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女孩的反应，华尔示意所有人停下动作。
房屋正中间漆黑的侦探少女嘴角勾起漂亮的弧度。
【果然是这样。】
和料想的一样，一直隐藏在幕后的演员终于快要登场了。
闫小露站到母亲面前，原本就很差的精神状态此时则更加不稳定，她揪住自己胸前的衣服低下头去，接着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缓缓地说着：
“一直以来都是房子里的怪物搞的鬼，虽然奶奶是怎么死的我不清楚，但是爸爸确实是被那个怪物杀死的。我亲眼所见。”
“你说有怪物，难道不是你的臆想吗？”莉莉丝话语中充满着嘲讽的味道。
“不是的，是确实存在的。一开始能看到的只有我一个，就是他害爸爸妈妈关系逐渐变差，后来妈妈和小海也能看到了，而那个怪物却在一点点地吃掉爸爸，直到最后害死他。”
木晓知道，她没有说谎，因为闫晓露的梦魇就是来自父亲的暴力，导致“败屋”的畸形化。
但是——
“那种东西也不过是你幻想出来的，你妈妈只是陪你演戏，你弟弟则是什么都不懂，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侦探少女继续毫不留情地反驳着：
“你好好想一下，那种东西真的存在吗？你不就是因为你的妈妈不相信你才去求助的朋友吗？那为什么你的朋友也不相信你呢？”
【莉莉丝小姐到底想做些什么？】
闫小露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消瘦的身体摇晃了两下勉强维持住了平衡，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自己身后的母亲，可闫妈妈早就被华尔拉到了一边不让她们相见。
孤立无援的少女在昏暗的审讯室里愈发绝望，不只是偶然还是巧合，一束光打在木晓的所在地，如同戏剧般，从巫婆手中拯救公主的王子登场了。
“老师！你说过会相信我的吧！”闫小露紧抓住木晓的手用哀求的眼光注视着他。
少女手心冰冷的触感再次袭来，他本能地想要躲开，但他又在害怕甩开后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
现在该怎么回答？是像之前一样说着“我相信你”，还是如莉莉丝一般驳回？
木晓犹豫了，他害怕自己错一步就会导致不可挽回的结局。
【你自己来回答。】
坐在椅子上的侦探少女冲着他做出这句话的口型。
选择权抛给了木晓。
选择永远比听人指挥来的艰难，因为如果只是听别人的，自己就不用承担其责任，无论好坏都和自己没有关系。但如果是选择，自己就要背负起相应的责任，即使拥有了控制力，但另一方面也增加了风险。
木晓他是个好孩子，是个别人说什么就做什么的好孩子。
作为哥哥，他聆听着妹妹的要求；作为老师，他聆听着同事和学生的要求；作为助手，他聆听着侦探的要求；甚至作为作家，他都还要聆听着编辑和读者的要求。别人乐于向他下达命令，他也乐于听从。
仿佛不真正参与到这个世界一般地活着。
但这次不一样，没人再来要求他，就算他求助式地看着莉莉丝，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老师——”
闫小露已经快要哭出来了，哽咽着拼命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硬着头皮上吧！】
木晓鼓起勇气，反握住闫小露的手，坚定地注视着她的眼睛说道：
“我相信你。”
女孩破涕为笑，却不是安心的笑，而是诡异又癫狂的笑。
“小露！”
闫妈妈想要冲破警员们的阻拦，可被按得死死的她除了呼喊根本无法动弹。
木晓则彻底慌了神，他选错了？不应该啊！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波奇闪开！”
莉莉丝的一声喊将木晓从神游状态拉了回来，眼前寒光一闪，刚才还哭泣着寻求他认同的少女此时正拿着匕首冲他刺来。
多年来与梦魇斗智斗勇，木晓的反应能力已经被锻炼得十分出色，在意识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就已经本能地闪身躲了过去。
“全部都是骗子！一群伪善者！”
疯狂状态下的闫小露已经失去理智，嘶吼着在第一击扑空后紧接着就举起匕首发起第二番攻势。
“愣着干嘛！上啊！”
华尔一拍莱昂的后背，其他警卫也纷纷加入了战争。
