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黑夜中的泪

作者:mm0045 更新时间:2012/6/28 6:27:59 字数:10043

鱼骨头酒吧毁灭的一星期后,某个出奇安静的夜晚中,一只花色猫正散步于无人的街道上,在废墟边上停留许久。

“喵?”

这只猫儿正在疑惑,平时常有个金色长发麻花辫的“大猫”在此喂她小鱼干吃,如今附近一带统统变成碎石堆。

“喵!”

一声惊扰过后,猫儿跳跃着逃离进街道的黑影中,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国王军制服的士兵被人从黑暗中推出,短剑刺穿了他的胸口,手持短剑的人把他用力挑起,一下甩在酒吧的废墟之上。

披着黑袍黑帽的四人从猫儿出现的小巷黑影中快步向前,拔出双剑的矮个子很快跟了上去,终于找到了鱼骨头曾经的正门。

领头的男人俯身慢慢蹲下,掀开帽子后露出一头金色发,默默从袍下献上一朵白色大茉莉,盖在了众人献花哀悼的蜡烛前。

“请节哀,胡斯。”

反抗军中的参谋格温德琳试图安慰他,一行来到的还有另两名最高干部,负责情报的矮个莱恩与负责军备的高个塔鲁。

“我们该赶快离开,国王知道胡斯出身在酒吧里,这一路上我们已经干掉五个暗哨了,如果等会没回报肯定会有大部队来搜查。”莱恩不时望向将目光抛向附近,一转身时却突然停了下来,拍了拍塔鲁后一齐面向右侧街灯下。

一个人影站在原地,身上穿的是牛皮甲,怀里揣着一把剑,斜靠在灯柱上。

看到这一幕的塔鲁缓缓提起手里的巨斧,等待格温德琳或胡斯的命令。

“我没想到你会来。”

胡斯站起来,手摁在腰间的剑柄上,转身对着老熟人说道。

“夏洛特。”

“胡斯,不该来的是你。”

夏洛特从阴影里走来,红肿的双眼看得出他这几天并不好过。无言之中,胡斯将剑柄对准了夏洛特,身旁三人一同亮出武器。

“特兰呢?他还好吗?”

胡斯想了一阵才放下剑柄,让其余三人也从紧张的气氛中放松下来。

“斯蒂格·特纳侥幸活了下来,现在特兰和班德都在他的庄园里,但特纳的女儿的失踪了,至于瑟雅斯......”

“别说了,我知道。”胡斯不想听到他心里早有准备的答案。

“胡斯,如果你当时在她身边,一切就不会发生。”

“你也不在她身边,而是把她交给佣兵保护。”

“这就是你的回答么?”

夏洛特无奈的背过身去,不想再多听胡斯的任何一句“辩解”,吵够了的二人各自退让一步,冷静下来后又变得默默无声。

“我出现在这不是没有原因的,国王知道你肯定会来,他希望让我对你做最后一次劝降。你的游击队已经名存实亡,你仅存的支持者也迟早一个个被连根拔除,别做傻事了,改变这国家不需要靠暴力,内战会引来海勒古的介入。”夏洛特叹着气说道。

“要是能做到的话,老师就不会死了,你还想听国王和贵族用谎言骗你多久?他们害死了我们的老师,而后告诉你要进行改革,你就这么简单的信了?”胡斯冷笑说。

“我有我的立场。”夏洛特对此不予正面回答。

“那就看看我们谁能走到最后吧。”

胡斯转身离开,身旁三人回头看了夏洛特没有跟上来,才安心地转回来时的小巷中,独自留下夏洛特一个人,他跪在鱼骨头酒吧的废墟之上,也为死去的人们和变作废墟的家献上一朵黑茉莉花,愿这世上无助的可怜人们都能有自己的归属。

前几天发生的一切,让特兰与班德唯一的家成了废墟,更失去了最亲近的人。

瑟雅斯已经不见踪影整整两天有多,随同一起消失的还有斯蒂格·特纳的漂亮女儿玛丽峰。

出现火灾之前没人清楚她们的具体位置,只是听说瑟雅斯正位花样年华的少女打扮着妆容。

同样急的团团转,还有失去女儿的斯蒂格,正坐在自己的书房里,看着女儿仅有的画照,合上双眼又反复睁开,一刻也静不下来。

暂时因两人失踪而居住在大贵族家中的特兰、班德与黑斯特瑞,没少见到有王宫的信使来传话,巡逻军除了夏洛特外,也有不少不认识的家伙前来询问,调查团的卡松德走访了十几次,又跟斯蒂格交换了意见,大致弄清楚了当天发生的事情。

