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特鲁的仰面大笑使女仆打扮的奎瑟琳萌生了一个十分强烈的欲念——把匕首塞进他嘴里，狠狠地搅几下，再把脑袋砍下来。
但是理智告诉她这么做完全没用，这个身体坏掉了就再换一个，这家伙几百年、甚至几千年来都是靠这种方法生存的。
“哼，要不是因为你这稀奇古怪的生存方式，王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谢谢夸奖。”诺特鲁故意来了个大躬身，“现在蒙受王恩，奉王命执行信仰传播的‘寄宿者’希林，想请伟大的，美艳无双的‘潜藏者’奎瑟琳小姐帮忙做一件事。”
奎瑟琳的脸庞立即由阴转晴，语气也变得相当温和，“什么事？”
“杀掉安卡雷斯——”
“喂，我可是王亲自派来的联络员，你居然让我去做刺客的工作？你以外我不知道你是在变相贬低我的价值吗？你这讨厌的寄生虫……”
“等等，听我说完。那家伙的确没什么名气，但那绝对不是因为他实力弱，是因为走到哪赢到哪的希洛瓦克一个人把风头全抢走了。安卡雷斯最擅长的是防御，又是个相当谨慎小心的家伙，以往那些手段肯定瞒不过他的眼睛，所以——”
“所以你就想用美人计，既能把他干掉，也能让王把我撕成碎片，是吗？”
“不不不，你误会了，你不用跟他上床，连衣服都不用脱，只要装弱就行了。”
“装……弱？”
诺特鲁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把地图和一袋钱递到奎瑟琳手中。
“他还不知道柯西亚斯实际上是要进攻迪尔斯帝国，现在一定天天紧张得睡不着觉，肯定不会想到身后也会有危险存在。具体的办法，从圣都到希尔王国西部的伊伦克城这一路上，你只要稍稍打听一下他的为人，就会知道——哦，对了，他在用安格罗·奈特这个假名。”
奎瑟琳掂量着钱袋，神情依旧有些不悦。
“赶在柯西亚斯行动之前？还是无所谓？”
“魔兽先遣队是在二月底进攻，你要把他的死亡时间卡在大部队倾巢出动后不久，让人注意到时间的问题，而且一定要搞得人尽皆知，让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回圣都来。”
“为什么弄得这么复杂？”
“大军集结在西部边境无法回撤，只要派人把消息往红王子那里一送，他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进攻神圣王国同盟，让那些黑暗种族泄愤、复仇。到那时候，把教皇以及安卡雷斯与红王子勾结的证据交到审判长雷奥吉手里，那家伙一定会立即将其公之于众，把阿洛伊从宝座上扯下来，自己坐上去……哼，他不是做梦都想当教皇吗？我就顺了他的心意……”
“等等，等等，你把我弄晕了。教皇和安卡雷斯与红王子勾结的证据？哪会有这样的证据？”
“证据的关键是它能证明什么，如果有人质疑它的真实性，不用我们费心，雷奥吉自会把不知趣的家伙干掉。至于阿洛伊那小子嘛，通往天界的拉罗碧森林被我们占据，他一个人孤立无援，肯定不是雷奥吉的对手。”
奎瑟琳撇了撇嘴，“然后呢？等着他和神圣教廷被红王子灭掉？”
“没错。”
“可你说过那家伙厉害得很，安卡雷斯也就跟他打个平手，红王子倒是曾经被安卡雷斯打败过，这样看来他根本就不是雷奥吉的对手嘛！”
“红王子被安卡雷斯打败，可是两百年前的事啊……”诺特鲁笑叹着，“那时他还是个少年，力量尚未醒觉不说，自己还控制不了——你知道他的别称是怎么来的吗？”
“不是因为擅长火元素魔法，又是魔界的王子，才被天界傻瓜们称为红王子吗？”
“追随他的黑暗种族们也喜欢这样称呼他……火元素魔法只是其中之一，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另外一个？”
“他的……眼睛。”
奎瑟琳目瞪口呆，手一松，钱袋“啪啦”一声坠落。
“红色……竟然是红色！这么说，他，他是王的……”
“我不知道他跟王是什么关系，不过王的力量，你一定清楚得很。”
