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醒，秦，你下手太重了。”
“平时我都是直接砍下去，哪有这么多麻烦事。”
恍惚中似乎听到了危险的对话，洛红叶逐渐恢复意识。视线被什么遮挡，眼前一片漆黑。
“怎么回事？”洛红叶动了动，却发现身体被束缚。
“啊，醒过来了。”女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遮掩的布条被解开。
好在光线并不刺眼，洛红叶用了几秒适应环境。
这是一间不大的奶茶店，透过玻璃就可以看见熟悉的街道。而此时外面尚且一片昏暗，唯有路灯还亮着，雨淋淋漓漓敲打玻璃。
店里钟表显示时间4:18。
洛红叶发觉自己被绑在椅子上，在对面坐着的正是与洛花羽争斗的那个男人。
或许是不到正常营业时间，店里除了他们再无旁人。
“敢叫的话就砍了你。”没等洛红叶开口，男人便说。
这家伙不是开玩笑！看着他的表情，洛红叶识趣地闭上嘴。
察觉对方没有呼救的意思，男人开始发问。
“你的恶魔呢？”
“什么……恶魔？”
“不说么。”男人语气不善。
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说？洛红叶本想反驳，却被男人锋利的目光瞪了回去。
“秦，她应该是‘非法降临者’。”女孩嗓音响起。
洛红叶惊讶地寻找声音来源，终于在柜台另一面找到了身穿店员制服踩着高台擦杯子的白发女孩。
外国人？不对，这不是重点，这家店居然雇佣童工！
“没与恶魔接触过的‘非法降临者’？”秦眉头一挑，“连使徒性命都不管，有这样的恶魔吗？”
“有，”白发女孩给出肯定的答复，“想正常逝去而不被人遗忘，唯一的方法就是把罪名托付给使徒。”
“这些与我无关，那换句话问，你有没有向谁许过什么愿望？”
洛红叶心头一动，想起了时不时回荡在耳边的声音。
“那就是了，”从洛红叶的表情中，男人得到答案，“昨天下午的事情你参与过吗？”
“昨天下午？”
洛红叶一脸茫然，秦先生也没有多做解释。
“你和那个戴面具的是什么关系？”
“……朋友。”
“你朋友想杀你？”
男人的话语像是一把刀子，直刺洛红叶内心。
洛红叶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无法反驳。
“……我不知道。”
男人挑挑眉，察觉洛红叶什么都不知道的事实后，他随手拿起刀挑断洛红叶身上的绳索。
“没你什么事，最好回家呆着。你的‘恶魔’现身了就把他带到我这里来。”他面无表情，摆出“请”的姿势。
“哦对了，如果你在这座城市用能力惹麻烦的话，我会第一个找上门砍了你。”
洛红叶茫然中被男人像丢流浪猫般拎着丢出奶茶店。
冷冽的雨打在身上，将还未干透的衣服再次浸湿。洛红叶望着夜半落雨的街头，不知该庆幸对方这么轻易放过她，还是该懊恼被绑架的事实。
停顿片刻，她忽然转身冲回店内。
在男人惊讶的目光中洛红叶走到他面前坐下。
“请告诉我迄今为止发生的事！”
洛红叶请求，目光中却是认真与执着。
……
“奶茶好了。”
白发女孩端着与身高不符的盘子摇摇摆摆走了过来，将两杯奶茶放到两人面前，并在男子身边坐下。
“谢谢。”向女孩轻声道谢，洛红叶端起杯子轻抿一口，温度适宜的奶茶驱散了点点寒意。
“自己喝吧，我不喜欢甜的东西。”男人将自己那一杯推给女孩。
女孩没有拒绝，抱着喝了起来，悬空的白皙小腿在桌下晃来晃去。
“重新介绍一下，我姓秦，叫我秦就好。有什么想问的问吧，我尽可能给你解答，免得你以后犯了规矩还要让我擦屁股。”
洛红叶整理心中疑问，却发现不知从何开口。略一犹豫，她决定先从根本问起。
“什么是恶魔？”
“读过《浮士德》吗？”
洛红叶点点头，歌德的长篇诗剧，一本写恶魔为了诱惑浮士德背弃信仰而帮他实现愿望的故事。
“所谓恶魔就是那种东西，可以实现愿望，将你一步步引诱入地狱的存在。这家伙就是恶魔，”秦揉动着身边女孩的白发，“没有名字，没有记忆，只是单纯实现愿望与战斗的工具罢了。”
洛红叶有些惊讶地望向女孩，女孩专心致志喝着奶茶，精致的面孔没有一丝变化，和普通的外国人完全没有区别，除了漂亮了许多。
“一般用‘使徒’来称呼与恶魔誓约之人，你我都是使徒。”秦指了指自己，又指向洛红叶，“恶魔与使徒誓约之后会实现使徒的一个愿望，并不是所有愿望都可以实现。愿望的完成度也要看恶魔能力。如果两个人同时向许下世界首富的愿望，能力强的恶魔就会压制另一个恶魔。”
“恶魔……也有强弱之分？”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分别的，但公认立于顶点的恶魔是‘七之王’。分别对应宗教的‘七宗罪’，**、饕食、贪婪、倦怠、暴怒、嫉妒、傲慢。这是他们的‘罪名’，每一个恶魔都有自己的‘罪名’，这份罪是成为恶魔的原因，同时也是‘特性’的根源。使徒召唤恶魔的时候会向与自己‘罪名’相同的恶魔来召唤。换而言之，无论恶魔还是使徒，没有一个清清白白，都是有罪之人罢了。”
“我的‘罪名’是什么？”
“这个应该你自己最清楚。”
洛红叶沉默下来，她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能让恶魔找上门。
“那花羽呢？”
“？”
“花羽是怎么回事？我们是朋友，她没有理由杀我。是被恶魔控制了吗？”
“恶魔没有办法强制与自己誓约的使徒，”白发女孩开口打断了洛红叶的臆想，她盯着洛红叶，瓷娃娃般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所以如果有人想杀你，那一定是她自己的意愿。”
沉重的打击让洛红叶攥紧衣角。
“......花羽的事情您打算怎么处理？”
秦眉头一挑，“打个比方，如果这个世界是神设计好的程序，我们就是恶魔创造的病毒。但我这病毒习惯了正常程序运转，有一天其他病毒来干扰程序，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一定还有其他方法！”
“其实只要杀掉她的恶魔就好，她记忆中所有与恶魔相关的片段也会被抹除，从而回归正常人的生活。”女孩说。
“那为什么…..”
