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在那长久的时光中你学会了什么
看着那个背影，乌莱愤怒地甩了下手，想要踹些什么东西，但他及时控制住了自己，因为毕竟是在众国外交使者的面前，不能太过无礼。
但无论如何去控制情绪和行为，亦或是从这群人的身上获取自信以寻求安慰，这都无法改变如今的现实——
他们失败了，在西泽贤者的面前。
乌莱转过头来，对着各国外交使者毫无真挚地笑了笑：“各位，我们应该要离开了。”
众人互相对视了几眼，有人发声问道：“就这么离开了吗？不再进行交涉吗？”
他的话引起一阵附和，有人紧接着对着乌莱问：“我们可以从其他使臣的渠道打通一下关系，从这个角度试着和那个皇帝建立关系，也许还有机会！”
乌莱看到这个人的眼里泛着名为欲望的光芒，他记得他，对方是西国联盟中一个主体国的重臣，也是一个魔法师，已经修习到了大魔法师的水平。
如此一来对方的欲望也很明显了——灯塔系统。
他也想成为贤者。
乌莱几乎就要被气得笑出声了。
他轻轻几步走过去，走到这位大魔法师的面前，在站稳脚步以后，他直接朝着这位平日里蛮横无理的大魔法师脸上甩出了一个耳光。
啪！
很响。
时间仿佛凝固在这一瞬间，所有人都看到了，所有人都听到了，连路过的工人都不由自主地抬起头，寻找声音的源头。
只有西泽陛下依旧缓步地前行。
大魔法师愣了很久，他眨了眨眼睛，看着乌莱还没有放下的手，空气仿佛凝固，他还没有从平日里无人敢冒犯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最终只能在微风的吹拂下，难以置信地呢喃说：“你……你……？”
“蠢货，愚蠢至死的蠢货。”乌莱如此评价着对方。
“你？你？！”大魔法师终于回过神来，右边脸上如被烈火灼烧着一般疼痛，他怒吼一声，右臂上的衣服瞬间被浓郁的灰气迸裂开来，浩瀚的劫火自其上蔓延，周围的人都惨叫着向着四周躲开，他全然不顾风范，拼命地挥出右拳，用尽了全部力气，猛地打向乌莱那张可憎的脸！
他现在只想杀了乌莱！
可一只白皙的手凑到了乌莱的面前，而后在所有人的面前，轻轻地接住了这一拳。
在大魔法师愣住的这一瞬间，那只手的食指迅速地触碰到了他的手掌的虎口。
火焰全部熄灭，在所有人都愣着的时候，那只手的主人轻轻松开了手指，轻描淡写地推了一下这位大魔法师。
对方顿时向后退了几步，直至坐倒在地上。
他茫然地抬起头，看到一个竖着黑色修长马尾的冰山女子站在乌莱的面前。
乌莱没有解释女子的身份，但使者团都通过女子身上的衣服看出了她就是刚刚那个为乌莱递上白纸协议的仆人。
能够轻易化解大魔法师全力一击的仆人？
乌莱轻轻吐了口气，隔着很远，对着地面上的大魔法师轻笑了两声：“用药物和灌顶术将你叠到大魔法师的境界已经是你天赋的极限了，就以你平日里那样的作为和心性，你还想成为贤者？”
他无声地弹了弹自己手指上的灰尘：“打通关系？找些重臣？你真是一个完完全全的蠢货啊！！”
他大声地骂道——
“你这样的蠢货还没有看懂如今塞万的格局吗！！”
大臣？重臣？
你以为现在还是议会的时代？
当狮子长出了利爪，他为什么还要吃被鬣狗们挑选下来的腐肉？
现在那位银发皇帝本身才是猎食者！
只要他想，他甚至完全不需要任何臣子，他一个人，便是整个漆泽。
这才是皇帝，真真正正的皇帝。
乌莱在来之前还对自己抱有些许自信，因为之前他见过的那个皇帝完全就是个潇洒贵公子的模样，如果他面对的还是那位贵公子，那他完全有信心说服这位皇帝。
但就在刚刚的交涉中，他居然全程被那位皇帝压制着，就像是在蛛网中静静等待被猎食的苍蝇。
那位西泽迈尔斯……隐藏得太深了。
他感到一阵心悸，又有些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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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乌莱一行人演完这场临时的闹剧，各怀心思气冲冲地离开了塞万以后，西泽站在一座楼顶笑着目送他们走上汽船。
“你笑得好坏，”一个少女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
他没有丝毫犹豫就将对方从背后揽到了怀里。
“喂——”安娜被抓到怀里之后，她看着西泽那不怀好意的视线，羞怯地低下头，连忙说着，“我身上可全是灰尘，脸上也是！”
她身上穿着工人的衣服，直至刚刚为止，她都在和工人们一起为了修复塞万王城而工作。刚刚使者们来到西泽面前的时候，她悄悄和其他人换了位置，来到西泽的附近，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那些心怀愤怒的人们完全想不到，如果他们真的对西泽出手，首先迎来的不会是贤者怒意的天罚，而是来自一个人偶纯粹肉体力量的撕裂。
“那又怎么样？”西泽轻轻将对方抱在怀里，拍着她的后背，“不也一样很漂亮吗？”
