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不出所料，夏叶提出和凛枫说的要隔绝水的事之后，凛琉抢着要留在这里，为了防止妹妹被这该死的湿气侵蚀。对他来说，一切对妹妹有威胁的东西全都是“该死的”，妹控控到极致还真是让人觉得恐怖。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凛琉称可以用自己的作战武装克洛诺斯启动时产生的高温蒸发整个车厢内的水分，这恰好就是夏叶最想要的结果，于是他二话不说答应了。
凛琉今夜一晚上都需要在电车上待着，他一个人未免也太可怜了，夏叶拖了两条毯子说是要去陪他，顺便带了点吃的。他不清楚凛琉具体爱吃什么，就分别带了玉米罐头和肉罐头给他，荤素搭配，有利于身体健康。
离开前还嘱咐林翊和拉斐尔，要是凛枫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以后睡觉都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吓得二人就差写血书来保证自己不会那么粗心，夏叶这才放心地离开了。
凛琉抱膝坐在黑夜里，为了节省电源，电车内没有开电灯。他把终端点亮，放在电车中间，看着它一闪一闪，不知不觉间，他觉得有点困了，精神上的倦怠让他掩着嘴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咚咚”。
这是有人敲击车窗的声音。
凛琉警惕地站起身，摆出防御的姿势。这里是深处，被浓浓的黑暗包裹着，怎么想都不会有人来。但习惯使凛琉瞬间睡意全无，打起十二分精神去面对来人。他透过蓝辉定睛一看，先是愣了一下，又立刻跑去开门，带着一副温和的微笑向青年点点头。
“夏叶先生，你怎么来了？”
“两个人一起有个照应。”夏叶说着把毯子和罐头一起交给他，裹上毯子坐在椅子上，夜晚的冷是夹杂着水汽的冷。他将方形的终端也贴着凛琉的放在一起。光又亮了一倍，给人一种心安的感觉。凛琉在他身边坐下来，托着罐头盒的低端，用折叠勺将肉划分成一块一块。兄妹俩连吃相都很相似，都像是生怕食物被抢走的小动物一样警惕地享用。
凛琉两腮塞得鼓起来，还抢着第一个开口：“我看夏先生有种亲切感，也许是因为我们的发色很像吧。”
夏叶挑了下眉，借着幽光，凛琉看到他嘴里叼着支没点燃的烟，“保护小枫的心情也很像。”
“夏先生为什么这么看重枫？”一提起自家妹妹，当哥哥的总是非常积极。
为什么呢？这可说来话长。夏叶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缘由的时间线跨越了完整的六年，要他说出个一二三还真是有些困难。夏叶思忖了半天，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头，最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从最开始的契机开始说。
“我在六年前，比你还要小三岁的时候，错过了一个时机，害死了二十一个孩子，差点连你们姐姐也保不住啦。”夏叶仿佛事不关己地陈述着，末了语气还带着一点轻飘飘的调调，“所以那之后我会尽全力去关心任何一个特工。”
凛琉沉默了一阵，期间他不断向嘴里塞罐头，倒是不挑食，咽掉了嘴里的食物，他才接下话茬：“…那件事我也有所耳闻，他们说是你因为失去了重要的战友们而产生了反社会心理……”
夏叶噗嗤一声笑了，他觉得这样的想法是再荒唐不过的事，他用手背抹了抹鼻子，“随他们怎么说，你跟我相处了这么久觉得我反社会吗？”
“完全不觉得，不然你不会那么照顾小枫。”凛琉很认真，并且非常果断地站在了眼见为实的一方，“恕我冒昧，夏先生，那次事故的始作俑者其实是姐姐对吧？因为我们零有战争人格，启动了会发生很麻烦的事。可是我怎么都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替她顶罪。”
