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固执女孩

作者:mm0045 更新时间:2018/10/17 18:32:42 字数:7875

霍特尼斯主广场上,从高层撤退下来的反抗军们终于抵达了他们的主力附近,总共三千余人汇合在此,塔鲁从胡斯那得到了佣兵们背盟的消息,在格温德琳的指挥下开始加固营防,一半人在广场上,一半人躲藏在民居改造的工事里,随时都能互相支援。

当时同一层负责进攻的奴隶们并未有什么动静,这引起了胡斯的猜疑,他担心费雷德里克是否有参与到此事中,虽然看上去不像他所想的那样。

留在同一层未有联络的奴隶领袖戴尔,本该是负责一同进攻白甲军防线的右翼主力,恐怕佣兵们很快就会回过头去攻打戴尔,至于该怎么跟费雷德里克交代这件事,胡斯暂时没心情处理,在他眼前还有更重要的去做。

将不相干的外人安置妥当后,胡斯单独在临时拉起的帐篷里面对着夏洛特跟瑟雅斯,试着解释特兰身上发生的悲剧。

“我不想否认任何事情,的确是我打中了特兰,当时正在战斗,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穿着黑甲军的衣物出现在我面前。”胡斯酸着鼻子描述了过程,略去了细节。

“这就是你一直以来追求的结果!战争!混乱!还有死亡!”夏洛特眼角也湿润的重新提起他过去反对胡斯的理由,他最爱的弟弟就这样因此死去,让他更难原谅胡斯。

“够了!”

瑟雅斯不再像图书馆那一次般懦弱,她主动叫停了亲人的争吵,揉弄太阳穴舒缓过大的压力。

“是我让特兰出去的,没你们两个的事,真相我已经搞清楚了,现在我只想再看看特兰。”瑟雅斯无力则被胡斯,也不想让夏洛特因此对胡斯有太多埋怨,只剩下流不完的泪和红肿的双眼。

“别这样,瑟尼。”

夏洛特微微摇头,他大概知道了瑟雅斯的回答,可还是说出了口,背后靠着的木桌都被他双手抓碎了边缘。

“老哥,我想单独跟胡斯待一会,你能出去吗?”瑟雅斯背对着问他。

“事情已经发生了,瑟尼。”夏洛特留下一句话,知趣地走出了帐篷。

帐篷外很多反抗军都在等待,尤其是格温德琳,她看起来非常着急,但对于只有夏洛特走出来感到意外,失望地摇摇头驱散了军士们。

“跟我来,有人要见你。”格温德琳的腿伤已经不再妨碍走路,一个人用拐杖艰难前行。

“王子们确实不在你们这?”夏洛特还记得他的使命,还有所要面对的任务,更不曾忘记玛丽峰等待他的解救,可这时候偏偏急不来。

“有人说莱恩劫走了王子与王妃,可莱恩根本没去过王宫,现在又被国王扣下,这里有什么人在搞鬼,跟佣兵恐怕也有关系。”格温德琳给出了自己的理解,剩下的就全看夏洛特是否原因相信她。

“谢了,这些情报够我用了。”

夏洛特用慢过格温德琳的速度跟在她后面,两人走到主帐篷正对着的另一个小屋前,发现恩加多已经在门口了。

他一声不吭回身打开小门,站到台阶上先进了去。

门里是损坏了半边的民居,有少量光线从破碎的缺口处照射进来,整体上却黑暗无比,空有一个寒冷的壁炉,屋子中间却有六张红色棉椅围绕着一堆火焰,阿尔文跟梅尔邱就坐在椅子上,老人昏睡不起,阿尔文则一筹莫展,直勾勾望着火焰,时不时从身边拆碎的家具上拿一条木棍扔到火堆里。

