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凌帆的挑衅真的起了作用，又或者是圣位对于这些被污染者的吸引力太大，周围的黑雾在凌帆脚下挤成了一片黑色的浓雾，就好像有一片漆黑的乌云，将整片街道给完完全全的笼罩住了。
凌帆完全不敢想象要是依可一松手，自己掉下去会是个什么结果。
至少他是完全不想体验一下的。
“依可，我们走吧。”凌帆看着下面那一层黑雾，完全不想继续在这里待着了。他这次不是被绳子吊着的，要是自己手酸了滑下去了，那可真的没地方哭去。
但是头顶的人却没有反应，凌帆觉得疑惑，又不敢随便抬头看。
诶，等等，她不是安全裤吗……凌帆嘴角一抽，抬起了头来。
四目相对。
依可没有说话，她只是看着凌帆，这一次，凌帆可以在她的眼里看到一丝困扰。
“怎……怎么了……”凌帆被盯得有些心里发毛，勉强挤出了笑容，看着依可问道。
依可皱了皱眉头，终于张开了嘴。
“您，是城主大人吧。”
不是疑问句。而是很平淡的阐述事实一般。
而凌帆的笑容随着这几个字的吐出，顿时分崩离析。
被……被发现了……
完了啊啊啊，我昨天还骗她来着啊！怎么就被发现了啊！
“你……怎么知道的。”凌帆本能的觉得再伪装下去也没有意义了，他干脆承认了这个事实。
他更在意的是为什么自己的身份会被发现。按理说这不是那么容易被发现的事情啊。
“气息。您身上现在的世界正面的气息，和晚上在城主塔里传来的气息是一样的。”
这是什么鬼理由啊……凌帆愣愣的抬着头。甚至都忘了眨眼。这个世界怎么还会有什么气息识人的事情啊！难道你的武功已经练到可以感觉的到别人气息的地步了？不是这个世界我也没听说有人可以修炼内力啊，我们不是魔法世界吗？
“她是血族啊，血族对于世界正面的气息特别敏感……失算了，我居然忘了这一点。”圣位的声音又一次在脑海中响起，但是凌帆完全没有心思去管圣位失算不失算，他的心里此时波涛汹涌。
不管是荀筝还是依可，甚至说那些怪物，你们这些和世界负面有关系的家伙怎么都那么强的？我们说好的邪不压正呢？我手里的圣位怎么跟个废物一样啊？
“所以，您就是城主吧。”依可默默地抓着凌帆，眼神又回到了原本波澜不惊的样子，但是凌帆强烈怀疑，只要自己敢摇头，自己就要被这个吸血鬼少女给直接丢到下面的怪物堆里。
所以他选择乖乖点头。
“那昨晚的信……”少女说着这句话时，眼神忽然变得有些闪躲，不敢与凌帆对视，但是不管她对不对视，凌帆的答案绝对没有一点变化。
“没问题没问题，你爱留多久留多久，你住城主塔我都没意见。”凌帆的头简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
形势比人强啊！
凌帆现在就怕她真的一个不满意撒了手，自己就真的为了城邦牺牲了……
“那么……洛特勋爵长女，前共和国少将，依可•莫。向您宣誓，从此以后，为您效劳。为了感谢您的恩典，请让我为您献上我的忠诚。”依可的表情不再是淡然，而多了几分严肃。她看着凌帆，将左手轻轻抚在右肩，在半空中弯了弯腰。
她的表情那么认真，她的语气那么诚恳，她之前无比淡然的眼神此时也充满了坚定。凌帆之前的慌张无措，之前的一丝恐惧，也在她的注视之下荡然无存。
但是他不了解是什么原因竟能让这样的女孩如此诚恳的示忠。
仅仅是在外流浪时的一片安身之所吗。仅仅如此，就能够放下贵族的荣光，放下自己的身份，连职务都没有要求，一个少将，一个身份高贵的人，就可以这样子去宣示忠诚吗。
凌帆即便想破脑袋了，即便荀筝解释了，他也不能理解这一切。
没有过流浪的滋味，没有体验过这个世界的残忍，也就无法开口。
他只能抱持着这样的疑问，轻轻地说道，“那么，请和我一起把城邦守护好吧。”
说着，他再也没有看依可的脸，而是低下头去看着脚底越聚越多的黑雾，说道：“我们去治安队在的地方。我似乎有办法了。”
