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将荒原的半个天空染成金黄，北方天空中的深色烟痕仍未散去。
对于半兽人和半人马们的背叛本没有过多的想法，只是一切都脱离了他预料的方向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迷惘。
“兄弟，我们就这样……跟着那家伙走？”矮人挪到了本的身边，撑着发软的双腿，“不如咱们趁着那个自负的家伙松懈的时候直接跑了吧。”
“你不是想和他痛快地大干一场吗？”本自知懊悔和发愣毫无用处，于是打起精神来。
“那些只不过是玩笑话而已，这哪能当真啊。几个小时前我还不信那个家伙能从天而降，现在我算是信了。”几个小时前还嚷嚷着要和萨克森大干一场才过瘾的矮人此时认了怂。
“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小聪明是不起作用的，以我们的脚力就算先跑个几分钟他也能一下就追上来。就这样吧。”
“你的意思是走一步算一步？”
“你觉得是随波逐流也没有什么问题。在克朗尼德帝国的一个古老的行省流行着一句谚语‘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或许强行去改变什么是错误的。”
他望向洛兰之森所在的方向，那里有个精灵族的姑娘在等着他的回信，随后看着已经放亮的天空，在这片天空的某个浮空岛上有着自己挂念的人等待着自己去拯救。他实在是没有这么多时间去应付这些曾经的自己埋下的苦果，但是本想开了，他不是掌控世界运转的神明没有办法面面俱到，反而他越是想要控制局势，局势就越是往他希望相反的方向前行。
这一次应该改改方法了，或许在这蛮荒之地顺势而为才是真正的出路。
“你来了，我本以为我需要再去什么地方把你或者你的那位朋友抓回来。”萨克森脸上虽然没有任何表情，但是语气难得可贵地表现出了一丝丝惊讶。
“这样没有意义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这样我们彼此都能节省时间。”
“不错，你很会审时度势。这样看来我不需要给你带上枷锁了。”萨克森扭过头，向后招了招手示意一干人等开始前进。
眼前这个让本捉摸不透的男人拐了个弯直接向着荒原的死亡地带前进，直穿过死亡地带是通向卡布里茨商团总部最近的道路，虽然那里布满了潜伏的沙虫和难以观察的流沙。
“你不会感到愤怒吗？毕竟我可不只破坏了你的计划，还杀了你手下那么多的士兵。”
“微不足道的损失罢了。我已经给他们准备了万全之策，他们因为贪欲出了纰漏，这些你造成的损失是他们理应承担的后果。”
萨克森的回答相当坦然，他毫不在乎死去的士兵，不在乎自己精心设计的计划出现差池，也不在乎任何敌人的阴谋诡计。这反倒让本有些难办。
他现在就像是被海盗逼着走独木板的水手，船下面满是尖牙利齿的饿鲨，他必须要找到一个能够吸引海盗的理由让他继续呆在船上——加入他们或者杀死他们。
“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么多？”
“因为我能在你身上感受到熟悉的味道，它让我想起了我在撒尔曼省的葡萄园。也许只是错觉，又也许只是我孤独地太久了。”萨克森缓缓地说着，呼吸也因此减缓了许多。
他脸上的笑容告诉本他没有说谎，虽然他并没有说谎的必要。当一个孤独的人孤独到对蝼蚁袒露心声的时候，又怎么会选择说谎呢？
只是这细微的表情变化让本明白“无情的萨克森”并非是真的没有情感，只是过往的仇恨让他把自己的感情封闭了起来，就像曾经那个操控暗影的阴影之子。
“是吗，无情的萨克森居然也会感到孤独？”
“我厌恶龙裔，但不厌恶交流。只是能和我保持在同一个法则频率的存在少之又少。我大可以告诉你我所有的计划和打算，因为我各奔不在乎你们这些微不足道的威胁。”
“虽然我们只有短短的一小段时间，但我了解你，所谓的种族屠杀只不过是一个假象，你内心还留存着曾经那个属于英雄的残余，大义必须要有牺牲，比起同族牺牲异族能让你那可怜而空洞的内心得到些许慰藉。”
“你猜得很对，贩卖奴隶不过是为了换取强大的武装，点燃他们心中的种族仇恨也只不过是想让他们更加卖命而已。毕竟没什么比狂热的信徒更好利用。不得不说，我都开始欣赏你了。”
有那么一瞬间，本甚至以为他和萨克森是同一战线的盟友，在他放松警惕的瞬间险些祸从口出。