“沙罗温还没出来么?”阿尔文对着格温德琳问。

“胡斯他在跟瑟雅斯单独相处,连我也被赶了出来,暂时不用考虑了。”夏洛特代替格温德琳回答了他,然后进门的三人各自找了一张椅子坐下。

“一军领袖在此时还与女人卿卿我我,你们也不阻止他。”阿尔文对胡斯的做法颇为不满,即便反抗军跟他关系不大。

“没准是好事。”格温德琳打断了阿尔文的发言,只是内容出乎意料。

一屋子里除了无精打采的梅尔邱之外,其余三人都吃惊地看着格温德琳,不敢相信反抗军的二号人物竟然亲口说出这种等于反叛的话,更开始琢磨起格温德琳与胡斯的关系。

“吃胡斯的醋么?”夏洛特故意调侃起格温德琳,试着打探格温德琳的口风。

“胡斯骗了我,说好让我去王宫,结果只是稳住我的方法,等莱恩走了就让我去跟奴隶交涉,否则莱恩不会成为国王的俘虏,明明就是想送人质给国王让他安心谈判,这样子我没法再信任他了。”冷淡的描述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可这对胡斯亲密战友的身份而言,就已经是格温德琳表达出的最大不满。

“你的意思是?”夏洛特有所保留地问道。

“这位叫梅尔邱的老伯的事情,我已经跟安斯艾尔骑士聊过,知道他们来这国家的原因,要是留在这只会被胡斯当做是奴隶的人囚禁起来,要想逃跑我很乐意帮忙。”格温德琳说。

“梅尔邱的确很重要,但现在他这个样子恐怕哪里都去不了。”夏洛特看着梅尔邱,发现他身上衰弱的迹象并没有缓解,四肢还是软弱无力,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根本不是胡斯要的人,倒是跟老伯一起关着的重要囚犯反而被他弄得消失不见,还说是去把真正的大巫爷找来,不管别人怎么想,我反正是信了,何况他还救过莱恩。”格温德琳咬着手指头,也许是在疑惑当下行为是否正确。

“即便这样,就地反叛也不大好吧?我可不想陪着你们一起死。”恩加多插嘴道,本来没他什么事,但听上去会牵连自己,就不由得他想不想管了。

格温德琳隔着火苗瞅了他一眼,意识到事情比想象要复杂许多,当下几个人都只是临时搭伙拼凑在一起,还算不上一根绳上的蚂蚱。

“我没打算背叛我的军队。和谈在即,现在我只想送梅尔邱去安全的地方,至于你们其他人还请自便吧。”一转眼,她就决定只帮梅尔邱,尽可能降低成本。

听她这样讲,恩加多的脸都绿了,但又找不出借口来反驳,他在这些人里的处境最尴尬,既不是反抗军也不是合作者,没多久之前还是敌人的领袖,指不定胡斯又会怎么对付他来要挟师傅,一想到这恩加多就打算发作,夏洛特抢在他前面打断了发言。

“可以,反正我们没打算指望别人。”他说。

“你说谁们?”恩加多尖声问,从椅子上扭身对着夏洛特瞪眼。

“就是我们三个,还能有谁?”阿尔文道出了真相,他早就看破了自己的处境。

“但是把他藏在哪呢?”夏洛特继续思考。

“那个啊,我已经想好了,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格温德琳望着火焰,心中已有答案。

远离他们的主帐内,打了两三枚橙色灯石的牛皮帐篷里显得格外温暖,对比外面的寒骨凉尸也确实让人感到安全,瑟雅斯喘了口气坐到唯一的藤椅上,颓废地用力遮盖额头,慢慢再滑到下巴。

胡斯依旧站在军事地图前一动不动,他不敢先开口,两人在沉默中各自休息了一阵,终于到了瑟雅斯开口打破寂静。

“你怎么能打伤他?”瑟雅斯明显在自问自答,她知道那不是胡斯的错,泪水又开始落下。

“夏洛特也许是对的,我总是一败涂地,挣扎到今天又犯了最不该犯的错误。”趁着四下没有别人,胡斯表露出他长期思考的问题。

“我想过,特兰也跟我说过,只要我们还活着,就不可能避开问题。你跟夏洛特都有自己的道路,我则选择躲起来逃避。”