斯蒂格的庄园,正位于最接近王宫的新贵族街,是三十年前奴隶大起义后的老贵族街遗迹所建,那里有专门铺设的草场和小规模的林地,时值风暴“尘泥”吹过致远花的北草原,外面的风雨声极为刺耳,就像是女人尖叫一般,刺着每个在场者的内心都舒服不起来,终于有人打破了长久的沉默。

“听说一半海骨佣兵团的人都死了,出了这么大的事王宫那还是没有什么进一步的表态。”黑斯特瑞习惯性地多嘴。

其余二人背对着对方依旧沉默不语,特兰看着窗外的雨点,班德驼着背坐在沙发上,唯独黑斯特瑞是在翻看王宫近日来的刊报,发现里面并没有提到太多新闻。

“你们就一点线索都没有吗?我们在这等消息?”特兰还是忍不住发话问。

“哪有线索!一个怪物搞垮了整间酒吧!如果不是那个大个子,我们也得死在里面,你也看到他跟你的差距了,就你这瘦杆,风一吹就折了!”黑斯特瑞当即训斥了特兰,实际上怕他跑出去。

“怎么办好,这样下去......我们也死定了,他们瞄上我们了。”

脑中如乱麻般的班德,听到特兰的问题更加混乱,言语甚至开始不分次序。

位于大宅中装修华丽的居室并不能打消他们的顾虑,尽管里里外外还有不少卫兵潜伏在玻璃墙外的岗哨里,可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仍然让人感到后怕。

“嗒......嗒。”

一阵脚步声传来,班德立刻吓的躲到桌子底下,抱住了棕色的枕头,连持重的黑斯特瑞也不禁吞起口水,唯独特兰迎了上去打开房门。

“你们还没睡么?”

来的人是大宅的主人,那位新贵族的领袖斯蒂格·特纳,城里最著名的奴隶经纪人和经销者,靠着自己的能力建立起了庞大的新贵族联盟,通过奴隶贸易的多元化发展成为城中廉价劳力的主要提供者,连艾兰思家都难对其生意插足。

如此高贵的大人物邀请他们住入自己的宅邸,也算是对瑟雅斯下落不明的补偿,他由始至终认为“血爪蜈蚣”的目标是自己,不经意间拖累了鱼骨头一家人,更有必要把他们放在安全的地方。

“是特纳先生啊,吓死我了。”班德从桌子底下跑了出来,也来不及为刚才的怪异举动解释。

“彻夜难眠啊。”黑斯特瑞扭头看着黑色的雨夜,雨水滴在玻璃上有如泪珠。

斯蒂格走近了他们,一同看着灯光映射出来的镜影,想起了在火海中的遭遇来,心跳也顿时增速,那是三十年前奴隶大起义时也未曾有过的事情。

“那些人,不,那些怪物一定有什么来头,八成是魔法。”斯蒂格说出这几天来跟调查团交换意见的看法。

“至少从目击报告和我的亲身体验来说,怪人的体内有虫子,而且还有致幻的作用,可这解释不了很多奇怪的事,为什么血爪蜈蚣会拿到那么多的白灯石去制作炸弹,白灯石的开采应该很困难才对。”黑斯特瑞希望能从更实际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调查团的卡松德也想到了这个疑问,不过有一件事是你们不知道的,大概上个星期时,有一处艾兰思家的码头仓库被袭击,连带要出口的白灯石和船只一起沉入了渊湖,不过考虑了公众影响,就暂时瞒了下来,反正大部分人都买不起,艾兰思家也不想闹大,没想到会用在这种地方。”斯蒂格摇摇头说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一切发生后只能等调查团出结果了。”特兰试着让收留他们的斯蒂格不那么难过,试图担起一个“男人”的责任去与跟他身份完全不对等的人搭话。

“大概是国王的意思吧,王储格伦跟新贵族,尤其是我的关系一直不怎么好,西蒙陛下到是想让我主动去推动跟王室的联姻,借机想成立调查团把火往老贵族们身上引再来个人赃并获,谁知道艾兰思公馆先出了麻烦。”斯蒂格没有在意谁搭腔,一直都是自说自话若有所思。

