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街区里转悠了近三十分钟，共计用魔法击倒了七八个不怀好意的男人后，阿洛伊总算牵着女孩的手回到了晚市。
“咦？跟刚才不一样了呢。”女孩好奇地左顾右盼。
“当然不一样，这里是好人聚集的地方。”
穿过晚市，回到河边的石板街上后，阿洛伊停住了脚步。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不能回家的理由了吗？”
女孩左右看了看，然后神神秘秘地凑到阿洛伊耳旁——
“我是一个人悄悄跑出来的。”
“你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
“从来没有一个人出过远门啦……”
“出远门？”
“啊，不是，反正，反正就是……那个，我，我……”女孩又恢复到了支支吾吾的状态。
阿洛伊叹了口气——好像惹上了个麻烦。
“咕噜……”
他微微一愣，女孩连忙“嘿嘿嘿”地笑着掩饰。
“饿了？”
“嗯……”
“唉，真拿你没办法。先去我家吃晚饭吧，我忘了带钱。”
“可以吗？”
“当然可以，不过，稍微有点远，坚持一下。”
“没问题！”女孩兴奋地扬起左手，“啊，对了，还没问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
“阿洛伊。”
“阿洛伊……唔，真好听。”
“你呢？”
女孩微微一笑：“我叫莉莉安。”
就在这时，一直遮蔽着月亮的云朵被风吹走，柔和的月光洒落，在地上留下大片银辉。
阿洛伊这时才看清了女孩的外貌。
她看上去十二岁左右，略显凌乱的紫罗兰色卷发犹如精纺的丝线，在月光下显现出柔和的光泽，白皙的脸庞没有一点瑕疵，小巧的鼻子，粉樱色的嘴唇，以及那双令人印象深刻的炯炯有神的大眼睛——
宛如一对清透纯净不含任何杂质的红宝石。
不是银白发的血精灵，却能拥有这样的眼瞳，只有一种可能——
“你是杰尔·塔兰斯特的……”
“啊，你，你认识他？”
阿洛伊脸色一沉，“岂止是认识……”
莉莉安却丝毫不在意他的神情变化，祈求道：“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我会很感谢很感谢你的！”
“他是你什么人？”
“是我哥哥！”莉莉安回答得相当自豪，紧接着又压低了声音，“哥哥说不可以把关系告诉陌生人，不过你是好人，告诉你也没关系，但是要保守秘密喔。”
身份和关系应该错不了……阿洛伊心想，这女孩是魔界的公主。
可是，为什么会独自出现在那么要命的地方？
难道红王子打算如法炮制当年别人对他用过的招数？
不可能，她跟安吉尔不一样，而且今天晚上的事完完全全是偶然，不可能在某人的预算之中。
“呐，阿洛伊，”莉莉安晃晃他的胳膊，“你是哥哥的朋友吧？”
“朋友……算不上。”
奇怪，明明想撒谎肯定她的，可是说出来意思却完全变了。
怎么回事？
“至少是认识的人吧？”
“嗯……”
“你知不知道他在哪里？”
“他，他在……”
怎么好像控制不了自己了……
他强迫自己别过头，深呼吸。
奇怪的感觉消失了。
对，是眼睛！
说话的时候不能直视她，否则就会——
“你怎么啦？身体不舒服吗？”
“啊，没有。你哥哥，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他总是神出鬼没的……”
“你认识维娜吗？”
“这个名字太普通了，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是一位公主。”
“公主？”
阿洛伊立即把四个王国以及贝奈西帝国所有公主的名字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抱歉，没听说过。为什么要找她？”
莉莉安低下了头，“哥哥说不可以告诉别人，否则就再也不陪我玩了……”
“这样啊，那就算了。”
“你真的不知道哥哥在哪里？”
“真的不知道。”他仰头望向月亮，“总之，先去我那里吧，你可不能在外面过夜。”
莉莉安乖巧地点头。
“要休息一会儿吗？已经连续走半小时了吧。”
“我虽然瘦，但是体力很好喔，这点距离对我来说是小事一桩啦。”
“那就好……喂，干嘛一直盯着我的脸看？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啦，只是觉得你好漂亮。”
“你哥哥不是也很漂亮吗？”
“哥哥他啊……漂亮倒是很漂亮，可是发火的时候好可怕。”
“对你？”
“不，不是我，是想当哥哥妻子的女人们啦，不知道为什么她们都不喜欢我。有一次说话说得过分了些——我倒是没觉得过分在哪里，可是哥哥上去就给了那个女人一巴掌，叫她滚蛋。那女人跑得很快，可是一屋子的女仆侍卫被哥哥吓得魂都没了，有一个还直接摔到了地上呢！”