刚刚依可忽然的发问完全是在意料之外的，但是这件事情暂且告一段落时，他依然要继续他一开始的计划。
他已经有一些想法了。
关于如何度过这一次攻击的办法。至于其他的所有事，在这样的时候，都是不可能有闲心去顾忌的了。
“没想到你挺会说话收拢人心的啊。”圣位饶有兴趣的说道，“但是你真的就这样让一个血族进入城邦吗？”
“这就是我和你的不同。圣位。”凌帆微微闭着眼，感受着风刮过自己的脸庞，在心里说道，“我是一个外来者，但是我有着外来者的智慧，我有着外来者的思考。我说了，我不是你，现在这是我的城邦，也不是你的城邦。我会用自己的方式去前进，而你，只要看着就好了。”
“收纳异邦人也算吗？”圣位半是嘲弄的问道，“甚至是其他种族，其他国家的。”
“这个世界连我都收留了。不是么？”凌帆在心里反问完，不再理会圣位，而是睁开了眼睛。
拉着自己左手的小手依然充满了力量，稳稳地让自己浮在半空中，虽然胳膊这样拉着实在是有些不适，但是凌帆可以看得到，眼前不远处就是城邦最高的钟塔，而在钟塔不远处，黑色的雾气将一片区域团团围住，而在那片区域中，刀刃挥动带来的反光不时闪过凌帆的眼前。而在黑雾之中不时绽放出的血花，彰示着战斗的激烈。
即便离着不少距离，凌帆依然可以看得出来此时的治安队正面临着苦战。
黑色的包围圈不断地前进着，属于人们的立足之地正在不断地被蚕食，治安队此时四面受敌，为了保证防线不会崩坏，治安队只能不断地后退，减少防卫压力。
治安队的阵型始终没有出现漏洞。与城卫队不同，治安队对于协作战斗的要求极高，比起个人的战力，他们更要求团队战斗。而常年与魔物对战的城卫队，则是对于个体的战斗力有着不小的要求。
正是优秀的协作能力，治安队此时即便面临着巨大的压力，但是依然不至于无法支撑的地步。
但是光是支撑是没有用的。
凌帆明白，依可明白，治安队也明白。此时最重要的是阻止被污染者在城内的行动，普通人面对被污染者也许有一些反抗能力，但是也不过是一些罢了。黑雾笼罩下的心理压力，奇形怪状的身体构造，内心的恐惧就可以让人们从心理层面被击溃。
所以每分每秒的流逝，流失的不仅仅是时间，也是市民的生命。
“依可，我要给你第一个任务。”凌帆的手紧紧地搂住钟塔的尖顶，不让自己有失足落下去的可能，看着依可说道，“去把所有包围圈以外的游荡的单个被污染者全部解决掉。我这里吸引到的家伙应该是不会随便乱跑了的，但是还有不少在城内游荡。如果继续让他们在那里实在是太危险了。麻烦你了。”
依可只是点了点头。背后的蝠翼又一次绽开，紫色的肉翼与白色的骨架带动着强风，随着依可纵身一跃，双翼张开，依可飞快的朝着包围圈的反方向飞了出去。
凌帆注视了一会儿那紫色的身影，默默地转过了头去，看着远处不断收缩着的包围圈，抬起了手指。
“轰——”巨大的爆炸声让璃夜挥剑的手都为之一顿。
但是也只是一瞬间罢了，随着右手发力，长刃依然狠狠地斩断了面前的黑影。
但是也只是斩断了一只罢了。交手了不少次，最后这一刀才真真正正的落在了这团黑雾身上。
璃夜可以感觉得到，这些黑雾和之前所见到的所有的存在都有所不同。
他们已经可以“变化”了。右手幻化成为刀刃，身体硬化变为护甲，而战斗时的反应，交手时的力道，都已经不再是之前面对的那些慢慢吞吞毫无力量，除了砍不死以外就没有任何威胁的生物。
但是好在现在他们可以被砍成两半。到底哪个更麻烦一些呢？璃夜也说不清楚。
不过麻不麻烦不是璃夜现在关心的问题，璃夜此时的目光更关注的，是不远处的爆炸。
因为璃夜可以清楚地看到，当那一声爆炸响起后，所有的黑影几乎是一同看了过去。
即便治安队员的武器已经落在了他们的身上，也没有一点反应。
沉默只是暂时的，下一刻，目光所及的所有黑影都朝着一个方向涌了过去。
那是城内最高的钟塔。
顺着黑影的方向看去，璃夜可以看得到在钟塔上有着两个人影，而其中一个人即便只是一个身影，璃夜也能保证自己绝对不会看错！
