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五郎：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的话，我应该会不断重复地过着每一天，直到失去利用价值吧。但是很不幸，藩内出了一件大事，然后，我在失去利用价值之前就提前失去了自己仅有的归宿。
辰五郎：那是庆应元年的初夏。
辰五郎：那年，藩内发生了一场暴乱，是倒幕派和保幕派的斗争。我并不在意，因为那种事情再正常不过了。因为一点点小事，家臣杀死主君，当权者杀死叛乱者，镇压机构杀死街上流窜的小贼，武士杀死平民，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我不想掺进那种事情里去。你想，有什么比每天的味噌汤和烤鱼更重要呢，对不对？
辰五郎：并且我认为那种事情和我无缘。
辰五郎：但事实并非如此。直到暴乱发生，我被叫到我侍奉的君主面前的时候，我才知道土佐藩并不是以倒幕派为核心的藩，真正在藩内占主导地位的是以藩主为首的保幕派。说到底，我们不过是藩内的叛徒罢了。
辰五郎：但是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作为倒幕派战斗核心的我根本不可能退出。
辰五郎：我只能提起刀战斗。
辰五郎：那天，我杀了很多人。刀钝了，就换一把继续杀，血溅在脸上，就抹一把继续杀，砍累了，也要强撑着继续杀。在那见不到光的居所里，我眼中剩下的只有红色，在那不见边际的人海里，我唯一记住的就只有杀人一件事。
辰五郎：我杀了很多人，可能比我此前杀的人总数加起来还要多。尸体在我面前堆成了山，血把整个居所都淹没了，到处都是断掉的剑和被撕开的布甲，到处都散发着让人鼻腔麻痹的臭气，到处都是红色，到处都是让人不愉快到极点的景色。
辰五郎：但我们还是输了。
辰五郎：我们输了。我的主君被人杀死，战友被人杀死，朋友被人杀死，下属被人杀死了，只是和我擦肩而过的不认识的人也被人杀死了。大家都死了。我还认识的人没有一个活着的。
辰五郎：但是我没有死。
辰五郎：我凭着最后一股子气冲出了居所。
辰五郎：我知道这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但是我还是想这么干。
辰五郎：我不想死在那种地方。
辰五郎：冲出居所之后，我就在城下町里徘徊。到处都是追杀我的人。他们穿着不一样的衣服，有栗色的，灰色的，还有山形葱绿的，他们来自不同的组织，握着不同的信仰，为不同的人效力，全身上下都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但我还是明白，他们是一样的，因为他们出鞘的长刀和脸上抑不住的愤怒仿佛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我明白，那是为了杀我，我杀了他们太多人了。
辰五郎：我觉得城下町也待不住了的时候，就往城外跑。跑到城外河畔的时候，我的身体再也撑不住了。尽管没有受伤，但肌肉已经疲劳得一下也不想动了，我的关节就好像被生生卸掉了一样完全没有知觉，肺里全身血气，眼里也基本看不到红色以外的颜色了，精神疲惫到了极点，一下也不想动了。
辰五郎：于是我找到一棵树，把刀插在地上，在树下躺了下来。
辰五郎：我抬起头，看着天，天很蓝，很漂亮，却也刺眼。在只能看到红色的我的眼里，那颜色就像宝石一般耀眼。我躺在河岸上，等着别人发现我。我想我快不行了。
辰五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发现了我。那是一个很年轻的新选组成员，我不认识他。我躺着冲他笑了笑，想告诉他我已经动不了了，来砍了我邀功去吧，可是他跑了，头也不回。我想叫住他，但是我发不出声，于是我就看着他跑掉。
辰五郎：我躺在那里，每一次呼吸都在变弱。我觉得自己累坏了，想睡觉，但是我又放不下这片天。于是我就躺在那里，看着天慢慢睡着了。
辰五郎：就那样，在湛蓝的晴空下，结束了。
辰五郎：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就在这里了。剩下的事情你应该比我清楚，我就不多说了。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