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德并没有使出全部的力量进行那一次攻击，没有人知道将身为世界法则一部分的幽光女士彻底杀死会发生什么，而且他也不确定能杀死它。
耳畔的哭声越来越远，直到风声将萦绕在心间的嚎哭彻底掩盖，两个逃亡的年轻人才在湖边停下脚步。
天色几乎已经黑到看不清前路，因为好几次不小心踩到湖水中的缘故两个人的靴子里面都已经湿透了。潘德的指尖绿光闪动，他在黑暗当中摸索了一会，逐渐明亮的蓝光将周边的一切点亮。
“先缓一缓吧，今天晚上没地方睡觉只能彻夜赶路了。”潘德喘着粗气，他的脑袋还有有些昏昏沉沉，但他很清楚以后再也不会说游灵是绝对无害的自然现象这种鬼话。
佩儿累得根本说不出话来，经过了很长时间的休息才对着少年说：“潘德，你刚刚为什么要那么做？”
“我？只是受到攻击之后下意识地进行反击。”潘德说，“看来书上的知识也未必完全正确，游灵之母的攻击性还真强啊。”
“可是，……”佩儿撇了撇嘴：“她刚刚确实没有敌意啊。”
没有敌意？
在潘德眼中，痛觉的存在就是用来辨别对方有没有敌意的，虽然第一次攻击确实没有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你可能没有察觉到，它对我使用了精神攻击。”
“那只是她想来和我们打个招呼而已…”佩儿一边重新将自己因为仓皇地逃窜而散乱的头发重新束成马尾，一边轻声嘀咕着。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控制在他恰好能够听到的程度。
佩儿微笑着叹了口气，用一种看待小孩子的口吻戏谑地说：“那或许在你眼里什么家伙都是没有敌意的吧，小小佩儿~”
“才，才不是这样！”佩儿的两条小眉毛竖了起来，“我能感受到敌意，真的！就像那些敌人身上的就充满了令人讨厌的味道。”
佩儿并没有回应女孩真挚的目光，只是揉了揉女孩装满天真的脑袋，看向灿金湖中央。远处的前方有一座小岛，虽然只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山头，但那里就是一个小岛没错。
很快就能到达自己的目的地了，这个呈现烟斗状湖泊的“烟杆”就是自己的目的地，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就能在明天正午之前到达曾经住所后山的另一头。
没有什么比触手可得的舒适更振奋人心的了，潘德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加把劲吧，我们明天就能到了。”
“可我说的都是真的…”佩儿有些委屈的嘀咕着，还不时向少年投去委屈的眼神。
水灵的眼睛里波光粼粼，仿佛下一秒就能溢出水来。
“我说佩儿，你睡过天鹅绒的床吗？”
“啊？”
女孩被这个问题问得有些莫名其妙，她只是一个边境贫穷小镇长大的小姑娘，这种几乎只有在梦境里才会出现的东西自己从来不敢奢求，但是她还是如实回答，“没有…”
“那明天晚上你就能躺在天鹅绒铺的床上睡觉啦!”
“真的吗？”
天真的女孩情感来得快去的也快，单单是一个天鹅绒的床就已经足够吸引她的了。
看着佩儿眼眸中绽放出的期待，潘德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几天他对于哄身边这个少女的技巧越来越炉火纯青，对于这种未经世事的少女当然要用她从未接触的繁华动心。
“当然，还可以洗一个舒服的热水澡，我的庄园里有不少香料。”
“庄园？”佩儿大大的眼睛里装满了疑惑：“是和那个坏勋爵一样大的住所吗？”
“当然比不上那个，但也算是不错的啦。”
不得不说，填充着天鹅绒的床铺和掺杂着高级香料的热水浴激起了少女的兴致。
她拉着潘德的手向前快走，在少女的主导下，两人行进的速率加快了许多，女孩子们总是对这些有利于皮肤的奢侈品十分中意。
像是成群结队的蟹蛛或是夜晚盛行的食尸鬼，这些都是冒险者们最不愿意看到的家伙。命运之神还是眷顾他们的，一路上并没有遇上什么麻烦。
天空逐渐放亮，在将小提灯收到储物戒指里的同时，潘德透过湖滩稀疏的树木眺望南方的天空。
深灰色的烟痕如同在灰白纸张上水流通过的印记那样明显，这绝不是一般乡镇当中袅袅的炊烟，掺杂着硝石的黑色烟尘往往传递着一些不好的消息。
看来联邦的铁蹄已经先两人一步从本格勒镇踩过，潘德还记得自己存在小镇木头围栏里头的金币，估计那个自称坚不可摧银行现在只留下一片焦土。
早就不应该相信那些富有镇民们的鬼话，不管是什么种族，富裕总是能让大多数人变得利益熏心。
潘德现在担心的是那些亚人会不会问出自己庄园的位置。
逐渐靠拢的湖滩两侧最终在眼前二十公尺左右的地方交汇，浅滩的南北两侧内陆都是高耸密集的北方乔木，东边是一座不算很高的小山。
“潘德，”少女轻摇着龙裔少年强壮的胳膊，指向小山山腰处“那里有一个石碑诶，我们是不是快要到了？”
潘德望向少女指的方向，那个显眼的黑色石碑就算是过了这么些日子还是那样黑的发亮，没错，一个石碑。
他还记得它，那个地方可不仅仅有一块石碑，在视野够不到的地方还有一张同样用黑曜石制作的矮桌。
一个流浪的亡灵巫师就在自己家的后山上从事着常人都会觉得恶心的研究，而且从他那诧异的目光来看，似乎买了房产的龙裔少年才是不速之客。
他只是饭后突发奇想来后山散个心，所以并没有带着全套用于和巫师战斗的武装。那时的他也只能强忍着想要掐死地产商人的决心，硬着头皮拔出腰间的小刀。
散发着寒气的冰锥在盛夏的烈日之下漫天飞舞，远古字符的能量波动回响于璨金湖两侧的山谷之间，银发少年与黑袍巫师从小径一路缠斗到后山腰的平台，再一路从平台杀到那个死灵巫师栖身了不知多久的洞窟。
直到傍晚，他的刀刃才把已经烂得不成样子的脑袋从脖子上摘了下来，那个高阶巫师和他的仆从们彻底停下了行动。如果再过一个冬天，他都确信那个死灵巫师能够拥有属于自己的命匣。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有些粗糙的大手抓住女孩纤柔的手腕，将它的主人带向避开那个洞窟的小路，“对，就在这山的另一头。”潘德的脸上露出了少见的厌恶。
就算过去了一年多的时光，那段回忆至今还在他的脑海里散发着腐败的恶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