那些工人不会想到，直到刚刚还在和自己一同工作，相当好交流的人偶小姐会是那个战场上无数人的梦魇【腥红圣女】，更不会想到对方居然还是自家皇帝暗地里的情人。
总之这一切都太奇怪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
过了很久西泽才松开她。
他们一齐站在顶楼上，西泽无声地看向北海。
这是这位皇帝最近养成的习惯。
“呐，”安娜迎着他的视线，轻声地问，“多久了？”
“十二年了，”西泽说道。
“哈？你在说什么？”
“我爱你的时间。”
“……你是笨蛋，”安娜羞怯地低下脸，“明知道我不是在问这个的。”
“仅仅……”西泽的眼中忽然浮现出一股名为悲伤的情绪，“半个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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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利维坦事件之后已经有十五天过去了。
一开始的塞万王城破败如落霜后的枯叶，整个王城被破坏了大半，光是利维坦从海中扑杀而出的那一刻，整片近邻北海的王城就彻底化为了废墟，有些地区甚至向着深海下沉了许多。
西泽动用了贤者的力量，最终使得塞万这座近海的孤城稳定了根基。
外界传言说西泽皇帝已经达到了贤者的级别，西泽也默认了这种话。
实际上不是如此的，西泽只是在塞万城中的时候可以掌控灯塔系统，强行突破限制，临时成为贤者。
灯塔系统于他而言最大的作用不是让他临时获得力量，而是打开了他修习魔法的枷锁。
塞万皇帝学不会魔法的屈辱历史已经化为过去，现在西泽靠着已然被打开的枷锁还有天生庞大的魔力储量，脱离灯塔系统的加持之后大概也能达到大魔法师的水准，只不过是最低阶的大魔法师，仅仅是堪堪进入这个级别而已。
但他也还是很满意了。
因为自己曾经为之挣扎努力痛苦了那么久的东西，终于有了回报。
他回忆着那天晚上自己父亲所说的话，还有其身后巨大的墓碑。
皇宫的图书馆已经毁掉，所以没有太多资料可以进行对比查阅，西泽本想找那个自称莱茵的老人询问些许东西，结果在和安娜一起回到皇宫以后才从言氏那里得知莱茵大人已经离开很久了。
西泽原本还想将其招为情报重臣的，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只好任他离去了。
有什么办法，留不住就是留不住，只是没想到这么大年纪的老人了居然还玩年轻人的那套来去如风。
很多大臣和议会长老都活下来了，这得归功于伊珊洛娜众人及时的疏散还有逃窜。
维尔逊也活下来了，在那天的清晨跪在人群中，最为虔诚地向他立下了誓言。
平民的死伤也不是很多，本该死伤最严重的北海之沿城的居民在看到那异样的浪潮之后就集体朝着上城区奔逃了。
塞万居民一共二十万人，目前还留在王都里还能做下统计的一共十七万人。
死的人很多，伤的人也很多，大概对等。
这异常的数据和厄洛丝残忍的手段还有诡异的预兆有关。
当然北海沿城的居民们能有足够的时间离开沿城的最大原因，还是众所周知的那件事——
那位白爵大人。
在漫天潮海即将吞噬塞万之时，是这位传说中的大人挥动了前任先王的遗剑。
白渊冻结了吞天的浪潮，给无数人争取了逃命的时间。
最终那位大人在与厄洛丝的战斗中落败，只被人找到了已然歪曲至失去灵魂的白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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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爵的事……雪川域的人们，”安娜眨了眨眼，问西泽，“他们知道了吗？”
“……大概是知道的，”西泽望着天空，长久地哀叹，“已经十五天了，完全足够这条骇人的消息传遍整个西方了。”
那位塞万传说中饮雪吟霜的传奇存在死去了，死在利维坦的爪下。
这半个月以来西泽总是止不住地回忆起那位叔叔的样貌，而后是无尽的内疚。
是他将叔叔从雪川域叫了过来，所以他才会遭遇这种事。
那个男人活着的时候默默无闻，死的时候也不是轰轰烈烈。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在战斗中落败，而后消失的。
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是泷，是在东方语中与【霜】同音的字形。
某种意义上他的前半生很失败。
偏偏在人生的最后阶段那么耀眼夺目。
白爵死去了。
现在雪川域失去了它的领主。
雪川域的人民失去了他们精神上的信仰。
西泽也永远失去了自己的叔叔。
他低下头，心想世界为什么总是如此让人想要哀嚎，还有如此得……让人悲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