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为何色？
——亦黑，或白，及灰。
实乃无色。
为何声？
——吵闹，惊慌，悲泣。
寂静。
如果，亲身体验的感觉又是如何？
此处，炽热漩涡中心。
——人们恐惧的至上之物，是每日的吾等与对王座垂涎三尺之人轮回经历的，悬于头顶之物。
——《Diary》
「对滞空人形异端专科特别行动战队‘光辉’已到达现场，识别代码C.S.1899，请求Zero-000确认并转移作战武装O.T.（秩序塔罗系列）使用权限。」
Zero-000原本飘在半空中，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脑屏幕里的电视剧，那是她盼了不知多少个日夜才盼来的第一集，正值男女主角的重要对手戏，可这个跳跃着频率线段的UI却遮住了她的眼睛，这让Zero-000感到异常不悦。
「搞什么啊！」她把手里的薯片袋子整个丢到地面，飞出的薯片落到地上，化为一堆闪亮的碎片。她叉着腰埋怨地瞪着屏幕右上角的『Ferryman』，那是某个人的代号，为了安全起见，000并没有直接备注他们的姓名。这个行动战队就像多年前的雪原狼精锐战队一样，以防个人信息被不法之徒窃取，除非是加密性极好的中央数据库，否则一般的通讯页面是不会直接备注战队成员的姓名。
「三个零小姐，请不要耽误我们的时间。」通话那边的人显得异常冷淡，「重复一遍，识别代码C.S.1899，请求Zero-000确认并转移作战武装O.T.使用权限。战场上每一秒都与一条性命紧密相连。」
「……我知道了，真是的。」Zero-000叹了口气，用刚刚还握着薯片袋子的手在虚空抹了一把，掐断了与那边的通话，转过头对藏在阴影里的人不满地嘀咕了一句，「都怪你，一天到晚也不肯露个脸，你看你的属下，一个个都对我那么冷冰冰的。」
“哇，怎么恶人先告状呢。我和你说啊，就刚刚跟你聊天这个小伙子叫奥米加，最喜欢和女孩子聊天了，因为长得可爱女人缘也特别好，他为什么对你没兴趣自己心里没有点数吗？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坐在阴影里的人戴着宽厚的兜帽，看不清面孔，他分神的同时又拿下了游戏中某BOSS的首杀，看着屏幕中跳出的系统公告，他开心地捧着游戏机踢踏起了双脚，地板和转椅被他对他这一行为发出不满的“吱呀”声，就像在抗议似的。
Zero-000只是一堆数据，自然不会有脸红的反应，但矜持的人格数据作怪，她还是下意识捂了一下胸口，「海瑟威你是大笨蛋！快点把弟弟叫醒啦我不想和你说话！」
“这还真是不得了……没有我的技术你能活到现在吗？”被称作海瑟威的少年对她这个样子已经非常习惯了，他抓起桌上新上市的黄瓜味薯片，用两手粗暴地夹爆了袋子，在000面前嘎吱嘎吱地大嚼特嚼，“他玩累了，别去打搅他，你也不行。”
「变态！傻瓜！死宅！我不管你的那个什么队了！我去找姐姐和姐夫玩！」
海瑟威愣了一下，他捕捉到一个极其敏感的字眼，往嘴里送的薯片也停在了半空，“……姐夫？”
「啊……不、不算姐夫！是大哥、大哥……」Zero-000捂了一下嘴。
她无论再怎样掩饰海瑟威也都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了，他把游戏机放在堆着乱七八糟的文件夹的台子上，双肘撑在转椅扶手上，坐姿转换成二郎腿十指交叉扶着膝盖，俨然一副不可抗拒的模样，“说吧，十五区谁回来了？”
「……明明弟弟还给你留了便签来着。你们还真是兄弟啊，他是脸盲和路痴，你是变态和健忘。」Zero-000划了一下UI，把一份报告掏出来摔在海瑟威的脸上，瞬间瓦解了他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威严。但那也只是看得见却触不到的，带不来任何杀伤力。海瑟威抬起头，透过细碎的刘海看着那份报告，蓝色的光照亮了他的眼睛里。
“诶……是他啊。他怎么回来了？”
「人家早就回来了！都要在地面和方舟走了个来回了，所以说别宅了出去逛逛啊。大家都说联盟群龙无首准备票选个新的领导者呢。」Zero-000没好气地说着。
“无首？无首……无……唔，那就换呗。”
「……？」000一脸的“你可别是个傻子吧”。
“唉，真麻烦，那你就继续看着那些人，注意旁观者的汇报，然后，”海瑟威抬起头，饶有兴趣的扬起嘴角，“要是谁想坐那个位子，提前准备好地面N日游吧。”
