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问题要问你。”
“什么？”
被两个女仆洗了一遍头发和身体的维卡丽娜，背靠床头坐着，天鹅绒被单仅盖到腰部，至于上面，一天到晚戴着假面的审判长解释说他家里目前没有女人穿的衣服。
审判长坐在床尾，左手捧着一本天族语诗集，不知道是真的在默读还是只想借此转移自己的视线。
“你是怎么知道我会从图书馆逃出来的？又是怎么确定那个人是我？”
“如果黑暗种族们攻占了圣都，图书馆是他们这些文盲唯一不感兴趣的地方，所以那里一定会有逃生密道的出口。至于你……我告诉第七审判，不管来人打扮成什么样，闻到奇异的香味就出手。”雷奥吉得意地笑着，“那老头的鼻子像猎犬一样灵。”
郁闷的阴云一层一层地在维卡丽娜脸上聚集。
竟然是因为这个……
“服气了？”
审判长啪地一声合上诗集，一甩手扔到不远处的圆桌上。
维卡丽娜抬起头，冷静地直视着他。
“我要求谈判。”
“谈判？”
“没错，谈判。”
“哈哈哈哈……”
雷奥吉笑着站起来，两步走到床头边，把她的身子放平，右臂压住长发，左手则捏住她的下巴，让她保持直视自己的状态。
两人脸庞的距离不超过十厘米。
“有筹码的人才能谈判。”雷奥吉笑道。
“我有筹码。”
“你有？是什么？”
“我的命——没有男人愿意睡女人的死尸，不是吗？”
审判长的笑容消失了。
“条件？”
“保护我。”
“保护你？”雷奥吉嗤笑一声，“你好像不太清醒。”
“不，我很清醒。我还有另一个敌人，落到他手里我就没命了。”
“谁？”
“黑暗教皇。”
“你不是为他效力吗？而且，好像还是他的女人。”
“以前的确是那样，但现在……”
维卡丽娜合上双眼，接着，两行清泪从眼角溢出。
雷奥吉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抓错人了——这就是那个被严刑拷打好几天也没透露出半句情报的女刺客？
一个小时前还恶狠狠地杀人，现在却哭得像个被人抢了布娃娃的小女孩？
这反差未免太大了点。
“先把话说清楚。”
“有什么好说的……你看不出是怎么一回事吗？”
“你被抛弃了？”
这句话一出，流泪变成了啜泣，她睁开眼，凄楚幽怨地哭诉着：
“我为他做了那么多事，受了那么多苦，可他现在认为我没用了，又是知情者，所以想杀掉，我才会被迫逃到圣都来，为了安全，不得不把自己献给那个老傻瓜，忍受他的玩弄……”
“为什么一定要活着？”
“因为，死人没法复仇。荣耀军杀光了我的亲人和朋友，毁了我的家乡。”
“你只恨他们？”
“是的，只恨这些强盗。杀其他的教廷成员只是为了换取黑暗教皇的保护，并不是我的本意。”维卡丽娜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呼出。“但是，比起荣耀军，我现在更想得到黑暗教皇的死讯。所以在黑暗教廷覆灭前，你完全可以相信我。”
雷奥吉沉默片刻。
“我听说，黑暗教皇特别垂青清纯可爱的少女……哼，要不是你提起来，我都差点忘了还有他这么个家伙。”
维卡丽娜暗暗吃惊。
他好像，一点都不在乎神圣教廷的大敌。
“当然，也只有阿洛伊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才会害怕他。我倒是挺想看他俩掐起来，这样才有意思。”
“什么？”
“现在宗教裁判所跟神圣教廷只剩名义上的从属关系——他们是死是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在开玩笑吗？”
他笑着叹息一声，“算了，宝贝儿，你不用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你只要乖乖听我的话，好好地服侍我就够了。我保证你会很安全，至于你的仇恨——如果你表现好的话，我可以考虑小小地帮黑暗教皇一把。”
维卡丽娜低垂下眼帘，微微地点头。
“很好。”
雷奥吉把左手贴在她的额头上。
只是片刻，维卡丽娜便重新得到了身体控制权，但仅停留在“能动”的程度。
“为什么不彻底解除诅咒？”她有些不悦地问，“我不会做傻事的。”
“个人喜好。”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帘已被拉开，温暖的阳光洒在维卡丽娜脸上，她看到几只麻雀从窗外飞过。