“你是说格伦拒绝跟你女儿联姻?”黑斯特瑞觉得不大对劲,斯蒂格说出的东西不符合他们之间的关系。

“难道你没听说过么?格伦一直有个老相好,不过是平民出身,她父亲是宫中的御医,就因为这个摄政王拒绝了新老贵族一切的联姻请求,单纯这一点足以西蒙陛下换小王子卡尔斯继位。”

“真的假的?”班德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要不攀塔比赛时针对小王子的刺客是哪里来的?又刚巧差点甩黑锅到一个平民出生的孩子身上?”斯蒂格回头看了一眼自觉搭不上话题而走开的特兰,当即被黑斯特瑞挡在两者之间。

“作为退役的老政务官,我是听说过王储拉拢过宰相想敲打新贵族,再拿到老贵族的物资支持,夺下新贵族的人力资源,逼他父亲就范去接受那门婚事,看来阿尔文·安斯艾尔只是个楔子,八成是有人请来当炮灰,连身份都可能是假的。”

老人不想自己或亲友卷入大贵族们的斗争中,特地找了个话茬让斯蒂格唯有跟自己说下去,使了个眼色后班德就带着特兰走到了二楼的睡床上。

“只是想这里的人给夏洛特·格林队长带个话而已,刚才说的都是我认为的事实,作为跟西蒙陛下一起成长的您,肯定明白我的用心良苦吧?我的独生女已经卷了进去,她是我最后的亲人了。”斯蒂格唉声叹气说出了真心话。

“即便你这样说,要是让夏洛特作为调查团的团长轻易就表态支持王位之争,也是掉脑袋的事,忘了八十年前的内战吗?先王作为王子侥幸逃脱后花了十几年时间才平定战灾,我可是亲眼看到最后那几年致远花变成什么样的,袭击者的真面目与支持者的事我们之后再聊,调查团会给个公道。”

黑斯特瑞回绝了当传声筒的可能,言下之意是让斯蒂格自己去跟夏洛特或霍吉尔说清楚。

“老爷!”

一声古怪的哭腔呼喊,划破了众人之间的胶着。

一个穿着红色管家礼服却浑身湿透的的肥胖男人出现在书房大门外,引来了斯蒂格的不满。

“我不是说了不让你们过来了么?为什么你会穿歌剧的戏服还湿着身子不穿鞋!”斯蒂格连对他们发火的脾气都凑不出,有气无力地挥手想让他快点从眼前消失,特地背过身去望着壁炉烤着的木炭。

听见话的管家仍然一摆一踏瘸着步入斯蒂格视线,低着头手中拿着两封滴有少许雨水的信件走来,站在他们的面前喊道:

“给您!在邮箱里发现的。”

正要上楼的班德与特兰被新的消息吸引住,都停在楼梯上一动不动,众人屏息以待,只有斯蒂格靠近了过去,眼睛往身边一扫,快速接下了两封信件,等管家弯腰倒退走出大门后,在三人的注视下拆开了内容,又把信件交给了黑斯特瑞。

除开第一封写着“斯蒂格·特纳老爷收”以外便再也没有其他文字的信件,第二封厚度稍加,包装也更特殊的大信封里,才是真正要递送的东西。

黑斯特瑞接过被拆开了的信件,内里有一张被切开左上角的发黄信纸在里面等待,他拿出来抖了一下,将纸张的皱痕履平,让那不清楚的红色墨水字迹立刻变得清晰起来,上面写着一行行文字。

致我亲爱的读者们:

我曾经想过,自然也尝试过,将一个想法变为一个事实到底有多么的困难,过程总是令人受挫感到绝望。

现在,我觉得我完全的理解了我曾经思考的东西。

话说回来,这样一个开场白肯定让你们感到会古怪,我能理解这种事,人生里一直有太多意外不是么?我们所有人都是被动的,没有机会和权力选择命运本身,不过是按部就班跟着那条路走到底,然后在某个时间节点倒霉或者走运。

这次,很高兴你们参与到一个游戏当中!

请容在下稍微自我介绍,我是学过礼仪的绅士,博览群书的学生,发狂的剧作家,书写的好手,不善于社交的害羞鬼。

以及,人内心呼声最忠实的听众。

内墨·洛夫克拉夫特,在此拜见诸位,不能亲身拜访实属有因,我一向乐于以信件与人交流,不用面对面,单靠文字就能沉浸于人与人最真诚的交流之中。

有人曾说过我是个为信着魔的男人,称呼我为“信魔”,是个有些尴尬的称呼,不过到也没什么不好的,我亦欣然接受。

自我介绍颇长了些,容我们继续方才的话题!