夏叶笑笑，没说话，他用牙齿碾着滤嘴，把小臂放在膝盖上看向黑漆漆的窗外。因屋内的蓝光，玻璃上反射出两人的身影，轮廓模模糊糊，肮脏的玻璃上还粘着颜色诡异的固体，说是青苔却又不像。
“你替她坐了六年牢。”凛琉又说。
夏叶举起食指摇晃两下，“这我得纠正你一下，四月份才改判六年，实际上是无期。”
“我不明白，为什么？”凛琉懵懵懂懂地问。
“要是女王犯错她会直接被处死，我的话顶多就是赌上这一辈子，你觉得哪一方更合算？”夏叶叼着烟，说起话来含含糊糊，“我喜欢她，我可以为了她豁出这条命。本来它是无价值的，是零千白给了它价值。”
他把左腿叠在右腿上，双臂挂在椅背上，烟的一端直指天花板。
“那你们…呃…我是说…那你们为什么不考虑在一起？”凛琉觉得这个问题涉及到了别人的隐私，可他又忍不住想问，“莫非你在等什么吗？”
“我在等我不得不抛弃这种日常的那一天。”
“可是你们都没法等太久。”
“我明白。”夏叶看向他，黑色的瞳眸里毫无光芒，“我们的时间我们自己心里清楚。”
凛琉突然明白了夏叶在等什么，他在等那个不得不取回一骑当千的权利的日子，可他拿回了权利，他就真的还是“这个他”吗？凛琉说不出口，他总觉得这个人在拿一切投入一场得不到好处的赌局，可他又无法干涉。
为了缓解气氛，他半开玩笑地道：“那以后见面岂不是要行军礼。”
“那种有的没的规定，没必要。”夏叶顿了一下，他不知为何想起了夏至的话，他望着凛琉的眼睛，习惯性地歪了下脑袋，“你真的，是凛枫的哥哥吗？”
凛琉明显愣住了，他好像没想到夏叶会突然问这种问题，他们不像吗，明明长得如此相似，虽然不至于是一个模子卡出来的，但这么问还是让他有点不舒服，各种方面上。“…那当然了，为什么这么问？”
“就感觉很奇怪，你为什么不多和妹妹叙叙旧，你们两个好像对彼此都感到很陌生的样子。”
“哈……果然还是什么都瞒不了你啊，我曾经因为伤到了重要的人而不得不舍弃使用我的武装克洛诺斯，逼自己去做辅助型，结果就是失去了很多记忆。小枫应该也做过同样的选择，没关系，感情还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只要没忘记誓约一切都还来得及。”他挠了挠脸颊，给的理由听起来还很有道理的样子。也不知道是现编的还是怎样，很没有底气的模样。
“是林翊的姐姐吗？那个人。”夏叶又问。
“是。她没有失踪，我骗林翊的。只是受了重伤，现在还昏迷不醒。她很想见弟弟一面，自从进了小组她就再也没怎么见过林翊。想着见了林翊她是不是就能醒过来了，我终究还是没办法替代她的弟弟。”因为妹妹相信这个人，所以凛琉也无理由地相信他，自然也随意地将事实全盘托出。只不过显得很失落，活像被主人遗弃的小狗。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有点难以开口，不仅是林翊我心里也很难受，还请谅解。对了，为什么夏先生不穿防护服？”
“我的话是注射过你姐姐的血，你们的血里都是有抗体的吧。”
“是啊。说起来他们本来想在动植物身上研究那些辐射的基因，结果因为的生命力太脆弱了没能成功。零的血关键时刻可以救命，小林林也是注射了血做的血清才能够成为执行官，不然凭他白子的脆弱身体是受不了这些高强度任务的。”
林翊居然也注射了零的血，他究竟明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啊…夏叶脸上一抹严肃转瞬即逝。一旦林翊产生了大量出血的情况，是必须要特工的血的。他到底是真的明白还是假的清楚啊。
“你喜欢她吗？林小姐。”
凛琉绞着手指摇摇头，“那种感情、我搞不懂。……喜欢么？不喜欢么……交不交往什么的，对我来说我们两个不只是那样的关系啊。那夏叶先生呢？喜欢姐姐吗？”
“我也一样啊…她喜不喜欢我、这种事……”夏叶顿了一下，“只有她，绝不能死去。”
凛琉还想说点什么，被十二声脆响打断了，那是终端在提醒他们今日已经结束了，新的一天开始了。夜还长，但总有人希望它能更长一些。
夏叶深深地叹了口气，“呼，白天得加油了。”
“嗯。”凛琉简短地回应。
两个人的夜谈就到此为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