天亮了。
天又亮了，你却还在圣都这个鬼地方，唯一的变化就是身边换了个男人，维卡丽娜……
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
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活下去，只有活着才能复仇。
一只手覆上她的左肩，强迫她翻身。
“醒了？”
这家伙竟然连睡觉都戴着假面……
“怎么又哭了？你这模样真叫人心疼……有个消息，你听了或许会开心点。”
她抹了一下眼泪，“什么消息？”
“欧里克十三世死了，两个星期前。”
“两星期前？”
“你在裁判所睡了一个月。”
一个月？这么说……
第十三审判的模样立即浮现在她脑海中。
算了，都已经死了，倒是欧里克——
“那个老傻瓜是怎么死的？”
“我把毒药涂在无花果上，看着他吃下去。”雷奥吉轻轻抚摸着维卡丽娜的头发，“反正毒蛇也很喜欢吃无花果，没人能肯定是我干的。”
本以为怀里的女人会高兴，没想到她却生气地瞪着自己，咬牙切齿地说：
“他应该被折磨到只剩最后一口气，然后再死。”
“宝贝儿，抓到你第二天我就下了毒。”
连维卡丽娜自己都记不清这是今天早晨第几次惊讶了。
“他被濒死的恐惧折磨了半个月才咽气——怎么样，满意吗？满意就给我笑一下……对，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
“谢谢。”
你只会比他死得更惨，审判长大人……
与此同时，圣都郊外的山林中，有个线条柔和的身影正在行进。
这是个披散着棕色长发，一身皮装，没有携带任何武器的女人，年纪似乎在三十岁左右。她的右眼用眼罩遮住，乌黑的左眼露在外面，似乎在寻找什么。
终于，她在一棵被人用刀刮去三块树皮的树旁停了下来。
就是这了。
她转身向周围观望，却没看到理应看到的人。
一只粗糙的手闪电般地从后面伸过来，捂住了她的嘴，一柄短剑同时抵在了她的锁骨上。
从背后偷袭她的男人把头埋进女人颈间，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笑道：
“你味道真不错。”
说罢，半拉半拽地把女人弄到树后。
紧接着却是男人的惨叫：
“什么……啊！”
吞咽食物的声音。
“谢谢，你的味道也不错。”
棕发黑瞳的女人满足地舔着右手手指，从树后走出。原本平坦的小腹现在胀成球状，十分诡异。
这次周围不再是空无一人了。
“奎瑟琳。”
“希林。”
十步开外的地方，站着身穿便装的光头大主教。
“真是的，”名叫奎瑟琳的女人不屑地撇撇嘴，“要不是你不够小心，我现在还在王身边享受大餐呢。”
“少年教皇已经起了疑心，必须尽快消除。以后跟王联络的工作就拜托你了。”
“我知道。王那边已经进入最后阶段，按照这里的历法，差不多五年之后就可以完成。你千万不能打草惊蛇，要是让天界和魔界的家伙知道，这么多年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尽管放心。对了，贝奇那小子呢？”
“什么？他没来你这？”
“没有啊。”
奎瑟琳又是张嘴又是瞪眼，两只手极不自然地颤抖着。
“我，我还以为他来找你了，这才急急忙忙地赶过来……”
“不是说好你们两个一起来的吗？”
“是啊，传送的时候的确是一前一后，我还嘱咐他到凯尼安大陆以后别乱跑，站在原地等我，结果我过来以后连个人影也没有，我以为他没耐心等，自己先跑了，反正他也知道该怎么走，可是，可是他竟然没来你这里！”
“会不会出事？”
“唉，出事倒是不会，”奎瑟琳掩面叹息着，“只是不知道又被哪个漂亮姐姐给勾走了，在看腻之前他是不会动身赶路的……这小子真让人头痛。”
大主教松了口气，“晚点没关系，只要别出事就行。拉罗碧森林那边呢？”
“嗯……伊沃斯现在应该已经出发了，他一个人负责解决所有的森林精灵。”
她特意把“所有的”这个词咬得很重，还用两手食指在面前画了一个圆圈。
“森林里还有两个神之子，两个天界使徒，他自己能行吗？”
奎瑟琳笑着摆了摆手，“只要不是生命女神本人，伊沃斯就能收拾掉，放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