用衣袖擦干眼泪的瑟雅斯继续说道。

“所以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选择逃避,而是加入到你或夏洛特任何一人之中,也许问题早就解决了?特兰不用死,也没有那么多人会活着受苦。”

“把问题都揽到自己身上,只会反被问题解决。”胡斯为未婚妻开导,不再把注意力只放在地图板上。

“真的是那样么?对我来说?也许其他人可以这样讲,但我不能。老师教给我的,亲口告诉我的使命,他都期待我能做些什么。工程、地理、经济、数学,我明明学的比任何人都多都要好,做的却比任何人都少。”瑟雅斯回想她作为优秀学生的一面,过去只是当做骄傲,到今天才想起来为何笛卡尔老师从不教夏洛特跟胡斯这些。

“责任么?”胡斯自嘲的笑了起来,也更靠近瑟雅斯。

“是我放弃了的责任,却不是你们该承担的,对不起。”瑟雅斯仍旧自责着,她从未有如此清醒过。

“嗨!”

胡斯蹲在瑟雅斯身边,双手握住了她的左臂,**一番后放到了唇边轻轻亲吻。

“是我的错,我害死了特兰,不要因为我而对你自己抱怨。”

“胡斯你......”

一个不小心,瑟雅斯再也绷不住表情,眼泪哗啦洒到胡斯脸上,她整个人也缩成一团,靠在胡斯的左肩,用右手用力抱紧胡斯的脖子。

本不觉得会从胡斯那听到任何抱歉的她,被这一句再诚恳不过的心底话敲开了心扉,之前积攒的怨气也荡然无存,反倒更恨起自己了。

“特兰!对不起!”

瑟雅斯前所未有地嚎啕大哭,用力拍打胡斯的背部,直到哭的呛了喉咙才变成抽噎。

怀中的未婚妻哭的越厉害,胡斯心里就越难受,他想起了那个自幼就被他耍着玩的小特兰,又想起在打中他时的所作所为,哪怕冰山一般的面容,也开始碎掉多年来的伪装,露出凡人的表情,眉毛紧巴巴皱成一团,嘴巴向上撅起,双眼尽可能的闭紧,不让泪水从眼眶里淌下,这便是胡斯所能做到的最大努力,为他多年来执迷不悟的错觉后悔,甚至直到看见瑟雅斯前都仍旧不愿相信破灭的事实。

他们的哀伤还没彻底消退,营地外就传来了骚动,往日的机警让胡斯立刻握住腰间的剑柄,走向出入处。

还没打开帘子,塔鲁就先走了进来,用一脸惊讶看着胡斯,嘴上却一个字说不出,用眼睛扫了下瑟雅斯,觉着自己也许打扰的还不是时候,便主动让出空间,让胡斯自己走出去看。

带着狐疑的猜测,胡斯最后跟未婚妻做了眼神交流,就随着塔鲁走出帐篷,发现外面比想象的要混乱,大批士兵来回走动,集结成平日里训练时的阵型,十五个人一队,五个小队架好长矛对准坐落在广场一侧的营门。

不高的营门外,走来了两个身形各异的男人,哨塔早就看到了他们的身影,前来的二人想必也没有打算对反抗军有所隐瞒,走在前端的是白发瘦高男人,后面则是漂在半空戴着头巾的长须老者。

“是之前想杀我的刺客,他什么时候跑了?”胡斯问起塔鲁来。

“这......”

塔鲁答不上话,毕竟负责管理囚犯是他分内的工作,出这么大的意外用什么借口都说不过。

“别想没用的了,现在想想他为什么还带着个人回来再说吧。”胡斯拍拍塔鲁的胳膊肘,示意他放轻松些,自己则绕开围绕成半圆形的部队,单独走到门口等待。

“我记得你是叫新凯对吧?没想到这年头还有犯人自己乖乖回来的怪事。”胡斯问。

“感谢你还能记得我的名字,外面的混乱我可担不起,你们这要说也比国王军和奴隶那来的安全。”新凯注意力放在门侧的士兵身上。

“你可是差点就杀了我,对我来说可不安全。”胡斯调侃道。

“差点?这时候还装蒜,不是差得远了吗?”