莉莉安一边兴奋地讲述着，一边模仿惊恐的表情，不逼真却极为可爱。
“听起来很威风嘛。”阿洛伊注视着莉莉安的脸庞，发出由衷的慨叹。“你哥哥是个相当很厉害的人物。”
“没有阿洛伊你厉害喔。”
阿洛伊十分吃惊，“为什么这么说？”
年幼的公主一本正经地解释起来：
“以前跟哥哥一起去新年集会玩的时候，也有今天晚上那样的坏家伙来找麻烦，最多的一次有十五个呢，而且每个都强壮得像熊一样，结果却被哥哥一个人揍得嗷嗷直叫，灰溜溜地逃跑了。今天晚上虽然只有两个，可是阿洛伊你说了一句话就把他们打晕过去了——不是比哥哥要厉害吗？”
“只是魔法而已，你哥哥也很擅长的。”
“那也是你的魔法比较厉害，啊，叫圣灵魔法对不对？我听说过哦。阿洛伊是天族吧？”
“没错……”
本想考虑要不要承认，结果还没想好嘴和嗓子就已自动回答。
该死，不知不觉中又直视她的眼睛了……
然而莉莉安的反应却超乎他的预料：
“哥哥说天界永远都是白天，而且还有很多小岛和城市在空中飘荡，想要到另一边就得踩着白云过去，是真的吗？”
“是真的。”阿洛伊转头，装出观赏路边景色的模样，“你哥哥有没有告诉你他来凯尼安大陆做什么？”
“这个……他说不可以告诉别人。”
她知道？
如果她知道，应该对身为天族的自己有所警戒才对，可是——
“啊，好气派的城堡，你住在这里吗？”
听到莉莉安的惊呼，阿洛伊才发现已经到白城堡大门前了。
“教皇陛下。”
骑士们恭敬地行礼。
“教皇陛下？那是什么？”
“呃……就是……跟外号差不多的东西，不用在意。”
一路上莉莉安都在东张西望，似乎对白城堡里的每个人，每样东西都颇有兴趣。不少教廷人员都注意到了莉莉安异于常人的外貌，有些从天界来的光精灵甚至感觉到了她身上散发的魔族气息，可是看到阿洛伊亲密地牵着她的手，也不好过问。
“教皇陛下。”
祭司打扮的女光精灵出现在阿洛伊面前，她是凯莲莎的徒弟艾琳娜，临时接替自己导师的工作。
“那个女人怎么样了？”
艾琳娜微微一愣，教皇陛下怎么忽然又用起天族语了？
是因为这个小姑娘吧……
她也连忙用天族语回答：
“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关起来了。”
“很好。”他侧过头，用通用语问道：“你想吃什么？”
“只要份量足，味道好，什么都可以。”
“你这不叫‘什么都可以’吧？”
莉莉安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去准备晚餐，两个人的，然后把凯莲莎的房间收拾一下。”
“遵命。”
“啊，创世神，我赞美您，您的胸怀如天空般辽阔，您的慈爱如大地般深沉……啊，创世神，我赞美您，您的智慧如海洋般浩瀚……”
美丽的星空下，白发黑衣的死神使徒站在简陋的石屋前院里，面对着戈尔哈山谷雄壮的美景，放声高歌。
棕发黑瞳的少年坐在门槛上，手里拿着吃到一半的野山鸡，眉头微皱，咬着下嘴唇，正在做艰难的抉择——
是忍着塔罗萨的歌声把它吃完呢，还是用它堵住塔罗萨的嘴呢……
还没想出哪个更划算，就已经有人用更有效的方式制止了噪音一样的歌声——
“啪！”
坚硬的土块在塔罗萨的脸上炸开了花。
“你到底要唱到什么时候！”
贝奇吓得身体一颤，险些把晚饭扔到地上。
“怎，怎么了，殿下？”
面对杰尔杀人似的目光，塔罗萨连擦脸都不敢，像个木桩一样直立在地上。
“我唱跑调了……吗？”
“跑调？你就没一个音在调上！”
“我不唱就是了，嘿嘿，殿下，别发这么大的火嘛，注意形象……”
狠狠地瞪了塔罗萨一眼后，杰尔转身走进石屋内。
这大概是他住过的所有地方中最简陋的一个，不过，总比露宿野外要强些。
沙特和沙律两个军团长曾提议让他去住他们俩以前住的地方，但被杰尔否决了，这样会引起士兵们的注意，导致消息泄露出去。
在自己的床上坐下后，贝奇大嚼野山鸡的声音流入耳中。
左手不知不觉地爬上了胸口右侧——
以往跟强敌交手的时候也能保持冷静，今天没发生任何异常的事，反倒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太奇怪了。
难道柯西亚斯……不，不是那种感觉。
难道是坎斯拉城出了事？
不可能，萨帝厄斯在那，只要他手里有人可用，坎斯拉就不会被攻陷，而且阿洛伊现在应该没精力对付东方才是。
到底是什么？
“杰尔，你怎么啦？身体不舒服吗？”
贝奇已经吃完了晚餐，正站在旁边担忧地望着自己。
“有点……烦躁，总觉得好像要出什么事。”
对于贝奇来说，“烦躁”是跟“殿下”一样抽象的词汇。后半句他倒是听懂了，便笑着说：
“我没睡好觉的时候就会有这种感觉，没什么大不了的，好好睡一觉就解决了。”
杰尔叹息一声，接着自嘲地笑了起来。
胡思乱想什么，一切不是都在计划和掌控之中吗？
没准只是因为听了塔罗萨要命的歌声才会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