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我漫步街头。
天空忽然下起了雪。
点点雪花从空飘落,像洁白的羽毛。
无意间走到老旧的公园,我打算进去坐一下以消磨无聊时光。
同时也算是缅怀童年的愿望。
儿时的我曾想和父母一起来到这里玩耍,然而那份梦境如今却如泡沫般碎裂。
到现在,它也仅仅只是我的愿望而已。
我耷拉着脑袋走进公园。
公园里没有人气。
孩子们已经到了开学的日子,老人也因为寒冷的天气窝在家里。
春节过后温度没有一丝回升的意思,昨天天气预报准确报道了今天的降雪。
估计还会再冷一段时间。
吹过的冷风,令我打了一个寒颤。
旁边跷跷板传来“吱嘎吱嘎”的可怕声响。
或许用不了几年这里就会拆迁了吧,毕竟设施已经破的不成样子,如果有不知情的孩子来玩搞不好会产生危险。
这样想着,我走进树林。
走过沾满杂草的小路。
树林中央有两个并排的秋千,是我儿时的回忆。
那时候的我总会独占一个秋千,听着森林外传来父母孩子的欢声笑语,而在这里荡秋千的只有一个。
走过熟悉的蜿蜒小路,我来到树林中央的空地。
令人意外,其中一个秋千早已坐上了人。
那是一个胡子拉碴的外国男人,三十岁左右却满脸沧桑。
掉色掉的不成样子的牛仔裤依旧穿在身上,单薄外套显现出他消瘦的体型。
他在看书,躬着腰,仿佛有无形的重担压在肩膀。
听到脚步声时,他朝我投来锋锐的目光。
然而这丝锋锐转瞬即逝,令人误认为是错觉。
我朝他点点头,男人将无神的瞳孔再次转向书籍。
似是怕惊动什么,我踮起脚,悄悄走到另一个秋千坐下。
没人打扫的枯枝落叶在风中起舞,秋千座子比印象中小了许多。
两人坐在秋千上,互相之间没有言语。这一幕如果被旁人看到或许会被认定为父亲和儿子。
不知为何,我忽然想和旁边的男人说点什么。
但找不到任何话题,两个初次遇到的陌生人又能聊些什么呢?
这时,我眼神瞥到了男人手上的诗集。
“魔王……么?”
就在我以为男人听不懂中文时,他抬起了头。
“这是你的书?”男人问。
“不、不是……”
“也不是我的,前段时间在这里捡到的。”男人顿了顿,“你读过这本书?”
“演过它的戏剧。”
“你觉得这是一个怎么样的故事?”
“不相信儿子的父亲失去儿子的故事。”我冷酷回答。
男人却露出有些伤心的表情。
“是么?我却不这样看。”
这么说完,他久久不再言语。
当我以为话题已经结束时,男人却再次开口。
“这个日子已经开学了吧,今天没有去上课吗?”
“学校停课,因为之前的……瓦斯爆炸事故。”
“这样啊,”男人眼神不易察觉地晦暗,“早点回去比较好,出了那样的事,家里人会担心的。”
“……才不会。”
“?”
“父亲他,才不会担心我。”我几乎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男人却笑了,“哪有会不担心儿子的父亲。”
他抬起头,目光眺望远处,似是在回忆什么,“我以……也有个儿子,他比你小很多。”
“是个乖孩子吗?”
“一点都不乖,因为我经常带着他搬家,那小子可是对我记恨在心。”男人打开了话匣,“曾经有一次,他偷我的钱去隔壁面包房买面包,只为和面包房家的女孩说句话。他在我面前装好孩子,但背地里做的事我都知道。像拔掉老师胡子,放跑谁家的马……”
“您不打他吗?”
“打他?我宠他还来不及。”
“您是个好父亲。”
原本赞为的话却让男人脸色瞬间阴沉。
“我哪里是个好父亲。”
他苦涩地说着,同时站起身,将诗集放在秋千上,准备离去。
“只要是个父亲都会宠孩子,只不过宠的方式不一样。现在你不会理解,但等长大就好,所以回去吧。”
“……您明天还会来吗?”
“会吧,也许不会。”留下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话,男人背影消失在小路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