新凯觉得胡斯没有太大敌意,双方显然都有话要说,稍作考虑就把脸转向身后的大巫爷。

“这位是......还是你们自己来说吧。”他让开一步,把对话的空间留给了大巫爷。

“阁下就是胡斯·沙罗温先生吧,对你早有耳闻,听说你这里还押了另一名囚犯?”

大巫爷慢慢漂到前方,提起囚犯的事时还回头向新凯确认,生怕自己说错了显得太尴尬,是个知书达理的老人。

“等等,请问阁下是?”胡斯也装作礼貌地问。

“在下哈扬·翁乌克,不过要说的话,从陆桥过来大家都叫老朽做大巫爷,听着还很顺耳,想必诸位有所耳闻吧?”

大巫爷道出的真名并未引起胡斯的注意,到是说出外号时让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胡斯听见大巫爷的名号时,大脑开始飞速运转,反复思考梅尔邱到底是谁,真正的大巫爷又为何会出现在他面前,也许他们两个都是假的,不过是奴隶与佣兵联合在一起的阴谋。

很快,他否定了这些个太冒进的想法,开始先从同样是囚犯的新凯入手,梅尔邱一定想办法将他弄出去,才有现在的局面。

“听说阁下为奴隶之王服务。”胡斯故意留下半句,不去询问他们来这的原因。

“如果你知道为何我会跨过陆桥来到这荒郊野岭,那就一定不会奇怪我扔下奴隶们跑到此处。”大巫爷晓得胡斯的用意,直接把话挑明了说。

“那么......”

这时胡斯的眼神抛向靠在门边的新凯。

“别看了,小子。那白头发的银粱人只是被人派到我那去的诱饵,有意把我引到这来。而引我来的人就在你们营地里,他偷了属于我国的至宝,还弄走了古画的碎片,我从陆桥过来追缴许多年了,最后一块果然就在这。”

“古画也算至宝么?”胡斯有所不解。

“是终息地的东西。”大巫爷不再透露更多细节。

听见终息地的名字,胡斯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那是真实存在过的女神爱若拉的“陵寝”,至神话时代古颂传播之前,便禁止活人靠近的圣地。不仅仅是东方教圈,整个纳古兰德大陆的群星信仰者们都视之为朝圣地,过去不断有盗墓者试图跨越无人区,几乎所有人都死在了路上,听见大巫爷是来追讨成功从终息地获得文物的盗墓贼时,难免让人激动一番。

“既然这样,请到方便的地方说话吧,这里人多嘴杂。”

胡斯伸手在士兵间打开一条道路,将大巫爷引荐向主帐篷。

大巫爷一声不吭,放下了漂浮着的双腿,两脚踏在忐忑不平的石板路上,开始跟在胡斯后面亲自步行,后面的新凯想也没想就跟了上去,中途还被士兵们用长矛拦截,塔鲁使了个眼神便将他放行,重新打点营地运作回归到日常之中。

议事的帐篷内,瑟雅斯早早窥见营地门前的事情,先一步躲到了帐篷内侧的储物室,等胡斯走进去时,瞧见储物室前的木桶被挪过,便知道是瑟雅斯躲到了里面,放心地让大巫爷与新凯进来,挪了一张椅子被这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老人使用。

“挺精致的地方,你们比我原本预期的要文明多了。”大巫爷站在椅子前打探道。

“多亏了我妻子。”胡斯说完往储物室瞧去。

“这年头打仗还带着太太真不容易。”