“我当然清楚……哈哈，”奎瑟琳忽然爆发出一阵笑声，“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就完全不用担心了，哈哈哈哈……”
“是啊，完全不用担心，他会傻乎乎地替王解决掉最后一个碍事的家伙，然后在惊讶中接受至高的荣耀——被王亲手杀死……”
“黎明这样的美景，在天界呆上一万年也休想见到一次……”
雷奥吉站在自己卧室的窗前，眺望外面的景色。
晨光的确让圣都显得更加圣洁，仿佛真的有光明女神在高空中庇佑。
“咚咚咚——”
被敲门声打搅了兴致的审判长不悦地转过身，望向房门。
“进来。”
推开门的是干瘦的管家。
“有客人来了。”
如果真的是客人，管家会直接报上他的名字，让雷奥吉考虑是否要接见。但如果是审判们来汇报工作，又有外人在场，他就会用客人来代替。
“哦？这么快。”脸上的不悦立即转成了兴奋，他整理了一下衣衫，“把他带到这来。”
“带到这？”
管家一惊，眼睛下意识地望向旁边。
赤裸着身体的女人被雷奥吉用绳子结结实实地绑在床上，一声不吭，腹部有节奏的起伏证明她还没死。
“已经把舌头割掉了，”雷奥吉瞥了她一眼，“没猎风者漂亮也就算了，还一个劲地骂我，真是烦人——喂，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带他来见我！”
喃喃自语忽然变成了怒吼，管家吓得两腿发软，连忙退出去报信。
半分钟后，第十审判出现在雷奥吉的视线中。
“审判长大人。”
“把你看到的仔仔细细说一遍。”
老者开始细细讲述。
“居然这么好骗……”雷奥吉欣喜地眯起双眼，“好了，下一步，叫第七审判去解开猎风者的意志封印。”
“遵命。”
第十审判什么都没问，他能听出自己的主人正在实施某种计划，而他的眼神和语气证明自己这个手下没资格知道。
短暂的对话之后，雷奥吉返回窗前，清晨的美景再度映入他的眼帘，但他却在回想昨天交易达成时少年教皇痛苦的表情。
“哼，小毛孩子，大敌当前还浑然不知……安卡雷斯不在，凯莲莎又落进我手中，那些家伙立即开始盘算怎么杀你……不过在他们麻烦的计划实施之前，你就会死在某个女人手里……”
“我的女儿，星星昭示着命运，想要继任黑蛇族的宗母，首先要学的就是观察星象……你看，那是你的星星。”
“好小，而且不怎么亮……”
“不要只看表面，它位于一个十分密集的星区内，这是生命力繁盛的象征……”
“光芒几乎全被旁边那颗星星遮住了，真不甘心——那是谁的星星，母亲吗？”
“不，那不是我的。”
“那它是谁的？”
“坦白说，我也不知道它是谁的星星，不过从位置上来看，除非它陨落，否则你的命运会一直受它的影响……”
“真，真的吗？”
“是真的。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星星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它。”
“它怎么样？什么时候会陨落？我可不想我的命运被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家伙控制！”
“它比你更靠近星区的中心，也就是说，它的生命力更强。自从我开始注意它，这么多年以来，它一直在变亮，意味着它还没到全盛期……”
“怎么会这样……”
“专心点，听我说完。它变亮的速度超乎寻常，非常不稳定，这种不稳定会在它的全盛期到来之前引发一次灾难，它有可能在那场灾难中陨落……”
“原来是这样啊，哈哈，太好了！这样我就自由了吧？”
“不，如果它陨落，你面临的不是自由，而是死亡。”
“死亡？为什么？您不是说我的星星生命力繁盛吗？怎么会是死亡？”
“因为它主宰你命运的同时，也给予你庇护。除了你，还有另外几颗小的星星，它们跟你一样。如果它陨落，依附于它的星星们只能各自依靠自己的力量，但它们的承受能力远远弱于它，它陨落后，它们就会灭亡。”
“那我该怎么做才好？”
