魔法师，所以他能感觉到，就在自己的脚底下可能埋藏着一处魔力的源泉，而且异常精纯。
这让他吃惊不小，因为以前他来到这里时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魔力的波动。
就好像是被那午夜的灯塔照亮以后的整个塞万都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异变一样。
“哟？”似乎是在百忙之中终于注意到了他们一行人，西泽用身上瓶子里带着的清水洗了洗手，揉揉长发，径直朝着乌莱一行人走来。
“你好，”西泽伸出手来，乌莱连忙收好思绪，下意识地也伸出手握住对方的那只手，这时他才终于确认了眼前这个浑身脏兮兮，刚刚被自己有所看不起的男人确实是漆泽国的皇帝，西泽陛下。
“陛下您好……”他僵硬地笑着，看起来比哭还难看，有种自己一不小心吃下一颗苦果的感觉。
“哟，大家都早上好啊，”西泽对着外交团打了个招呼。
“陛，陛下好……”
“陛下早。”
外交团参差不齐地回应道。
乌莱见此情景差点气得一巴掌打在这些人的脸上，他们这样的回复不正说明了这群人根本没有任何默契吗？
“咳，陛下，”乌莱开口说道，“我们先找个地方一起坐下说这件事吧。”
“不啊，”西泽耸耸肩说，“就这吧。”
乌莱的眼皮子动了动，他环顾四周，看着周围时不时翻腾而起在风力的推动下四处弥散的尘土，还有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工人。
他嘴角僵硬地笑了笑：“不……西泽陛下，既然是外交请求，我觉得还是正规一些比较好。”他斜眼看向身后的人群，人群中恰如其时地传来了几声附和。
他终于笑得有了些底气：“您看，陛下，大家都这么想。”
“嗯嗯，大家都这么想，”西泽挠挠头，那头本来有些阴柔的长发在修剪变短之后反而衬得他无比阳光起来，他挠挠头，似乎有些不解地说，“但大家这么想，和事实有什么关系呢？”
外交团在一刹那沉默了。
乌莱眨眨眼睛，他完全没想到西泽的态度居然会这么刚硬，他沉思了一下，决定也采取强硬的态度。
“迈尔斯陛下，”他说着不同于之前的称呼，向着西泽说，“我们这次来访确实准备了诸多对漆泽十分有利的内容，还希望您能正视一下。”
“又不是我不想正视，”西泽无奈地说，“你也看到了，整个塞万都在重建呢，你想在这找个卫森宫？那可能得两个月以后了。”
乌莱仔细一想就能明白对方是在撒谎，因为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这些工人，乃至西泽本人，他们住在哪里？
想到这里他忽然发现有什么关键的东西被自己忽视了，他有些好奇地问：“请问陛下您不是有着高阶魔法的力量吗？为什么不直接用魔法修复塞万城呢？”
话音一落，他看到西泽的脸上露出一抹浅笑来，西泽开口说：“现在的塞万可经不起魔力的折腾，让它休息休息吧。”
这种说明就很让人摸不着头脑，塞万怎么会经不起折腾？还需要休息？这到底是一座城池还是你养的女人？
乌莱不懂，但他也不好意思再问得详细，只能硬着头皮，说：“既然如此，就请西泽陛下过目一下我们一齐准备的协议了。”
一个仆从自他身后走出，双手捧着一张卷起来的白纸。
西泽单手接过来，另一只手顺便揭开了漆印。
白纸上面的内容很简单明了，也很少，少到只能装满一张白纸的程度。
但这也能看出来对方确实是不想耍些文字游戏，而是真心想要和漆泽定下一些契约。
“大多数国家都会降低漆泽机械进口的关税，高至百分之十；并且西国联盟将免费为漆泽打开一条通往东方的航道；对漆泽出口的货物将降低税收，对漆泽开设关口……”西泽向下看了看，居然看到了罗纳斯帝国的低头——
“罗纳斯帝国将再度重启与漆泽的贸易计划，并且为之前的战争赔偿一亿西方通用金币。”
这可真是个惊喜。
而他需要付出的是什么？西泽继续看了下去，果然看到了自己想看的东西——
“一：如今的漆泽贤者，西泽，归顺轮亥，遵守轮亥为贤者所指定的种种规则。
二：漆泽必须对西方世界公开灯塔系统的使用权力。
三：漆泽必须保证不再动用人偶兵器。
四：请将您在战斗中所用的巨大杀伤魔法公开，并传授其释放方法（此项协议已经得到轮亥的同意）。
五：利维坦的遗骸应由我们共同研究。”
前四条把西泽看得直想发笑，更不用说第五条，因为那个怪物已经和自己的姐姐融为一体，离开了。
说实在的，仅凭杀掉利维坦这一点，漆泽就足以享用这些条约甚至更多。
因为那条深海中的怪物一直威胁着每个国家的每一条货船，毕竟那条怪物的目击次数和莫名消失的货船，每年都不断提醒着国家的上层——有什么东西藏在西方的海里。
每次出海他们都必须在船上配备不少大魔法师，而这些大魔法师大多是从轮亥借来的，光是租借他们的费用就是一大笔开销。
而现在漆泽为他们解决了这个心腹大患。
但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西泽也懂这些事。
所以他笑得很让人害怕。
“就是这些？”他看向乌莱。
那双好看的茶色眼睛于一瞬间迸出灰色的碎片，一种名为畏惧的情感从乌莱心底滋生出来。
他居然不敢直视西泽。
“不让我出手，害怕自己的国家被我翻了老底？公开灯塔系统？”他笑笑，言语却像冰冷的刀子，一点点割开，“你们也想变成贤者？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位拉诺尔先生现在应该是和大魔法师的境界只差一步了吧？”
他轻拍着乌莱的肩膀：“天赋只能让他到此为止，所以看上灯塔了吗？”
乌莱呆呆地看着他，牙齿开始打战，双手连握拳都做不到。
“喔，还有第三点，不许动用人偶，难道那场战争是把你们给吓坏了吗？公开魔法，就算我公开了，就凭你们这些门外汉也想释放出来那种禁咒级别的魔法？还想用轮亥来压我？”
他的齿间仿佛含着鲜血：“不知道迈尔斯家从来就没有怕过神吗？”
西泽看着全身僵硬到不能动弹的乌莱，无奈地摇摇头，随意地动手将白纸撕成了无数碎片，而后转身离开。
“喂！那可是——”外交团中有人对着那道背影惊呼，却还是晚了。
好不容易从虚脱状态中逃离的乌莱刚好看到无数白色碎屑在风中飘扬的这一幕，双腿居然有些发软，但还好没有跪倒在地上。
他被人搀扶着，心中还残余着不小的怯却感，看着西泽干净利落的短发，他咬着牙，说：“陛下难道真的要和整个西方世界作对吗？”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对方根本不让这场交涉在正规的地方举行。
那是因为他根本没有想过要和他们妥协！
西泽闻言，转过头来，而后露出了一副看蠢货的表情，他笑着，说出了一句最让乌莱难受的话——
“你们，敢来就来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