“但不要忘了，恶魔只是一种体现，就算没有恶魔她的‘罪名’也是客观存在的。像给罪犯一把枪，她会去伤害别人。恶魔就是这把枪，而没有枪的她一样是罪犯。换个角度说，你朋友今天下午造成了一起命案，就算她回归了正常的生活，但你的记忆却依旧存在。你还可以继续和想杀你的杀人犯做扮演朋友的游戏吗？”
秦用毫不留情的话语粉碎洛红叶的希望。
无法反驳，洛红叶紧咬牙关。
“就这样，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你不要插手。”
秦得出结论，对于这种结果洛红叶低头沉默。
“您昨晚能在这么大的城市里找到我们不是偶然吧。”她忽然问。
“？”
“请告诉我怎样才能找到花羽。”
“没有恶魔的你去她面前只是送死。”
洛红叶没有说话，只是执着地盯着秦的眼睛，数秒过后，秦撇开目光。
“嘛算了，你的死活与我无关，如果你真被杀掉，还能省掉我不少事情。记住这种感觉。”
秦忽然抢过身边女孩的奶茶，像丢垃圾般向旁边丢去。
他打了个响指。
强烈不适再次袭来。
洛红叶曾经有过这样的感觉，一次是在救洛花羽的时候，另一次是被警官带去警局途中。
像是松掉了某个接口，世界瞬间寂静。
洛红叶四处望去，看似一切正常。
然而仅仅只是看似，敲击玻璃的雨水不再变多，也不再流下，整块窗户都仿佛变成静态油画。被抛出去的奶茶停在半空，在引力作用下变形的液体呈现美丽图案。
店里时钟停在一刻不再走动。
“不要突然抢我奶茶，会被呛到。”女孩发出不满的抗议。
她拿起半空中的杯子，将奶茶一滴不剩全部装入。
下一刻，异常感消失。传来雨滴与玻璃碰撞的声音，时钟开始走动。
“这是‘墟界’，时间夹缝，虚构世界，众神遗忘之地，随你怎么想。在墟界中一切物理法则都会被颠覆，唯一可以依靠的就只有恶魔的特性。如果你朋友再有什么动作，她一定会展开‘墟界’，这种感觉范围会传的很远，到时候朝着感觉强烈的地方走就好。”
“我可以展开‘墟界’来吸引花羽吗？”
“当然，前提是让恶魔同意。”
“怎么找到我的恶魔？”
“恶魔是超脱时间空间的存在，但他与你誓约后不能离你过远，也就是说他一定在这座城市的角落注视着你。”
像偷窥狂？洛红叶不由寒毛耸立。
“总而言之，使徒是一群有着强烈目的的人。抱着想要完成愿望的执着与疯狂，所以才能与恶魔誓约。我不建议你去找你的朋友，如果她想杀你的话，那一定是真的想杀你。”秦提醒。
“谢谢您的忠告。”洛红叶站起身朝两人微微行礼。
拖着做过简单伤口处理的腿部离开奶茶店。
在开门之前，洛红叶顿住脚步。
“秦先生，您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呢。”
她微笑着说完，转身冲入雨幕。
秦挑挑眉头。
“秦被甩了？”女孩歪头问。
“……”
秦愣了一下，有些跟不上女孩的脑回路。
他透过玻璃窗向外望去，身边是柔和的灯光，依旧冒热气的奶茶散发迷人的香味。玻璃另一边，女孩一瘸一拐的单薄身影消失在道路尽头，逐渐被冬季雨夜所吞噬。
“求主怜悯，赐我们忧伤的心，悔恨的灵。”
他轻声呢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