“你仔细看，其他的小星星只是纯粹依附于它，而你的星星不同，你比它们要大些亮些，位置也比较特殊——你对它来说是颗幸运星，能给它力量让它度过各种各样的灾难，所以，我的女儿，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坚强，这是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它……”
忽然，美丽的星空和母亲的声音一起消失，取代的是脏兮兮的天花板和匆匆远去的脚步声。
维卡丽娜用手捂着额头，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情。
“怎么这么疼……我生病了吗？”
几分钟后，疼痛感渐渐淡去，紧随其后的是复苏的记忆。
“那个老头又施了死灵魔法……然后我控制不了我自己……假面混蛋拿我换了教皇身边的女祭司……教皇派人把我关了起来……对，是这么回事……现在我在白城堡的某个地方。”
她从床上坐起，开始打量周遭的环境。
这房间相当狭小，一张床就占了总面积的一半，角落里摆着一大堆废弃物品，窗台设在高处，门关得严严实实，连条缝都没留，唯一能看到外面的地方就是那个拳头大小的排水口。
正想下床看看杂物堆里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撬门时，从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她连忙躺下，闭上眼睛。
没有走进来的脚步声，只有一个十分轻微的声响，和一句冷冰冰的命令：
“起来吃饭。”
随后是门关闭和离去的声音。
确定没人后，她才睁开眼，歪了一下脑袋。
是半块面包和一杯清水。
她连忙伸出手去。
面包还是热的，就是少了点，幸好她食量本来就很小，这一点已经够赶走饥饿了。
吃喝完毕，她把餐盘和水杯摆回原处，躺在床上思索自己的处境。
现在自己还穿着那条长裙，行动相当不便，体力也不充足，这里作为教皇居住和办理事务的地方，防御肯定十分完备，而且自己不熟悉路线，乱跑乱闯非但逃不出去，还有可能引起注意，被关到看守更严密的地方，或者直接被杀掉。
想来想去，直接从这里逃跑不太可能，只有等自己被带到外面去的时候再找机会了——
比如被带到刑场上处决的时候。
那个小教皇打算什么时候处决我呢？
不知道，也许就是明天，或者后天。
机会只有一次，一定要保存好体力才能逃掉。
就在她闭目养神的时候，从隔壁的房间传来了模糊不清的说话声，她立即移动身体，把耳朵贴在墙面上，屏住呼吸静听。
“凯利乌斯……毁灭……凯利乌斯……毁灭……”
什么乱七八糟的……她皱起了眉头。
紧接着，对面传来了一长串叽里咕噜的念叨声，忽然又变成了通用语：
“王，我们祈求您的庇佑，请原谅我们曾经的过失，我们愿意为您献上我们卑微的一切……”
就这样重复了大约四五分钟，才换了内容。
他们好像在学一种语言，听起来很像魔语，却又不完全是。
怎么回事？难道隔壁住的是魔族？
可毁灭之神的名字是索龙吉尔吧……
维卡丽娜就这样偷偷地听了接近半个小时。
“今天就学到这，快回去工作，别让教皇发现。”
没过多久，走廊上就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
他们是教廷人员……维卡丽娜十分肯定。
怎么回事？难道神圣教廷内部除了审判长和教皇以外，还有其他的矛盾？
不论如何，得先想办法把情报记下来，光靠脑子可不保险。
她立即下床，去翻覆盖了厚厚一层灰尘的杂物堆，想找找有没有纸笔。
强忍着难闻的气味翻了大半天，只找到一个薄薄的小册子。
“《神圣教义》？”
里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用来洗脑的小字。
如果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标记字母或是词，也可以把情报记下来。
用什么来标记？
有什么东西可用？
正想得头痛的时候，忽然看到翻页时沾满灰尘的手指在纸页边缘留下的污痕。
“问题解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