大巫爷看见胡斯有意站在地图旁,这才肯坐到椅子上。

“让我们来说说正事吧。”他继续说。

“他想见见那个被囚禁的老伯,跟我一起的那人,你要是还记得的话。”新凯正对着胡斯,坐在一处阴暗角落的桌面上,替大巫爷说出真实目的。

“这个本来不难,可现在混乱纷纷,之前又遇到突袭,我们把他留在了上面的营地。”胡斯没有犹豫地说出了自己所知道的事。

“等等,你什么意思?”新凯想起进营地时人多了许多。

“佣兵们背叛了他们的领袖,撕毁了与我们的协议,反过来冲击我们的后勤营地,老弱病残根本守不住,要不你觉得我们狼狈不堪逃到这是为了什么?”全盘托出并非胡斯本意,他更多是要试探大巫爷来此处的动机。

“放心,我不是奴隶的附属,只是出于同情才帮他们而已,如今没有任何利益瓜葛了。”久经世故的长者经验一眼看穿了胡斯的意图,表示自身没有危害让他别想太多。

“也许有些过分,但你能帮助我们对付佣兵吗?我们太弱了,需要一个强力外援。”胡斯低声试探。

“杀人的事么......”大巫爷有些摇摆不定。

“我需要通往高层的道路,你要的人也在那,是个叫梅尔邱的老头,看起来比你年轻些。佣兵不会跟你讲道理,他们会杀了任何看到的人。”胡斯继续说服道。

大巫爷听后沉默不语,把玩着胡子编出一朵花来,直到新凯忍不住想靠近时,才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既然如此,也只有这样了,容我先去替你们探探路,到时候我会回来的。”

“你要回去么?”新凯以为大巫爷想回奴隶那去。

“回家吗?总算是有机会了。”

留下一句话语后,大巫爷站起身来,径直走出帐篷,新凯与胡斯本以为他有别的话想说,追出去后却发现没了踪影,凭空消失在繁忙的营地内。

追问了附近几个站岗的哨兵,却得不到任何有用的回答,三千多人的大营竟然没一双眼睛看到大巫爷去了哪。

“这就完了?”新凯噗通跪在雪面,两手来回扫动没有脚印的地方,试图寻找大巫爷的踪迹。

“是你完了吧,几次被抓住做囚犯的糗事我以前也试过,明白这里的滋味。”不知何时开始,胡斯弄来了一支匕首,扔到了新凯的面前,另一手已经做好拔剑的准备。

“我....我怎么也算是跟你们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吧?”新凯并不打算与胡斯为敌。

“给你五秒时间拿起来,像个男子汉一样死去吧。”胡斯仍旧不留情面。

“我回来是因为我相信我跟以前不一样了!我有活下去的目的了!”新凯离匕首更远,他完全没有战斗的打算。

“这里没人信得过你。干脏活的刺客,福克西纳的人,还试图刺杀我,这里有任何一样你都该死,要不是格温德琳保你......”

“那让我再保他一次可以吗?”

胡斯前面的话刚说完,熟悉的女声就在身后边响起,新凯与他一起回头看去,发现格温德琳听后在帐篷外多时,黑衣黑帽盖了一层白雪,躲在箱子间让人没看出她的形迹。

“真该改改你偷听的习惯!”胡斯不大满意格温德琳的作法,尤其在意是不是从他与瑟雅斯聊天时就已经在这,又听到了什么。

“我要保他!”格温德琳重复了一遍。

新凯不知作何反应,他用最大力度地摇了摇头,似乎不想再给这位眼前的女孩添麻烦,打心底从未有如此拒绝来自他人的帮助。

“也许他跟你同族,但个人感情别带到公事里来,一起长大有时候都未必靠得住。”胡斯说完话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新凯身上。

雪面上冷的发抖的新凯突然伸手抓向匕首握柄,快的连胡斯都有些反应不及,本能地挡在格温德琳面前,然而匕首却没有刺向任何人,反倒被新凯一扭对准胸口。

锋刃还未落下,一枚铁球就打在新凯手指间击落匕首,胡斯从后看去,发现是格温德琳又救了他,好像早就预见了这一幕,依旧是面无表情。

“就算这样你都要救他吗?”

胡斯心底的愤怒没有任何流露,即便明显感受到格温德琳的不满,也不以为然,他真正在意的是格温德琳的改变,也许是因为莱恩的事,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可在胡斯看来他没做错,那股故意与自己对着干的做法才是真正让他难以接受的。

“对。”

格温德琳给出了她的回答,胡斯却不想听从,更不能接受军队的失控。

“但我用一个人跟你换!”

