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世上有最模范的优等生，这个人不会是陈警官，却一定是水无月。
相比起陈警官家境殷实、天资卓越，水无月可以说典型穷苦家孩子。
十四岁那年父亲瘫痪在家，母亲离家出走，留下比水无月小三岁的妹妹。
她一夜之间扛起整个家庭。
为给父亲治病维持开销，水无月一个边打工一边上学。
在好心老板的帮助下，她会从打工的饭店里带回一些客人不愿意打包的饭菜，但就连这些，她也舍不得自己吃。
生活固然艰苦，但女孩从未抱怨。每当看到躺在床上的父亲和年幼的妹妹露出笑容，水无月都会感觉一切值得。
她曾同时兼职五份工作，却因操劳而晕倒在教室中。
校方得知情况后为她们姐妹免除学费，这才让艰辛的生活得以改善。
水无月并不是聪明的孩子，她自己清楚这一点。
别人能十分钟背过的课文她要用半个小时，但她仍旧保持着班里第一名的成绩。
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她比别人要更加努力，仅此而已。
打工的闲暇会整理笔记，一面与客人对话一面将句子翻译成英语。
别人花一个小时上补习班，她会用十小时学回来。
病床上的父亲常常告诫她，水中本就没有月亮，与其对那些虚无的幻想怀抱希望不如自己脚踏实地。
这也就是女孩名字的由来。
然而，正是这样一个努力认真的女孩，在踏入社会的第一天，就见识到职场的黑暗。
“等等……您做什么？陈科长，不要！”
陈警官以近乎强硬的力道按住女孩，剥下她的外套。
“潜规则”，这样的词汇浮现在水无月脑海。
虽然之前有听学姐说过，但她从没有想到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用不上力气，连上课时学到的格斗术也忘得一干二净。
只能闭上眼睛，任由陈警官剥去肆意妄为。
但对方只是脱去了她的外套，却迟迟不见下一步动作。
水无月忍不住睁开眼，却发现陈警官正站在桌前，细心地将警衣折起。
望着老旧的女式警衣眼神泛出似水的温柔。
这家伙不会是变态吧？水无月眼神异样。
“这不是你的东西，”仿佛能读懂水无月内心，陈警官连头都没转，“这里，曾绣着一只小熊，后来她觉得身为服务职业有些不庄重所以拆掉了。”
“她？”水无月好奇，“是之前在这里工作的前辈吗？”
陈警官向女孩投去一眼。
仅仅一眼，便让她打消问下去的意图。
那一霎目光接触，她看到了男人的悲伤、彷徨，以及刻骨铭心的怒火。
“局里还有一些她用过的东西，以后我会和局长要过来。”
说完这一句，陈警官便把水无月晾在一边。
自己坐在电脑面前滑动鼠标，重复播放视频。
水无月尴尬地站在一旁，手无足措，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没有警衣后，女孩浑身不自在，警局的庄重的环境都像是在排斥。
她一直是个要强的孩子，不然也不可能在拼命维持家庭之余努力保持第一的成绩。
然而如今，一种深深地挫败感在心中蔓延。
她败给了一个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前辈。
同时她也明白了世上不是所有东西都能靠努力填补的道理。
忽然，眼前一黑，有什么遮住视线。
嗅觉中传来比较浓厚的烟酒味。
女孩将蒙住头部的拨弄下来，却是件警服。
“穿我的。”
陈警官穿着单薄的衬衣，目光没有从电脑上移开。
女孩一愣，“不、怎么可以……”
“让你穿就穿。”
陈警官语气冰冷，说完这句话后就没有再搭理她的意思。
水无月却觉得一股暖流涌起。
轻轻逝去眼角的泪水，她穿上大许多的男式警服。
“陈科长，大四实习生水无月来报道。”女孩再次敬了一个礼。
“……”陈警官目光紧盯着显示器，毫无反应。
“听说我们这是为专门追踪一件案子成立的小组，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
“喂……陈科长？”水无月再次凑近。
“给我闭嘴，安静地坐在那里玩手机，玩到下班也不会有人管你。”陈警官凶恶瞪着女警员。
水无月只好气鼓鼓地在一旁椅子上落座。
看实习生没有了动静，陈警官沉下心神，将目光再次投向画面。
心中想的是刚刚和局长的对话。
……换个思路么？
如果不是从尸体失踪查的话，就要从之前的死因开始查了。
他可不相信会有人无缘无故做出杀警务人员这样愚蠢的举动。
绝对是那家伙被什么事情卷进去了，那家伙从小时候好奇心就异常高。
一想起乔副官，就忍不住要流出泪，胃部传来阵阵绞痛。
陈警官颤抖着从口袋中抽出一根烟，放在嘴边点燃。
一定要抓住那该死的凶手，就算抓住，他也没信心自己会把对方送到局里来接受法庭宣判。
仅仅只是让犯人受到法律制裁熄灭不了陈警官的怒火，他要亲手把凶手碎尸万段，将他的骨从马桶里冲下去。
自乔副官死后，陈警官一直便模拟着捉住凶手之后的场景，然而他发现无论再怎样虐杀犯人都无法填补内心的空隙。
那里缺了一个人，而这个人的重量无法填满。
留给生者的唯有悲伤与绝望。
“哒哒哒……”
耳边响起脚步声。
陈警官恍惚瞬间，仿佛那个身材高挑的女警官再次朝他走来。
手中的烟忽然被夺走，放进烟灰缸里捻灭。
陈警官抬起头，女孩稚嫩的脸与心中熟悉的面孔重合。
“陈科长，”
——第一名。
……
——“我记得上班时间规定不能抽烟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