现在,我再次欢迎你们加入到游戏当中,自古以来故事都是耐人寻味,偶尔伟大中寻求悲伤,也有时会带来欢乐,但那一切都好似并非真实。

真实变为传言,传言变为故事,故事又将我们带入另一个真实之中,所以有一天我不禁问自己,什么到底才是真实,故事又为何叙说?

归根结底,或许只是为了展示人性吧?每个人的悲欢离合,亦或者投入幻想中寻求一种慰藉?

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出现的原因,这世上没有任何国家更值得体现这一切了。

不久前,我为我的忠实读者们放出了故事的序章,不少人死了,有的人担惊受怕,有的人还不自觉地生活着,这是一个人编纂的故事所不能带来的效果,也正是现实的魅力,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反应,而不会拘泥于我的笔尖。

而现在,就在当今的伟大时刻,请好好体验这故事,把你接下来喘息的每一秒都当做故事的一部分,每一声心跳所泵出的血液都是这篇章的墨汁!

你忠实的朋友

内墨·洛夫克拉夫特

信中压抑的语调令人感到忧郁,文字恭敬又使人隐隐发狂,凝重的气氛越来越严重,让人喘不过来气。

文中没有提及玛丽峰与瑟雅斯的去向,焦急的班德和特兰抢过信来多读了几次,终于确认没有关于瑟雅斯的任何信息在里面。

“这是什么意思?谁的恶作剧吗?”班德反复地问。

“也许是战书。”黑斯特瑞说。

“不可能有人敢这个节骨眼上寄信来捉弄或挑战我,要是真有这样的人我保准让他全家都沉在渊湖里,而且这家伙的名字和姓氏压根不是本地人,没想着露出真名。”

斯蒂格的手放在下巴上,做着思考的样子来回在另外三人之间走过。

他一边猜想一边讲出自己的看法,稍微有点漫不经心的样子,让特兰越看越心焦,比热锅上的蚂蚁爬还难忍受,没过一会儿就再也等不下去,立刻跑向了大门。

“你要去哪?”班德在他背后急忙喊道。

“还能去哪?这家伙一定跟血爪蜈蚣有关,城墙上遇到蜈蚣时他提到过这个名字,还叫着信魔大人!现在就去把这件事报告给调查团。”特兰两手打开了大门,扭着头对身后三人说。

“快回来!!”班德与黑斯特瑞齐声大叫。

“我还没出去呢!”特兰也受不了来自大人的约束。

看着连斯蒂格先生的表情都不大一样,特兰这才留意到对面的三人全都向后倒退,门外打开的那侧却传来微风,顺着下意识地感觉,特兰回头一看,刚才那穿了红管家服的胖管家低头停在门前,鞠躬低下的脑袋从退出那一刻就没有抬起。

这时他察觉到了特兰的存在,九十度的身躯逐渐抬高,之前肥胖的中年人面孔逐渐融化,露出一块用鲜红色的没有任何残留物与器官的头骨,身躯也随着挺直的背部渐渐庞大,张开的双臂唰的向前一拥,吓的特兰向后翻滚猛退,那扇大门也被抱成了齑粉。

“见鬼了!见鬼了!见鬼了!”班德心里把认识的神灵祈祷了一遍,觉着没用就想迈开脚步逃跑,却一下软底不能动弹,要上了年纪的黑斯特瑞抓着他才稍微移动。

靠的最前的特兰发现眼前的怪物与酒吧燃烧时所见形态类似,脑子里一下就把信魔跟这怪物串联到一起,那信为何能被精准送到此处也有了答案。

得到了答案的他想行动起来,面前的怪人却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左脚腕,特兰不得不双手狠狠抓住沙发,承受着身体被拉扯的巨大压力,试图在附近寻找能用的上手的武器,却见斯蒂格已经准备好了一支烧红的拨炭棍,从上一下戳穿了怪人的手臂。

通红的拨炭棍好似穿过豆腐一般刺穿怪人的小臂,将怪人钉在了地板上,顿时松开了特兰,另一只手臂却做出非人类的关节扭曲,顶在斯蒂格的胸口,把他打在墙上,连壁画都震落三五副,看上去绝非常人腕力所能敌对。

