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街道狭窄潮湿，房檐上的滴水击打着墙角探出的杂草，很难想象在诺兰维格这样拥挤嘈杂的城市里还有如此僻静的角落。
潮湿的空气里偶尔会传来一阵难闻的恶臭，像是什么东西腐败了一般。
埃鲁布斯双子很快就找到了这家店铺，这是整条街道上唯一透出灯光的房屋。甚至连像样招牌都没有，就像是普通的民居坐落于暗色调的老街中段，两旁的房屋窗上蒙着厚厚的灰尘。
“应该就是这里了。”程站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门缝里弥漫出一阵浓郁的药草熏香，有些刺鼻。
“这里？但是这里连一个像店面样的招牌也没有，万一只是民居怎么办？我们可不能私闯名宅，这是强盗的作为。”
“只有这里灯亮着，一般镇民这个时候都在工作吧？”程简单地回答，顺手打开了没有上锁的门。
门板敲响了挂在门框边的小铃铛，当木门被开启的刹那，埃鲁布斯双子星就明白他们没有找错地方。店面虽然简陋无比，但是两侧墙壁的夹板上却摆满了货物，点着油灯的店铺里面空无一人。
与店面的场景一同出现的，还有那浓烈到足以盖过尸臭的煎药味。
程闻过尸臭味，是那些被杀死的学生们发出来的，春季是万物生长的季节，蛆虫也同样多。
“这里闻起来就像是炼金术师的锅炉一样刺鼻。”她捏着自己的鼻子，脸上的嫌弃显而易见。
更浓郁的熏香味从深处的门帘彼端爬出来，涌入琳的鼻腔，和他的兄长不一样，这种药草的刺鼻味道她向来不喜欢。
“因为我正在炼制药剂，一种由麻沸草和迷幻菇做成的强效**。”年轻的声音从帘后回答了琳的抱怨，一位龙裔掀开褐色的门帘缓缓走出，在看见店内的两个陌生面孔之后三人都不由一愣。
“两位是……”
“是一个银龙裔。”琳将脑袋凑向兄长的耳边轻语。
不用妹妹提醒程也能看得出银龙裔和白龙裔的区别，他微微鞠躬。
“我们是来调查鲁尔区失踪的征税官的，根据消息说他们直奔这条街道而来。”
听闻此语，龙裔的脸上神情没有发生一点变化，坦然地回答到“征税官？我从来没有见过什么征税官。”
“要知道，这家小店的生意并不是很好，他们来了也没有油水。”他拿着手中的玻璃仪器走入柜台，眼神之中传递的疑惑是那么真实，“而且这条街道相当偏僻。他们会不会是遇到了什么穷凶极恶的歹徒？”
“歹徒还不会胆大到袭击政府人员，而且征税官一般都有士兵保护。”程撩拨了一下自己的棕色卷发，
“那诺兰维格之影的人呢？这块街区有条通向地下水路的暗道，而且周围人迹罕至是个行凶的好地点。”
“这倒是有可能。不过话说，一个龙裔为什么会选择在鲁尔区这样偏僻的角落开店？这很不正常。”
“我喜欢研究，你们也许很少看见龙裔的学者，但我就是其中之一。”
这一切都表现得是如此自然，但是琳的直觉接在叩击着她的思维。
“那能不能请你配合一下我们，让我们去里面的屋子看看？”她抢在自己的兄长面前说。
“那里面是我的实验室，涉及很多商业机密。”
“你不是说这里根本没什么生意吗？没有生意哪有什么商业机密？”
“那么，这位发育不良的小姐是在怀疑我吗？”
“你说什么！？”琳紧紧握住双拳。
龙裔少年对贵族女孩的形容深深刺痛了琳的心，自己发育不好这是事实，但是用这一点来中伤无疑伤害了她高贵的自尊心。
“琳！这样很无理。”程轻呵着，一面向龙裔做出抱歉的动作。
“在下程·埃鲁布斯，这是我的妹妹琳。”
“嗯…”龙裔心不在焉地回答着，眼睛仍旧注视着小瓶中的粉色液体，“我是本，本·比格莱特。”
本·比格莱特，无论是名称还是姓氏都不是像是一个了龙裔，但是这有可能只是化名。
龙裔是天生的高等公民，而银龙裔和金龙裔大多是王室的成员，身为埃鲁布斯家族的新任伯爵，程明白招惹王室成员有什么后果。
“我看里面没准躺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我今天一定要进去看看。”琳仿佛铁了心一般要往店主的实验室里钻。
程明白自己的妹妹在气头上的时候谁也拉不住，只能带着一些无奈的眼神看向龙裔。
“那请自便吧。”本的脸上闪过一抹微笑，他向后退步特地让出一条道路。
等到贵族少女走到褐色的帘布之前，他才缓缓说到，“说实话，我还以为你们是那些来自莱克斯学院的常客们介绍来的。”
兄妹很有默契地转身，两双眼睛里充满了惊讶，“你是说你这里的常客是莱克斯学院的学生？”
“喂，可疑的家伙。你到底在卖些什么东西？”
很显然，莱克斯学院对于这两位无理的访客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本慢慢地将双子星的注意实验室转移到自己身上。
他挠了挠头，带着些许尴尬的笑容，“说实话，是一些情趣用品。”
“情趣用品！？”
“刚开始额还以为你们是老顾客们推荐来的，但是转念一想，虽然老主顾里也有女性，但是他们可从不会结伴到来。如果你们要进去也无妨，就怕脏了你们的眼睛。”
