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红叶来到以前的福利院。
那是一所不大的福利院，坐落于郊区位置。古朴的铁栅栏浮现出老旧的锈渍，楼房上布满爬山虎，两边的花园也因寒冷气候而变得光秃秃的，道路虽然打扫，但也依旧有着枯枝败叶。
像是恐怖电影中闹鬼的老宅。
但洛红叶却倍感亲切。
天还未亮的透彻，她通过门卫大叔找到了值班老师。
“好久不见红叶，今天是回来看看吗？”
印象中那是一个温柔漂亮的女老师，但现在岁数大了，曾经的温柔化作脸上的皱纹，身体也开始发福。
看到洛红叶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她显得很惊讶，她给洛红叶找出一套干净的衣服，同时泡了一壶茶。
“这次来是为了找花羽，花羽回来过吗？”
“花羽她已经搬出去了。”
洛红叶愣住，“搬出去？搬到哪里？”
“你不在的时候也发生了很多事情呢，那孩子执意要搬走，想拦也拦不下。好在她把地址留在院里，我们也能时不时去看她几次。有手机吗？”
洛红叶摇了摇头。
老师从本子上撕下一片纸条，写上地址交给了她。
洛红叶道了声谢。
“发生什么事了吗？”
老师忽然问，这个问题令洛红叶有些慌乱。
“不……没有……”
老师不再说话，似是在等待洛红叶的下文，但洛红叶同样保持沉默。
“我从小就看着你们俩长大，”她叹了口气，“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但要说我真正担心的还是花羽，那孩子从小时候起就一直在逞强，努力迎合着别人，不肯吐露自己内心，像是戴着面具。不是说这样不好，只是未免太过成熟了一些，我怕她面具戴久了会找不到自己原本的面孔。
如果有一天她真把自己弄丢了，红叶、你会帮她一起找吗？”
“…..当然会。”
“那我就安心了，如果是花羽一直念念不忘的你的话，一定可以帮她找回自己。”
“我……对她而言，或许没有您想的那么重要。”
洛红叶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乎要哭出来。
“孩子，你们其实就像花和叶子呢。”
“？”
老师的眼神透过玻璃看向窗外，从这里能看到庭中枯萎的杂草。
洛红叶记得，夏天的时候那里是花园。
“像曼珠沙华。这种植物叶子枯萎了才会开花，花凋零了叶子才会生长。但要是休眠期没有长出叶子，最后就算环境适宜也开不了花。
或许连花羽自己都不知道，你们联系如此紧密，如果她恨你伤害你，那一定是因为她怀着对你的喜爱以及对自己的愤怒吧。”
“……”
“说起来那孩子还说这个圣诞要回来和大家一起过呢，红叶如果你没有什么事情的话一起过来吧，人多了也热闹。”
“我？”洛红叶犹豫了下，点点头，“我会来的，我会和花羽一起回来。”
……
洛红叶离开福利院，临走的时候老师塞给她把雨伞。
乌云笼罩，街头的雨依旧下着。天色还未亮，但时间已经到了早上。
老师的话多少让洛红叶提起了一点勇气。
花和叶子吗？
真是形象的比喻。
像名字一样，花羽是花，而我是叶子。
洛红叶这样想。
她沿着纸条上的地址找到洛花羽的住处。
那是一套有几十年历史的老房子，建在菜市场旁边，从小区门口一路走到房门前畅通无阻。
循着几乎看不清的牌号，洛红叶找到洛花羽的住地，在一扇老式铁门前停住脚步。
犹豫瞬间，她敲响房门。
房门的另一边毫无动静。
洛红叶不甘心地再次敲动，直到重复十几次之后，房间里依旧悄无声息。
她只好放弃，坐在楼道中等待。
雨滴从楼道中没有玻璃的窗户漏了进来，窗外一家亮着灯的开锁公司吸引她的注意。
犹豫一下，她站起身离开楼道，走进了那家店铺。
“您好，我想开锁。”
……
“出门忘带钥匙了？”
开锁的大叔将工具箱打开放到一旁，熟练地将红布塞进锁眼，并**铁丝慢慢试探。
“嗯，出去买了点东西，回来的时候发现没有拿钥匙。”
“时常有这样的事情呢，”大叔笑着应和，“这种是老式锁，很好开，如果换成那种电子锁之类的我还办不了。”
他说着，手边适时出现“咔嚓”的声响。
“好咧，开咯。”他打开门。
眼神随意瞥向屋内，紧接着表情瞬间凝固。
他愣在那里。
一股腥甜的气味扑面而来，令洛红叶回想起那个雨夜。花羽被车碾过，浑浊的液体从体内涌出，染红街道。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洛红叶从大叔身边挤过，环视房内，然后被眼前的一幕所撼然。
……
“啧，难得一次休假，为什么我非得在这里陪着你啊？”陈警官发出不满的嘟囔。
这抱怨让乔副官柳眉横挑，“又不是非得让你陪着，想休假跟老大讲啊。”
“饶了我吧，老大正眼急着呢，我要真不长眼现在去找他，估计就回不来了。”
陈警官叹了口气。
小县城里发生命案不是小事，对于这次的案子，陈警官的直属上司已经急上火头。就这种情况下，昨天晚上又忽然接到报案，洛家的千金大小姐丢了。
虽然只是一夜没回家，达不到备案的条件。但毕竟报警的是洛氏集团的老总，在这小县城也算数得上号的人物。
而且上司与对方也有很深的私交，不看僧面看佛面，朋友的闺女失踪了，总不能事不关己。
无疑是火上浇了一把油。
上司连夜开了一场会，决定动员全局，为命案做后续调查的同时寻找洛家大小姐。
“铃铃铃……”
前台电话铃声响起，两人对视一眼，乔副官接起电话。
“您好，这里是110报警服务台，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
“什么，请您说仔细一点？”
“……”