“我想在你眼里，只有阴影之……不对，那些阴影军团才有资格真正作为你的对手。”本在心中暗自舒了口气，险些就说漏嘴了，这种关乎仇敌的敏感问题一旦说错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萨克森并没有听得那么仔细，比起倾听他更想要倾诉。
“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但迟早有一天我会让帝国为它的两面三刀付出代价。不过在此之前我会把整个中部荒原统一，然后把这里打造成只属于人类的国度。”
原来眼前的男人在做这样的打算……多亏了他那铭刻在所有英雄人物血液中的自负，否则本不会这么快就明白他的打算。但是他还需要更进一步，更加了解这个男人心中的欲望，然后利用它为自己找到出路。
“统一中部荒原？这估计没有你想得那么容易。传令的士兵已经把你们进攻的消息传播到其他商团的属地，你们卡布里茨商团北方还要面对亡灵的侵害，进攻只会越发艰难。”
本选择换位思考，如果他坐在指挥官的位置，面对地势上并不占优的卡布里茨商团北方的亡灵是绝对不能排除的顾虑——尤其是它们轻而易举地破坏了帝国的山铜长城之后。他相信这个消息这些日子已经传遍了整个大陆，现在没有人会轻视亡灵这座沉寂了许久火山。
“亡灵的侵害也只不过是土之月的事情，统一整个中部荒原根本不需要这么久，在影之月的寒冬到来之前到来之前我就能完成这项壮举。”萨克森平静地回答，像是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哼哼，三个月的时间吗？那我倒是洗耳恭听。”
“你不会真以为我攻打爱希米亚是为了向你寻求报复吧？”萨克森忽然停了下来，他猛地跺脚用极快的速度向身侧挥出一拳，速度之快就连本的动态视力都只能捕捉到无数手臂的残影。一头能生吞下一匹骏马的巨型沙虫刚露出半截身子，就被接近音速的一拳打成一滩溅射的有机质。
“攻打爱希米亚只不过是一个幌子，如果有人把它当做这是战争开始的号角那就只是像这头野兽一样，没有看清事物的本质，弄错了立场。”尚未死去的马维尔雄狮甩了甩手，接着说“真正有把握的指挥官在宣布战斗开始的刹那它就已经结束了。”
“我在每一批的幸存者里都添加了几个死士，我说过狂热的信徒最容易利用。他们的身体里装着些许炸药，虽然小，但是足够把一个兵营炸毁了。他们不认得几个陌生人，但是却不愿确认他们心中的疑惑。爱希米亚是怎么被攻打下来的，是依靠那些金属蜘蛛？还是靠我从天而降的突袭？都不是，他们输在了对潜在敌人的仁慈还有自己的迟疑上。”
“爱希米亚被攻破了，四散到各地的逃亡者不计其数，又有谁会知道其中有多少个死士？想一想吧，只剩下零星几个士兵守护的城市会有多么脆弱。”萨克森自信满满地说：“当然，你的这些同伴们是不可多得的资源，有了他们的存在就更能掩人耳目。”
“确实不错，虽然有值得改进的地方，但很不幸，我想我没有资格评论什么，而且我并不喜欢长篇大论。”本说。
他是在为自己想出应对当前情况的思考找一个托辞。
“你大可以在被送到钢铁之心那前把你以前存着的口舌全部浪费完，因为它们可不一定会让你活着。我听说过它们用这些俘虏做什么，实验——它们以前是用巨魔来做实验的，效果很不错，但是巨魔和真正的人类始终有些差距，所以现在他们买这些奴隶来做。半兽人很不错，矮人也行，但是兽人和龙裔这种强壮的绝对是他们的钟爱。”
钢铁之心？对，钢铁之心！一直和卡布里茨商团合作的是神秘的机械师组织钢铁之心。
本只听见了钢铁之心这几个字，并没有注意萨克森的整句话，但是单单是这四个字也就足够了，忽然，本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奇妙的想法。
“当然，钢铁之心。”本冷笑着点头，“我怎么会不知道他们的做事风格呢？”
“看起来你和他们颇有渊源。”萨克森转过头，眼神里带着些许玩味的好奇。
“说是渊源可能都有些轻了，我不喜欢那些老顽固们的做事风格还有他们的研究内容。我曾不止一次地告诉过他们不需要一味地追求单纯的机械技术，但他们就是这么地固执己见不懂变通。这种态度真是让人难以忍受，单单这样就算了，最可恶的是他们总对我的技术指手画脚，而且总认为自己是对的。要不然……”
本停了下来，将左手举在胸口握拳，储物戒指上绿祖母猛地一亮，一枚金灿灿的齿轮形戒指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无名指上，大小恰好合适。
他哼一声，用一种评论自己看不太上眼的老相识的语气说到：“要不然，我也不会离开那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