怪人想要对斯蒂格做出进一步的行动,却发现后面的手臂被特兰死死扯住,男孩两只手裹着红围巾握在前端烧红的拨炭棍握把,用尽吃奶的力气从中心顺时针扭转出螺旋状的纹路,制造出了更大的裂痕,将怪人的那只手臂完全报废。

丝毫没有表现出痛苦的怪人,只是用极其怪异的动作予以回应,双脚取代了两手,整个身躯翻转后如同蜘蛛一般移向特兰,很快就手脚并用化作鞭子,快速地对准特兰一扫而去。

“嗖。”

特兰避开了第一下,然后是第二下,似乎怪人的动作比他想象中更慢,抑或者是自己某些天赋正在觉醒。

那怪人似乎察觉到了特兰的变化,干脆扭开驱赶,十几跟肋骨穿刺而出,手脚推着地面一跃而起,撕裂了被钉住的手臂,从半空露出肋骨形成的“血盆大口”,从上而下想将特兰吞噬。

“唰!”

奶白色的光芒突然闪过,同时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声清脆有若鸣笛的响声在房间里回荡。

半空的怪人从头顶裂开一道冒了烟的直线,瞬间分成两半砸在特兰左右的地板上,从边缘处还能看到仍然发光的烧焦痕迹,就好像纸张燃烧起来时的火纹,从上面掉落出大量的火花,把高档羊毛地毯烫出一个个焦洞。

“不小心连斩纹都用了,还真是就差一点就赶不上呢。”一个特兰熟悉的声音在被击碎的大门外。

从怪人尸体上转移注意力的特兰,这才发现救他的人是阿尔文,还是那熟悉的打扮,不过少了帽子和外面的风衣长袍,只穿了黑色的短夹克,手上的长刃出鞘,一股闻着带酸味的白烟正在上面缓缓冒出。

“你不是.....”特兰与班德一起暗示道。

“哦!那个啊。我越狱了,因为猜到了,所以就来了。”阿尔文对着看傻了的黑斯特瑞与班德鞠躬致敬,然后把目光移到正缓缓爬起的斯蒂格身上。

“说越狱就越狱么?太胡来了。”特兰咋舌在阿尔文的帮助下站了起来。

“因为这个节骨眼上很容易,好像他们都在为某件事忙作一团,逃出来后我打听了就猜到下一个袭击目标是这了。”阿尔文回答道。

“是我么?我结仇的人不少,但这么厉害的还是第一次,这怪物怎么进我家里的。”

斯蒂格听得出来言下之意,揉着撞到淤青的手臂和胸口,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魔法制作的人偶,一般也没法防备,看不出哪有不同,你外面那些披着盔甲的卫兵除非二十四小时跟着你,否则很容易出事。他绑架了你女儿,肯定也会来要你的性命。”阿尔文说出了一个重要的信息,显示他也已经读过了同样的信件。

“你也收到了么?”黑斯特瑞把烟斗一咬,嚼着舌头询问起来。

“嗯,不太意外,对方好像是想跟我玩游戏。”阿尔文检查武器上的腐蚀程度后收回鞘内。

“难道你早就知道?”特兰也有了新的疑问。

“一部分,这是我来这的原因之一,但对方具体是什么样的人或团体,到现在还有没搞清楚的地方,恕我之前一直隐瞒,就是不想把你们拖下水。”

事已至此,阿尔文不再对特兰与黑斯特瑞有所隐瞒,尤其是鱼骨头酒吧已经彻底变成废墟的今天,老板娘瑟雅斯不见踪迹,玛丽峰·特纳更是成了牺牲品,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才是最让人感到折磨的。

“怎么样都好,既然你的剑术这么厉害,一定也有办法对付他们。求求你!救救我女儿吧,随便你开价。”

斯蒂格试图保持作为人上人的尊严,可对女儿的爱大于对自尊的在乎,泪水便忍不住地从眼角涌出,哪怕是背对着众人,也能让人感受到言语间的诚恳和对已发生的事的不甘心。

“特纳先生,我们不能确定她们仍然在生,咱们都要做好最坏打算。”黑斯特瑞先泼了冷水,这里大概只有他能做这个了。

“虽然我想帮一把,不过看来活动时限到了。”

阿尔文将目光投向高处,一扇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了开,外面的冷风灌了进来,伴随闪电划过天空,在二楼高处的黑暗角落中映出三个人影。

