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的完胜令帝国将士士气大涨——虽然有诸多疑惑之处，但是这种形势下，管它是怎么死的，只要死掉就好。
“什么魔兽军队，也不过如此嘛。”
“早知道就不用失眠了。”
“真想不通这种军队当年是怎么攻陷两大帝国的。”
“我看，只要不跟他们平地作战就稳赢啦！”
“别高兴得那么早，龙神还没现身呢。你没看见冰龙的个头吗？如果是龙神本尊的话，恐怕能直接把墙撞倒，到时候就有咱们好受的了。”
四个士兵一边吃简陋的晚餐一边聊天，其中三个是强盗出身，剩下的那个则是平民家的青年，得罪了当地的贵族，因而遭到诬陷。本应是死罪，但因为贵族忘了伪造证据，才被发配到军营中。
“大将军还有白发怪人会一起把龙神解决掉吧？”
“今天解决冰龙都费了好大力气，龙神肯定不会比冰龙弱，所以——”
“少在这冒充学者，他们两个的实力你知道多少？监军昨天一晚上一个人杀了那么多逃兵，我们却一点动静也没听到，你能想象出来他是怎么办到的吗？还有大将军——喂，别碰我的额头，伤还没好呢！”
“我记得当初大将军还没公布身份的时候，被误认为是新来的士兵，当时跑去找他麻烦的几个人里面，好像有你啊。”
“哼，你如果看见了你肯定也会去。真是倒霉，看上去明明是个又瘦又矮的小白脸，谁知道竟然……唉，不过仔细想想，那一招还真是新奇，居然侧身然后抓住我打过去的拳头往前一扯，顺带着伸腿一绊，我就趴在地上了……幸好他没往我后颈上补一脚。”
“哈哈哈哈……”
到处都是类似这样的谈笑声，而且谈话内容的主角都是同一个人，可就是看不到他本人。
莱纳斯心情复杂地四处寻找着——不是烦躁，也不是嫉妒，更不是崇拜。实际上今天杰尔的表现刚开始的确让他吃了一惊，不过事后再想想，完全处在情理之中。虽然跟自己年龄相仿，战斗能力却相差甚远。
当阴影墙散去，萨尼亚的龙骨映入他眼帘时，他忽然想，如果下去跟萨尼亚决一死战的不是杰尔，而是自己和阿洛伊的话，不知道会输得有多惨。阿洛伊擅长的命运魔法看似强大，然而面对精神力比自己强得多的对手时就会失效。自己那继承自母亲的生命魔法更是以攻击微弱而著称。
边想着边返回白天的战场。守望的士兵被安排在箭塔中，魔兽和人类的尸体也已迅速地清理干净，只有一位披着黑袍的青年静如雕塑般地伫立于夜风中，眺望北方，深红色头发配合着风向飞舞，近乎完美的侧脸线条彻底展露在莱纳斯眼前。
“给你智慧就不会给你勇气，给你精明便会夺走快乐，给你美貌则有可能拿走健康或是幸运……”
这句话无论存活数千年的精灵，还是短命种族中的老者，多半都会认同，因为这是肉眼可见的事实。
可是，面前这个家伙……
莱纳斯实在想不出，除了高大威猛、极具震慑力的外表，有什么好东西是创世神没给他的。
不管怎样，有句话必须要说——
“谢谢。”
莱纳斯看到对方垂下眼帘，露出令他感到一丝后悔的笑容。
他打算嘲笑我吗？还是……
“战争是集体的艺术。”
森林王子为之一愣。
“简单说，就是把成千上万的个体变成一个‘人’，由‘头脑’指挥着全身去战斗。你我现在都是这个‘人’的一部分，只不过代表的部位不同……跟别人打架的时候，保护‘眼睛’是理所应当的事吧？”
以余光扫了一眼莱纳斯的表情后，杰尔发出无奈的叹息。
“只要还穿着同样的军服，就没有放任你被杀的理由，明白吗？我们现在是同伴，把其他关系都忘掉吧，以后有的是时间解决。”
莱纳斯沉默着点头，至于是全部听懂还是只听进去最后一句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他足够清醒的话，就不会特意跑来道歉。自己的实力不如对方，而且本又是站在敌对的立场上，捡到这样一个可以接近对方又不会遭到攻击，还可以借着精诚合作的理由弄清对方究竟几斤几两的好机会，应该小心谨慎地珍惜才是。
果然，近亲之间是不能结合的……当然，也有后天的因素掺杂其中，然而天族人的思想，即使熟练掌握天族语，也无法理解。
莱纳斯的双亲，雷神拉修伊尔和生命女神拉罗碧，彼此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他们的姐姐便是坐镇贝奈西帝国的冰雪女神吉妮忒尔。还有年龄比莱纳斯小了不少，论辈分却是叔叔，如今身为神圣教廷教皇的弟弟，阿洛伊。
除了最后一人，其余三位皆是三千年前那场战争中诞生的英雄，并且都受到创世神的奖赏，成为新的神灵。
然而就是这样的存在，居然对自己的后代如此不负责任。
“啊，杰尔你在这啊，终于找到了——咦？你怎么啦？受伤了吗？”
“没有。”