“明白了，请您在原地等候，我们马上过去。”
“怎么回事？”陈警官问。
“出警，好像又是一起命案。”乔副官面色严肃。
“什么叫好像？”
“去了就知道。”
……
陈警官和乔副官驾车来到现场。
狭窄的楼道内站着两个人，是一个中年大叔和一个低着头的少女。
大叔一脸防备与警惕，少女却像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她的发型非常显眼。
原本是黑色长直的发型却仿佛被锐器割掉一侧，给人一种一面短发，一面长发的错觉。
“刚刚是你们报的警？”
“警察先生，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被她叫来开锁的，打开门就是这个样子了。”
外面下着雨，而房间的地面只在门口有几个零零散散的印记，看的出他们在报警后就一直在门口等待。
陈警官和乔副官进入房内，旋即忍不住被其中的光景所震惊。
“这是……什么鬼？”
陈警官倒吸一口凉气。
呈现在他眼前的，使用血迹构画成的诡异图案。无数不明意义的符号刻在墙上、地板上，像被扭断的人体不停起舞，它们互相交织、错杂，最后在中心连接成了一个圆。
圆的中心，是大滩凝固的血液。
“邪教信徒？”乔副官第一次见这种场面，脸色有些难看。
“叫鉴定科的人马上过来。”
“是命案？”
“现在还定不下，让鉴定科的来看看。这里没有冰箱，垃圾桶里也没有血袋和动物尸体的痕迹。这么大的出血量，是人的话必死无疑。先大体说说情况，这是谁的房子?”
“是她的。”大叔赶紧指了指身旁高中生模样的少女，“我只是来开锁。”
“你叫什么名字？”
“洛红叶。”少女低着头。
“洛红叶？”
名字有些耳熟。
“你是洛家大小姐！”乔副官首先反应过来。
洛红叶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踏破铁鞋无觅处啊，陈警官在心中嘟囔。
“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找朋友，洛花羽。”
“洛花羽？”陈警官想起昨天命案现场的一个少女似乎也是这样的名字，“这是你朋友的住所？”
洛红叶点点头，“昨天就一直联系不上，来敲门也没有人回应。”
所以就叫了开锁公司么？
解释合情合理，但陈警官却觉得她没有说实话。
并不是有什么根据，只是警察的经验与本能。
“你昨天晚上在什么地方？”陈警官忽然问。
洛红叶略微沉默。
“出去玩了。”她说。
这是个聪明的孩子，陈警官这样想，同时他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孩子绝对有什么没有吐露的东西。
“抱歉先跟我们回局里一趟吧，让家里人来接你，有些问题还要找你了解一下。还有，昨晚接到你父亲的报警，因为你一夜未归。”
她微微额首，表示同意。
“我们之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吗？”
少女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恍惚，“不……为什么这么问？”
“只是有这种感觉。”
陈警官回复。
……
“你以前见过她，洛红叶？”回到局里乔副官问向陈警官。
“没有。”
“只是看着眼熟？”
陈警官略有些傲慢地叹了口气，“乔大副官，你当初选课程的应该加上犯罪心理学。”
乔副官毫不留情地踹了他一脚，脸上露出恐怖的笑容，“没学过真是抱歉呐，解释一下呗第一名。”
“初次见面的人和其他情况下见面的人说话之间有很大差别。人是一种群居性动物，初次见面一定会保持一个自认优异的态度，最好是吸引与之对话的人，最差也是不让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但只要做过交谈，哪怕只是说过一句话，在下一次见面时都会相应地做出对策。”
“你的意思是那孩子和你接触过？”
“有这可能性。”
“多大把握？”
“一半一半。”
“……”
乔副官对其一脸不屑。
陈警官抽了抽嘴，岔开话题。
“说起来鉴定科那帮人过去了吗？”
“过去了，鉴定结果还要等一段时间才能下来。不过现场的照片已经出来了。”
“那栋房子呢，在谁名下？”
“这个我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托人查过了，是件有意思的事情，房子的户主名字是‘李云浩’。”
“李云浩？昨天那个李云浩？”
“对，因为死亡证明才刚出，所以户主的名字还没有改过来。”
“这么说洛大小姐来找的朋友也是昨天那个孩子？”
“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她。”
陈警官眉头紧缩，将乔副官递过的现场照片粘在白板上，同时用油性笔写出了几人的名字，画线条连接。
李云浩，死于老化电路故障。
洛花羽，李云浩死亡目击者，房间**现大量血迹和诡异图案。
洛红叶，一夜未归，第一现场发现人。
只有这样的话什么也看不出，总觉的漏掉很多东西。
“要再去审问一下洛红叶吗？“乔副官提议。
陈警官摇了摇头。
“就算问的话也问不出什么，你找一下洛红叶和洛花羽昨天到现在为止所有的行踪，沿监控器找，一条街都别落下。帮我拿一份两人的资料。等鉴定科出报告后让他们马上给我消息。”
“洛大小姐呢？”
“先把她留在局里，有什么事情也好交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