「噫！！你这个表情好像那个动画里面的变态博士（Dr.pervert）哦。」
“我觉得我变态一点是好事。”
「如果把弟弟带坏了我饶不了你，把你的游戏账号黑掉，然后清掉所有的装备！」000张开十指不断地摆动着，逐渐凑到海瑟威的面前。他把游戏机堵在000面前，并未受她的恐吓影响。
“那群开游戏公司的是我的人，做游戏的是我的人，就连你也是我的人。你尽管清，能清干净算我输。”他用游戏机挑了挑000的下巴，明明都没办法挨上，000却总有种被他调戏了的错觉。
「…………你这是从哪个游戏里面学来的台词吗？」
“嗯，最近新上线了一个恋爱游戏可以攻略总……诶，000？”
000的手扒着电脑显示屏的边缘，把整个下半身往里面塞，「请不要跟我说话谢谢，我觉得那样会使我的代码运行错误导致智商下降。」她如同倒退的贞子那样缩进显示屏里的时候，并不忘用食指按着下眼皮冲海瑟威做了个鬼脸。
……这家伙。
海瑟威望着自动关了机的电脑，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说，现在的战况怎么样了，琴（Qin），奇尔德（Childe），你们别是这么快就死了吧。”他按下了盖在厚厚的头发下的耳机，“嘀”的一声过后，首先回应他的便是一阵异常响亮的爆炸，只不过是从头顶传出来的，延迟了几秒后，又从耳机里发出回响。呵，还是二重奏。海瑟威微微眯起眼睛。
「我说我死了你信吗。」片刻，清冽的声音盖过了游戏的背景音，名为奇尔德的青年好像是做了什么猛烈的动作，疲惫地长喘着气。事实正是如此，他身披钢铁制成的羽翼，在摆脱了地心引力的情况下弓步立于塔楼侧面，右手里握着队友刚刚抛过来的激光充能棒，他左手中握着没有镶嵌刀刃的刀柄。他趁着更换充能棒的时候稍微喘了口气，由他率领的战队，已经连续撑了三个晚上没有睡觉了。奇尔德咬碎了口中维持精力的压缩胶囊，将充能棒塞进手中的刀柄里，又从绑在大腿上的小箱子里抽出另一个刀柄，同时甩了两边胳膊，弹出的激光形成的刃散发着幽幽的光。
“既然你死了就和我聊聊天吧，你说，今晚吃牛排的话配什么饮品比较好，红酒还是香槟？”和那边紧张的氛围完全不同，海瑟威如同一个安享晚年的老人那样缩在电炉旁，炽热的光笼罩在他的身上，他的手指噼噼啪啪地按着屏幕，随心所欲地谈起了晚餐，他觉得既然是亲卫队，肯定有分神也能游刃有余的能力。
刀刃切开过什么的声音，还有什么人受伤后的悲鸣，在海瑟威听腻了这些噪音的情况下，他是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他耐着性子等奇尔德的回答，对方在足足有两分钟后才给予他回应，「我这种做出力活的人不懂得享受，这种东西不是有专门的厨师长给你安排么？」
“辞了，他连菠萝和凤梨都分不清。你回来的时候顺便给我买点碳酸饮料吧，我要冰过的。”海瑟威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转椅里，靠着腿部蹬力小幅度地扭着身体。
他其实根本就是看那个秃头厨师长不顺眼，结算了他所有的工资后把他踢出了塔楼。
「海，有没有人说你像极了暴发户。」
面对这样的形容他只是用慵懒的声音回答着：“有啊，不是你吗？”
「你真是…………咳……」
奇尔德的信号突然中断了，海瑟威面无表情地听着那边沙沙的声响，有两道一前一后的影子在窗外一闪而过，接着是喷溅而出的什么东西在玻璃上形成了诡异的形状。自始至终海瑟威都没有拉开蓝色的窗帘，黑色的影子顺着玻璃缓缓淌下，在窗框上厚厚地堆积着。
柔和的女声代替了查尔德的声音，「抱歉，殿下（Highness），让你受惊了。那家伙飞得太快，没有拦住。」
“没关系，这种隔三差五就遇到一次的事不算是‘惊’。告诉小少爷他要是伤了，医院不给他留药物、他要是死了，墓地不给他留床位。”海瑟威的表情稍微变得有些阴沉，“我没开玩笑。”
「…………」频道沉寂了很久，奇尔德的声音再度响起，听起来有些疲惫，「我知道了。」
“记得给我买饮料。奇尔德，如果你死了，我不介意把你的位置让给别人。因为我刚刚得到了一个有趣的情报，那个跟我经历很像的人选回来了，说不定比你更有能力保护好……”
「我不会死的。」奇尔德沙哑着打断他，「我会用瓶塞子堵住你的嘴告诉你如此警告我的人都得不到好下场。」
「啊啊～你们两个闲的没事就斗这种没营养的嘴真的好没意思啊，钢琴师（Pianist）把你的营养菜单拿出来我觉得直接吃那个肯定要比补维生素二十九个字母要快得多。」许久没有插话的奥米加横插一句。