“你的实验室里到底装了些什么啊！”
“像是这种，”本的双手在空中笔画了一个足以让两兄妹心领神会的特殊图案，脸上露出一抹坏笑。
“噫！”琳开始庆幸自己还没哟进入那个神秘的空间，她的鄙夷毫无保留地展现。
“不过关于女性特征的我倒是也有研究，要是你们不介意我可以给你们看看……”本思考着，打算再次钻入实验室。
“等等！不用了！喂！你这个白毛！给我站住！”
琳见自呼喊不成，干脆一把拉住了自说自话的龙裔。
“卖这种东西你不觉得丢脸吗？”
“为什么要丢脸？法律也没有规定不准卖这些，我倒是觉得很有市场。”
“龙裔这个种族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
程想起了两人身上的任务，打断了琳对龙裔的数落，“行了，你和我们谈谈关于你那些顾客的事情吧。”
“顾客？”龙裔轻轻挑眉，“你想知道些什么？”
“譬如他们来自什么家族，其中有没有一个达瑞斯家的孩子。”
“我的顾客都是莱克斯学院的学生，全是贵族子弟，我只能讲出大概的外貌。至于他们详细的信息我从来不会过问。”银发龙裔摇了摇头，
“不过他们来这可不只买情趣用品。”龙裔俯下身去，在柜台下面摸索了一会，掏出一个小木盒和一小瓶液体。“还有这些，一种我自己酿制的饮料和研发的软糖。”
“软糖？这东西倒是少见。”琳饶有兴趣地打开盒子。
淡黄色的小方块在灯光之下晶莹剔透，仿佛松脂一般有着圆润的光泽，充满令人难以置信的惊人弹力。
“这东西不会有什么诡异的效果吧？”
“只是单纯的食物而已，这我可以担保。”龙裔从精致的小盒子里取出一颗淡黄色的方块，把这颗软糖递给贵族少女。
贵族女孩有些不信任地看向龙裔，琳酷爱甜食，但软糖这种东西她倒是第一次听闻。
带着强烈的好奇，她终于还是将那颗软糖吃了进去。夹杂着一丝蜂蜜的清甜，在口中与舌头和牙齿缠绵。有着妙不可言的胶质口感！
当品尝甜食的幸福感刚刚爬上琳的脸颊，一种奇怪的味道却在她的味蕾上炸裂开来，琳的五官扭曲在一起。
“你给我妹妹吃了什么！？”程一下子从位置上跳起来，他拽住龙裔的领口质问起来。
“就只是软糖而已。”
琳捂住自己的嘴，好让翻涌的反胃感平息一些。
“这，这是什么做的！”她将那一团已经化开的软糖吐在手上，嘴里的怪异口感还是没有散去。
“鱼胶。”
虽然这一团融化的黏液中确实有一股腥味，但是却绝对不是来自海鱼的味道。
“这肯定不是鱼胶！快说！”
虽然鱼胶已经够恶心的了，可这股味道让她想起一种更恶心的，毛茸茸的，会吱吱叫的生物。
银发少年笑着调侃，“难不成会是来自地下水路的黏胶怪吗？”
简单的一句话就像是点亮了黑夜的灯火，这种在口腔里炸裂的异味确实很像地下水道淤泥的味道！
“到底是什么？”如果程带着长剑的话，他已经把剑架在龙裔脖子上了。
被人恶作剧是常有的事情，但是喂黏胶怪这件事情显然已经超过了恶作剧的范畴。
“这一批确实是鱼胶做出来的，不应该啊。”龙裔并没有理会紧拽着自己领口的程，他将比自己稍矮一些的贵族青年推开，带着学术性的疑惑眼神陷入沉思。
这一批是用鱼胶，那么说来他真的用黏胶怪做过这些东西！
琳的脑海里满是那种在地下水路里蹒跚爬行的液体生物，胃中传来的翻涌一阵接着一阵愈演愈烈。
“你！你这个该死的白毛！”贵族少女越想越气，抄起身边柜台上一把形状怪异的“剑”向着龙裔刺去，然而龙裔并没有闪躲，任凭加长过的刺锥钉在身后的墙上。
“哥哥，我们走。”琳生气地拉起兄长的手腕，要将他往店外拽。
“但是我们还没问完呢。”
琳瞪着银发的龙裔，看着那陷入沉思的木讷表情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
“调查什么？这种迟钝又黑心的商家遇到三个征税官早就被捅成马蜂窝了。”留着垂耳兔一般发型的少女拽着兄长悻悻离去，埃鲁布斯兄妹一路小跑着到了最近的商业街，一口气买下了所有能够用来饮用的果汁。
程不明白为什么只有琳吃了那颗软糖，自己却也要跟着喝那么多饮料。总之，在一番清理肠胃之后这一次的调查无疾而终。埃鲁布斯兄妹什么也没有调查到，就这样穿过一道道拱门。
程的脚步刚刚跨过拱门，跟在身后的琳感到衣袖被轻微地拉扯，她低下头去，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正试图把她拽住。
“救，救命。”
刚刚到达她腰间的孩子断断续续地说出令人为之一颤的话语，她叫住了身前的兄长，蹲下身去，“怎么了？”
破旧的灰布衣服上满是补丁，分不出是男是女。
蓬头垢面的肮脏小孩吸了吸快要流下来的鼻涕，看着靠近的两人露出些许稚嫩的紧张，孩子拽着琳的手，试图将埃鲁布斯双子星引向街边暗巷的深处“帮，帮帮我，有人要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