一想起天族就会不由自主地去抚**口左侧，发现后杰尔立即放下手，嘴角浮上微笑。
“找我什么事？”
“我们以前遇到的那些，都是‘野兽’，对吧？”
“没错。”
“这么说，我是第一次见到魔兽咯？”
指着自己的脸，发出天真询问的模样令人忍俊不禁，然而两位王子都没有因此爆发出笑声，相反，两张气质不同但都格外英俊的脸庞不约而同地严肃起来——出于不同的原因。
贝奇的身体硌掉魔兽尖牙的事，莱纳斯半小时前刚刚听说，印象格外深刻，对这位褐发黑瞳的瘦弱少年自然充满了好奇。
“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杰尔的笑容已经完全褪去。
“有种以前就见过的感觉……好奇怪，不知道为什么……”
说话的时候手指下意识地挠脸，他不知不觉中学来了塔罗萨思考时的招牌动作。
“用古魔语，一次说清楚。”
“今天看到魔兽的时候，它们的气息让我觉得有点熟悉，闭上眼睛的时候，甚至会产生类似于‘这是自己人’的错觉……”
杰尔诧异地望着他。
跟被龙神柯西亚斯控制的魔兽产生共鸣？
怎么可能？
难道这小子是个人型魔兽？
“啊，对了，还有！”贝奇再次伸出手指，“杰尔你跟冰龙战斗的时候，也有熟悉的感觉。不过不是‘战友’，而是有点，害怕……”
会产生畏惧的感觉很正常，因为自己所属的种族非常特殊，拥有令人惊羡天赋的同时，数量也相应地稀少至极。从自然的角度来讲，就是“掠食者中的掠食者”，刻意强化气息后自然会让其他弱小的种族产生本能的恐惧，以此来标明这里是自己的地盘，赶走不想与之发生战斗的侵略者。
引起他怀疑的，是少年所说的“熟悉”。
之前跟贝奇在一起时，都习惯性地将气息完全收敛，即使出手时略有波动，也没有解达到可以让他清晰感知的程度。
这是第一次。
那么，可能的情况……
第一种，他以前跟自己见过面，但是后来因为某个突发事件造成失忆，但没有忘记曾经感知过的气息。
第二种，他见过自己的同族，同族之间即使使用的战斗方法不同，气息也会类似。
第一种显然不太可能，第二种更是无稽之谈。
因为他的同族，除了他和妹妹，只有那位常年隐居在魔都外高山上，不知道忙些什么的毁灭之神索龙吉尔。只有这三个。
妹妹年龄还小，气息很弱。
至于剩下那个……自己跟他见面的次数都在十次以下，更别提其他人。
是不是应该联系起古魔语的事来想？
但是，贝奇的身体明显处于成长期。如果他出生于古魔语断绝之前，那么他至少有四千多岁——四千岁还处在成长期？
荒谬。
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空中传来一声奇异的鸟鸣，紧接着——
“殿下，我回来啦！”
杰尔闻声向后一退。
比黑夜更加漆黑的物体直直地坠落于三人中央。
“塔，塔罗萨！”
贝奇瞪大了双眼惊呼，莱纳斯则是仰起头向天空望去。然而除了黝黑的天幕，他什么都没看见。
杰尔低头询问：“情况如何？”
“它们现在全都挤在兰科城里，可惜那里能吃的东西已经全被它们在开战前吃光了。”
侦查归来的死神使徒一边整理自己的衣衫一边回答。
“商道那边没动静？”
“已经有一些跑得快的魔兽回去报信了，现在八成还在路上。真奇怪，为什么不派些飞行魔兽来呢？那样通讯会很方便啊……”
“哼，谁知道。”
“第二波进攻大概是什么时候？”莱纳斯的态度反倒认真得多，当然这种认真是来自于第一次上战场的紧张，保护的又是心上人的国度。
“这个嘛……”塔罗萨挠着脸，有些尴尬，“大概……两天？”
“三天，或者一星期以上。”杰尔十分肯定。
“为什么？”
“报信的魔兽从兰科城跑到距离商道最近的普米克山口，大概需要两天半时间。为了迷惑住神圣教廷，柯西亚斯一定把他的三员大将分别安置在了三个主要山口。得到消息的柯西亚斯，有可能再派出一个新的将领顶替冰霜巨龙的位置，那样的话只需要三天——”
“等等，”莱纳斯出声打断，“这三天，停留在兰科城的魔兽不会饿死吗？”
“吃掉已经伤残或是弱小的其他魔兽就行了，很容易解决的问题。”
杰尔轻笑着回答。
“不是同伴吗？怎么可以——”
“都说森林精灵是最能融入自然的种族，实际上应该是最像植物的种族吧，居然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清楚。”
“什么意思？”
“因为在他们的世界里，弱者就是用来被吃的。”
“呐呐，杰尔，”贝奇毫无顾虑地插入两位王子的对话中，“你刚刚说过三天了，如果是一星期以上的话又是什么状况？”
“有可能是半个山脉的魔兽倾巢出动，也有可能是龙神亲自来攻克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