「“闭嘴，奥米加/摆渡者（Ferryman）。”」三个人一起把奥米加的话堵了回去，后者识趣地没有吭声，「守墓人（Gravekeeper），看来我们的确得教教我们可爱的数学家到底有多少个字母了。」琴带着讽刺意味地道。
“我觉得还行，我可以把我弟弟丢给你们他可以连同汉语拼音一起教。”
「数学家不会连字母都不数不清的，Ferryman连21-19都能等于10。」
奥米加近乎哭着求饶，「算我求几位了打仗就打仗能不能认真点……」
「按Highness看不出沟壑的大脑思考模式，他一定觉得一边分神一边三心二意地干仗会让人锻炼出某种特异功能。」
“那肯定啊，不仅会让你这样脑子里空白一片的人学会什么叫做随机应变还能锻炼身体，一举两得。”海瑟威拆掉插在机器后面的游戏卡，又从一摞摞文件下面取出一个没拆封的盒子，上面写着“X系列”的字样，他从腰带上取下折叠军刀，慢悠悠地割开塑料包装，“要知道坐在顶端的人都是疯子，我也不例外。换我弟弟也一样，他可是Dr.pervert。”
「什么博士……？」
「还是不知道比较好。Pianist，右面来第二波了。羽毛？什么羽毛？又是那群在身上纹羽毛的家伙啊，比某个用伏特加涮火锅的人还恶心。」
“哎呀，羽毛啊。”海瑟威当做没有听到奇尔德的话中话，把卡**插口中，就直接将游戏机塞进口袋里。他的手在虚空中划了一下，000丢过来的报告还在那里等着他的指示，海瑟威顺手一翻，很快就扫到了刚刚提到的那两个字，“我在地面留的入局者说是见到一个嘴里提到了‘羽毛’的人形智能，我说，你们能不能除了饮料再给我带点纪念物什么的啊？比如人形智能的一块皮肤之类的。”
「F＊＊k，你要的这种什么乱七八糟的，光学镜，武器碎片，天线，头发，涂了指甲油的机械手，绣着花的袜子，还少吗？啊？」奥米加对他这种令人难以接受的要求产生了强烈的反应。
「Ah，Ferryman，飙脏话显得没素质，这个时候我们要说‘你中午吃的午餐一定是放了三天和豆子泡在一起还加了醋的动物表皮’。」那边的琴突然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起来。
奇尔德一副习惯了的样子，「想要哪块皮肤？」
“有纹身的谢谢。等我睡醒了再交给我，别直接给我弟，他很反感。”
「好。Pianist，请掩护我。」
「了解，队长（Captain）。」
「不是吧，你就这么向着他啊，老天，你们一个个都是疯了。别横冲直撞的等我一下！」
那两个人掐断了连接，似乎战况真的很激烈，也是了，直接向着他海瑟威本人动手的，没有点什么拿得出手的能力都丢人。塔楼顶上传来兵刃相接的乒乓声，只剩下作为最后战线的琴还在频道里，隐隐约约听到她的笑声。
“你笑什么？”
「笑你们都是笨蛋。」
“刚刚凌也这么说我来着。”海瑟威放下了手里的游戏机，贴心地帮他弟弟充上电，“去帮他们吧，琴，别再让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死了。”
琴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领命，Highness。」
频道里，只剩下海瑟威一个人了。他迟迟没有断掉连接，其实这已经算是一种习惯了，海瑟威会等到这三个人都平安无事地回来，再偷偷从频道里退出去。他们会斗嘴，也仅仅只是斗嘴，不会演变成争吵或是别的什么状况。
他看了一眼弟弟去睡觉前留给自己的粉色小兔子便签，上面只有一句话【他回来了】。弟弟毫不客气地把这行特别大的字加粗烙在兔子的脸上，海瑟威以感同身受的表情看着那张兔子形便签上。估计又是000要求买的，她就喜欢那种粉嫩嫩的东西，和002一样。
他拿起钢笔在草稿纸上随意地画了一下，确定能流利出墨后在那行字下面留下了一行干净的字迹：我知道了，这之后交给你啦。哦对了，希酱这次是可攻略人物，我们一人攻略一半吧，怎么样，够意思不，记得好好地谢谢哥啊。
“好了。”他把便签纸贴在显示屏醒目的位置上，放下钢笔拍了拍手，隔着窗帘判断了一时间，海瑟威用戴着银色环形警报器的手拉开转椅旁边的衣柜，他的目光瞥向手腕，啧，那些把限制别人自由当成理所当然之事的混账们…很快他又重新平和了心情，别人的偏见是因他而起，和弟弟无关，不能让糟糕的思绪影响了弟弟。“嗯，是时候该叫弟弟起床了呢。”
今天有新的发现，可不能赖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