她叫住了胡斯,显得略无底气。

“难道你......”胡斯猜到了答案。

“梅尔邱,那个大巫爷要的囚徒,我救了他,把他藏了起来。”格温德琳说。

“就因为莱恩的事吗?你认为我骗了你?”胡斯没有答应,只是把话挑明。

“是你让他去的,你说过什么就要负责任,如果大巫爷知道旧营地里没有他要的人,肯定也不会帮我们对抗佣兵!”格温德琳低声咬牙用手指对胡斯顶了一下。

“要挟自己人?”

“就当我是要挟你吧,可我没背叛任何人,一个囚犯交换另一个囚犯,让你偶尔提心吊胆来赎罪也不错。答应我的条件吗?他活着,大巫爷就能找到他要找的人。”

格温德琳用手指着新凯,看上去对胡斯没有半点让步的打算,新凯一脸惊讶,又多少有些悔恨,眼球来回在格温德琳与胡斯之间扫视。

“好吧!如你所愿。”

本打算单独跟就着莱恩的事对格温德琳道歉,如今一切都泡了汤,胡斯只好咬着牙答应了她,极少有地在冰山面容上露出了怒意,在他看来自己人的背叛最让人难以接受。

最后一次打探新凯的表情后,胡斯带了迟疑的步伐回到帐篷里,故意抛下这两人不想再看到他们。

“你不该救我,上次救我一命还没对你道谢。”新凯说。

“那你又为什么那么抗拒陌生人的援助呢?所有善意都必然有所图吗?”格温德琳走到新凯面前,把匕首与铁球一同捡起收好。

“大概是因为我们长得太像了吧。”

新凯想起了失散多年的妹妹,那是他生存的唯一动力,不知不觉间也将那份情感的影子投射到格温德琳身上。

“因为我们都是银粱后裔吗?”格温德琳也坐到了雪地上,身后垫着一块貂皮,顺手也给新凯添了一层兽皮围脖。

“你知道了。”新凯说。“从那个把我送到地面的怪老头那听说的?”

“也就只有那个梅尔邱老伯会主动对我们这样的人提起这些了。银粱的后裔,被迫害的恶魔,难怪是奴隶出身呢,即便歧视我们的人自己都早已忘了为什么要这样残酷对待我们,可血统这东西就像诅咒一样。”格温德琳说着就握紧了藏在衣物下的银白色项链,那是自有记忆以来便随身的宝物,如今她明白了项链所携带的历史,也许不止是她儿时幻想自己是贵族流落民间的女儿的信物那么简单。

“要是平时,谁都犯不着为陌生人跟自己的好友翻脸。可今天不知怎么地,我就是不太爽他那副固执又不认错的脾气,你也不要谢我,就当是亲族间互相帮忙吧。”格温德琳笑着说。

“我的那个妹妹,跟我走散了,之前跟你提到过,要是她还活着,也该跟你差不多大。所以你为了我去破坏自己的生活时,我就觉得很惭愧,明明我没保护好妹妹,却苟活到今天。”

新凯明白到他坚持这么久的原因,今天总算有了回报,毫无保留地对“陌生人”道出内心独白,明明自由却被枷锁拘束,泪水也从他的眼角坠下。

“要是你不介意,把我当你妹妹吧。”格温德琳拍拍新凯的肩膀,看上去很大方,又有些害怕被拒绝的拘谨。

尽管新凯没有立刻回答,但呆住的表情也绝对能让格温德琳看得出他答应了,更准确的来说是高兴还来不及,甚至惊讶大于欣喜,就像失去多年的至宝重新被找回一样,新凯得到的不止是一句称呼,还有他曾为人的一切。

给他那救赎的不是别的,正是格温德琳不曾犹豫的笑容,白发白肤与白雪,看上去好似冰山,骨子里却暖人心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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