“是夏洛特。”

认得出三个人影的特兰,立刻就明白是追兵到来,旁边的另外两人一看就是海骨佣兵团的柯力·费戈与肖娜·佩尔策。

“你会跟我们回去的吧?安斯艾尔先生。”夏洛特只是望了眼特兰,把注意力就集中在阿尔文身上,手掌从未离开过剑柄。

“当然。目的已经达成,你们也看到了,一切交给你们执行判断,只要让我得到公正的裁决就行,而在这点上我对你们调查团有信心。”

阿尔文双手高举,示意自己没有任何威胁,给特兰三人使了眼色,就任由肖娜靠近锁住双手,再让柯力收缴他的配刃。

“今晚来自加尔迪亚帝国的讨伐队就会登陆,他们唯一的目标就只有你,到时候怎么审判会由国王来决定。”

告知了必要的信息后,柯力与肖娜押解阿尔文走出了没有门框的大门,夏洛特单独留了下来。

“小心些,别跟他这样的人混在一起了,班德你要看好他,我太忙了,瑟雅斯又不在了,也不能指望黑斯特瑞,那就只有拜托你了,这小子是大家的弟弟。”

一边对班德嘱托,夏洛特一面用手**特兰的头发,试图让他能稍微从失去酒吧与姐姐的痛苦里缓和过来,转头又对着斯蒂格谈起公事。

“至于你这面的事,特纳先生,我会上报给霍吉尔和摄政王,等我们出去后就会有巡逻军的人收走尸体用作调查,还有专属的全天贴身守卫,但我建议你还是直接住进地面的医院,反正你也受伤了不是么?医院靠近巡逻军总部,随时都可以有支援,比你家里还安全。”他说道。

“那这信魔,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收到了,他怎么办?你弟弟说他在攀塔比赛里遇到过那血爪蜈蚣,还叫着信魔信魔的,总要有个说法。”斯蒂格把之前特兰想告诉夏洛特的话一并说出。

“老实说,我也有,全城的人估计明天早上醒来都会发现家里附近塞了这样一封信,叫信魔的人用了某种办法一夜就发放了这么大量的信件,特兰说的那些早就有消息,但要调查的细节太多了,容我们缓一缓,起码搞清楚为什么血爪蜈蚣和信魔会针对你两次刺杀,所以你还是住进医院最好。”夏洛特掩盖了特兰早已知晓信息这件事,想将弟弟从复杂的关系链里摘除,不愿意让他冒险,把责任全揽到了自己身上。

“艾兰思一族的医院......!好吧!我明天就去,谢谢你今晚的到来还有外面巡逻军的保护,我也会严查家中仆人的事情,有消息我会立刻告知调查团或巡逻军。”

斯蒂格为了自身利益,只能暂时放下新老贵族之争,眼下老贵族于新贵族而言,已如强弩之末,偏偏这时候有求于他们,传出去难免有点难以启齿,可什么也不比性命重要,当即点头答应了夏洛特的所有看法。

好好道别也来不及的短暂会面就此结束,夏洛特没有时间留下来寒暄,跟亲友三人都是点头而过,忙着回到总部调查,斯蒂格也在后续蜂拥涌入的二十多名巡逻军士兵保护下离开,一切又回到了不久前的原点。

“瑟雅斯,她真的没事么?”特兰拔出之前的拨炭棍,坐在沙发前来回翻弄通红的煤炭。

“当...当然!”

为了避免那一刻真的到来时所造成的伤害,班德尽量试图放下心里的石头,大口喘气让自己显得轻松起来,

班德在心里是这样想着的,可身体却不听使唤,明明靠近寒冷的窗边,汗水却流满了额头,即使是离他最远的特兰也感到了压力。

那股神情虽然没有在班德的狐狸眼中传过来,特兰却很明显的感受到了那种只有少数人能理解的痛楚,多年前曾经失去家人的那一幕现今依然在特兰心中,他已太久没尝过失去至亲的痛苦了。

为此不断自责的特兰跺着脚,死死握紧拳头,全身用力捶向一旁的铁桌,跟着跑回了楼上的房间里,锁住了门把脑袋埋在枕头间,用床单擦干已经不停开始涌出的泪水,将一个月来的压力全部发泄出来。

“果然啊,想当初来的时候就不大一点,现在看也不知道是长得太快,还是别的原因,总有一种错觉,可骨子就是个孩子。我还记得提米去世时,特兰还不懂这些,就照样哭了三天三夜,这样下去怎么办啊。”