“城主大人！”璃夜几乎是惊叫了出来。旁边的治安队员纷纷侧目，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璃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居然失言了，正想要解释什么，但是那些黑影完全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他们依然在冲锋，他们依然在咆哮，他们的目标无比的明确。
那座钟塔。
即便是已经缺胳膊断腿，即便是被砍到在地上，所有的黑影都如同疯狂的朝圣者看到了圣地一般，嘶吼着，咆哮着，挣扎着，用尽全力挣脱插在自己身上的刀刃，或是死死踩着自己的军靴，即便是爬着，也要向着那座钟楼爬去。
如此的可怕，如此的疯狂，以至于治安队员甚至不敢去拦住他们，三个方向的包围几乎是数息之间就已经不攻自破。
但是还有最后一个方向。这些疯狂的怪物完全没有绕道的概念，他们只是疯狂的前进着，挥舞着的双手就好像要把所有会拦住他们的东西撕裂，不管是枪盾，刀剑，还是，面前的治安队员。
本来维持的好好地战线，几乎是在瞬间就被撕了个口子，忽然发难的怪物完全不在意一开始躲闪着的刀枪，无视了本来提防着的利刃，即便锋锐的刀尖将他们穿透，即便刺出的剑刃直没至柄，他们简直是用着身体将面前的队员撞倒，而身后失去了阻拦的众多黑影，顿时找到了突破的方向……
当防线开始崩坏的时候，一个缺口，也会变成致命的破绽。
被推到的治安队员仅仅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无数只脚踏过了他与他身上被刺穿的黑影的身体，原本稳固的防御就在片刻之间便已经分崩离析。
战斗不可怕，但是和疯子战斗却很可怕。
没有人会想和一群不要命的人拼命。而此时的黑影就是不要命的人。
“全体散开！”璃夜的指令响起的那一刻，所有面对着疯狂涌来的黑影的士兵都仿佛听到了福音。一瞬间，翻滚的，向旁边扑的，拉着人跑的，各种各样的姿势，各种各样的方式都出现了。
也无外乎是为了躲避面前涌来的如同蝗虫过境一般可怕的黑雾。
失去了阻碍，再也没有了阻止他们的东西，所有的治安队纷纷闪到了两边，就犹如夹道相送一般，看着一大团黑雾疯了一般，直直的往钟塔飞奔。
而此时的钟塔上，凌帆正抱着柱子，看着那疯了一般涌来的黑影，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容。
“笑的还真是猥琐呢。”一旁站着的人冷笑一声，头顶的兜帽拉的很低，背后的长匣一路既往的负在身后。而那被清风吹拂着的帽檐下不时露出的一点紫色瞳孔充满了不详的气息。
是荀筝。
“诶，你别这样说啊。我只是没想到真的那么有用啊。”凌帆的笑容依然没有半点变化，他依然紧紧地搂着塔顶的柱子，右手指着远处那一大团疯了一般冲来的黑雾，“我就这么一指诶，你看，全都过来了。我是真没想到还能这样子。”
凌帆一开始只是想着能在这里吸引到几个就是几个，没有想到居然一下子把所有的黑影都吸引了过来！
“你放出去的是两个相互平衡的相斥能量，无论是世界负面的能量体还是世界正面的能量体，对于这种东西不可能有抵抗力的。”荀筝无奈的摇了摇头，“而且你要知道。你刚刚干的事情，效果可不只是你所看见的这样啊。”
“哈？”凌帆愣了愣，看着荀筝站在塔沿上却始终没有半点摇晃的身影，有些渺茫的挠了挠头，“什么意思？”
“呵。”荀筝没有回答，只是轻笑了一声，随着身形一阵扭曲，几乎是一瞬间就消失在了凌帆眼前。
而随着荀筝的消失，她所挡住的森林方向，凌帆似乎可以看到，有一大团前所未有的巨大的黑气正在飞快的涌来！
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