结局显而易见，再疯狂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女孩，在几个成年男性的介入下很快被控制住。
刀被甩在了一边，闫小露的双手被反扣在身后用手铐铐了起来，她扭动着身体十分不满自己的处境，但当她发现挣扎并没有用的时候就立刻平静下来，接着用一双无神的眼睛注视着木晓。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冲突打乱了原本的方向，除了一直坐在房间中心如看戏一般的侦探。
“终于出现了啊，我们的最后一个演员。”
少女慢慢地站起身，小皮鞋不紧不慢地踩在地上发出有节奏的响声，最终止步于闫小露前
；
“我知道你所说的都是真的。无论是怪物，还是魔鬼。只是你不知道。”
说到这里，莉莉丝突然笑了出来，圆圆的瞳孔又眯成了猫一样的一根线，恶作剧般地看着闫小露。
其实屋子内大多数人都是懵逼的，但隐隐约约，木晓觉得自己知道她在说什么。
“信任，是一种很微妙的感情，它可以拯救一个人，也可以毁掉一个人。
而在这种微妙情感之上，人类则更加奇怪，一方面觉得孩子天真无邪不会说谎，可另一方面又不把孩子诉说的事实当真，相当矛盾的生物啊。”
看着所有人都一副不明觉厉的表情，莉莉丝决定放弃跟他们讲大道理，直接切入正题：
“以上都是题外话，爱听听，不听拉倒。
今天我要讲述的，是三代人的故事。”
唯一吵闹的小海也因为哭累了而睡了过去，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静静地听着侦探讲述着事实。
“亲情，是这个世界上不可或缺的存在。有人认为亲情是出于生物对基因传承的本能，有人则认为这就是与生俱来的爱。但不管怎样，人们都歌颂亲情，赞扬它的伟大与无私。
可事实，又究竟如何呢？”
“别说了——”一直沉默的闫小露突然打断了她的话。
但莉莉丝丝毫没把她放在心上，继续说着：
“‘是我生养了你所以你必须听从我的命令’
‘我未完成的心愿必须由我创造的生命实现’
对于很多家长而言，小孩子不是人，而是他们创造的一样东西，一样拥有永久使用权的工具。
当你知道有这种可能性存在时，我们就来听第一个故事。”
“在这所小镇上，有一个温馨和谐的家。尽管它表面上看起来十分美好，但从父亲被降职之后，它就在一点点地腐败着。父亲将从外面受的气撒在年幼的女儿身上，实施各种暴力行为。当女儿向外求助时，没有人相信她。她只好默默地忍受着，可脆弱的心灵不及身体那样强大，为了保护自己，另一个‘自己’出现了。”
“别说下去了——”
闫小露用力地咬住自己的嘴唇来使自己不再继续颤抖。
“我们姑且将少女创造的人格成为A，将她的本我称为B。我曾经说过，人的存在分为两种，不知道波奇还记不记得。”
“是说那个‘自我’和‘他我’吗？”虽然木晓并没有听懂莉莉丝当时说的啥，但这两个名词还是记了下来。
“正确。A就是别人认知中的‘他我’，那个活泼开朗、成绩优异、家庭和睦的少女，因此，她能看到‘怪物’却不知道有家庭暴力的存在。
B是少女最初的‘自我’，经历了虐待、不信任以及背叛，最终变成现在这个扭曲疯狂的样子，她并不知道‘怪物’的存在，这也就是波奇在和B接触时，B从来没有说过怪物，而是用‘魔鬼’来代替她的父亲的原因。”
听着莉莉丝的话，木晓又想起了办公室里与少女的交谈，一想到那种异常的样子才是闫小露真正的自我他就一阵心寒。
闫妈妈则仿佛早就知道一般，只是低着头抽泣，小声地说着“对不起”。
“大家都是伪善者，说着‘我相信你’，可一旦来到我家里看到爸爸，就立刻变了脸。就连妈妈也是，一开始只是一昧地责怪我说谎，直到爸爸对她做了同样的事才站在了我这边。真让人觉得恶心。
其实，根本没有人相信我。”
眼神黯淡的闫小露绝望地叙述着对身边的人的憎恨，即使那是她最亲近的母亲。
“你错了。”
莉莉丝在闫小露面前俯下身子，直视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着：“我不知道其他人怎样，但至少你的朋友和你的老师一直相信你。”
“不可能！”
“我不是说了，我知道你说的是真的，但是你不知道。”抄起手来撇了撇嘴，莉莉丝似乎不太满意闫小露的反应。
“你到底什么意思！”少女又开始狂躁起来，用力挣脱着身后高大警卫的束缚，将身体向前探去想要撕咬莉莉丝。
优雅地转身后退一步，莉莉丝坐回到原位翘起二郎腿，用手托着下巴叹了口气，接着说道：“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告诉你原因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