黑斯特瑞吞吐云雾,看似自言自语,实际上却是对班德有所倾诉,眉头间的皱纹向上弯曲,眉毛也窝成一团,人生的不如意都写在了脸上的褶皱间。

“我也希望他可以坚强起来,瑟雅斯、夏洛特和提米婆婆都希望他可以。但现在也许还不是时候。”

班德接了刚才的话茬,换来的只是黑斯特瑞无能为力的哀叹,愁苦到了一定程度,二人就再也没话可说,各自回房便去睡了。

夜幕中的遥远之花正被雨水冲洗着,城市中灯光几乎全部消失,唯有少数王国的政府机关和高空中的王宫依稀留存一点星亮。

漆黑一片的草原上,本该乌云密布大雨狂雷的日子里,偏偏天空挂了一弯月牙,巨大的遥远之花融在夜景里,月光伴着滂沱大雨从渊湖表面映射到全城,与高空山巅的极光有若古代神话中的天地冠冕一般,在短短的雨夜庇佑着致远花大地。

如此美景,却不曾有人欣赏,几近深宵的港口只有无色水珠从天空飘落砸到地上与河流中的声音,噼里啪啦充满生命力的大自然演奏,偶尔还可从暴雨中分辨出蛙鸣与鲤鱼呼水声。

渊湖船坞码头的正中间,此时有两人不顾一切地手提矿物灯,身披雨袍疾奔往船坞尽头。

十几艘看不清颜色和外形的船只正快速靠近,从渊湖边的尽头驶来时就越来越大,直到停泊在码头上为止,才让人看清了全貌。

船身通体黑色,利用船桨和风帆航行,八九米长的船身看起来并不大却异常精致,连船帆都绣了金边丝绸,甲板都上黑色的贵漆,如果不是下雨而令湖面波动,恐怕不会有人留意到这种船只靠近。

一块船板从船上伸出压在的过渡桥上,两名刚跑到码头上的哨兵在一旁等候,偌大的船上却只走下了一名黑色长发及腰的女子,身上除了的铠甲外没有任何遮雨物,雨水中也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那女人手持长刀站在雨下,另外两人想要上前询问却得不到回复,吓得哨兵握住了腰间的剑柄,全因最近有个叫努沙杜瓦的佣兵时常劫掠附近的商队,还偶尔伙同海盗上岸袭击,让人不得不加紧注意。

然而恶劣天气下,佣兵或河盗的船只应该都已没能力进入现在的渊湖,靠岸的也是北方才有的大型船只,理应是前不久被通知过的北方大国船队。

走下来的女人只盯着黑暗中的城市,一副极其激动的模样,尤其是对着王宫所在,四处打探好半天,才在大雨里慢悠悠转过来打开手上的青伞。

“跟传说一样是个魅力十足的城市呢!我说,这灯塔什么时候点亮,快让我瞧瞧!讨伐结束后在这附近旅游也不是不错的选项呢,你们国王要是聪明点就该开发一下这方面的资源。”

那黑影里看不清面貌的女人发出了年轻男孩的声音,听上去清脆又动听。

“男孩?怎么留着这么长的头发!你到底从哪来?”

两个接待者小声嘀咕,雨声虽大却也被那人听到。

“别小看我哟,等会你就知道从哪来了。”他举起了手中的长刀,指着眼前的两人。

“这都能听到?”

码头上的两人好奇对方在大雨里的听力,好奇的连剑柄都垂了下来。

“你们致远花人没听说过吗?身体失去了的,总会在其他方面补上来!”

那少年逐渐走出黑影范围,哨兵手里的矿物灯首先照映出一套银白色的兽吞盔甲,跟着那双夹着竹板的靴子也被看的一清二楚。

哨兵们抬头看向少年的面孔,一个面容极为清秀帅气的男孩正盯着他们,只是右眼上带了黑色的眼罩,脖子后方留着一头几乎过腰的纯黑色长发,映衬雪白的肤色,搭配极低脂肪的皮肤,展示的身躯与锁骨有如雪花石膏雕刻,中分的公主切让他看着更胜故事里走出来的美人。

可惜!遗憾!甚痛悔,是个男孩子。

“加尔迪亚第三兵团团长,阿尔文·安斯艾尔特别讨伐队队长,不夜光在此拜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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