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协奏曲

作者:mm0045 更新时间:2013/6/10 15:46:47 字数:9021

凌晨时分这城市曾下过雨,可广场和地面的群众多数不知道,毕竟巨大的城墙就犹如天花板一样盖住了大多数的天空,无论是雨水还是阳光,能进到这里的只有一丁点。

没有被城墙掩盖的王宫却淋了不少,多数站在外面的护卫军都被浇了一身湿,等太阳一出来就着急换下岗位,大部分人都回到内室中更换衣物。

雨水不多,时间也很短,从阴云密布到最后一滴雨水落下也不过三两分钟,在那之后乌云也没散去,徘徊在王宫上,鼓动闪电划破空气,雷光与日光交替闪现在城市中,带来了又一阵阵雨水。

雨珠不多,但非常重要,日光穿透时唤起人们对世界的遐想。

耀眼而温暖,每个人都需要这种阳光的照射,可却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沐浴在这种阳光之下。

当一个人出生在这里的时候,就注定要在城墙的阴影下生活一辈子。

那些无法忍受的人大多数都离开了这里,或是留下来继续忍受。

对于守卫王宫出入口的卫兵们来讲,这天气倒着实不错,至少王室给了他们淋湿就可以回更衣室换洗的福利,许多人都借着机会偷闲一阵,反正谁照到阳光对他们来说都没关系。

他们同样也清楚国王与摄政王都不喜欢这种天气下开会,让大臣们带着湿一路的脚印把大厅弄的满是泥泞。

这样一来,那些没有在王宫内当值的大臣们即使赶过来也说不上什么,很快便因白跑一趟而悻悻离去,要不然一定会一大早大排长龙的从东西两个入口排队进入,更别提那些喜欢进出个不停的人了。

但是那还算不上什么,因为大臣中总会有人对他们大发脾气,就像是怠慢了这些自命不凡的贵族一样。

或者反过来说,对这些贵族来讲,守卫大门的卫兵不过是一群听命的奴才罢了。

闲着没有事情可做的卫兵们仍不可以擅离职守,只好在特地为他们建设而成的守卫室里待着,多数人都在休息,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人在外当差守卫最外面的大门。

在外的也并非很辛苦,只不过开门关门这种无聊的琐事不可避免的要做上大半天。

今天也一往如常,卫兵们走到了铁栅栏的前方,十二个人两边各自六个,进入了搭建好的石亭里。

四个人站在外面,剩余两人的休息等着轮换岗位,在每日无聊日常中等待解放。

其中一个站着的人几乎睡着,好在有同伴的提醒才打起精神,可却发现并非是出于善意的打搅,而是叫他注意眼前来靠近的人。

“早上好!”

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笔直地走到他们面前,摘了礼帽打起招呼,话说完却把帽子干脆扔掉。

“今天没会开,回家吧,大人。”

卫兵以为他是记错日子的大臣,毕恭毕敬打发着他趁早回家,还能省下卫兵们要去开门的时间。

“喂,不对!这家伙不是官员,没穿长袍和佩戴徽章,不是本地人打扮。”

“这么说来,好像的确是,大臣们我基本都记得,没见过这家伙。”

坐在后面的卫兵给外面的同僚传话,马上就察觉到了对方的不同。

“我是来这参观的,的确是很壮观的王宫呢。”

说话的陌生人穿着礼服,打着红色蝴蝶结,胸前别着的金色野百合花。

中分的长发与山羊胡看起来至少也是个有教养的贵族模样,可看面容总有让人感到窒息的某部分存在。

“疯子!滚远点!我们在这什么贵族都见过,以为穿的人模狗样我们就拿你没办法?别等我发火才知道逃跑。”

外面的卫兵毫不客气地举起了手中的长戟,对准了眼前拄拐杖的绅士。

当下通往王宫的隧道旁发生的一幕,十二个全副武装的卫兵包围起了一个弱不禁风的人。

那中年男人看起来消瘦,更像是营养不良的守墓人,脸色阴白没有一丝血气,低头默不作声,像是被这阵势吓怕了。

“我...我....总之...请仔细读读我的这封信吧,大人。”

他弯下了背脊,双手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奉上,还做出了九十度的鞠躬,在一群围着他的卫兵面前显得更加姿态卑微,引起了卫兵的好奇。

平日里打扮光鲜的贵族或富人可从来没有试过对他们说这种话,这次过足了瘾。

最前方的卫兵接过信件,长戟夹着在腋下,另一手打开了信封。

有些香味的信纸已经发黄,但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晰,上面如是写道,卫兵也读了出来:

“亲爱的老朋友,我已经无法继续忍耐下去,对于这灰暗的世界我已经看不到希望,即使它仍有缤纷的色彩在我身边。当我活得越久,我便越难以承认这虚伪世界的伪装是真实的,言语的沟通无力,所造成的不可避免的损失比比皆是,灾难性的后果仅因人们只言片语便带来灾难或死亡。由我开始,将会带给所有人......”

卫兵想要读下去,却被那个男人先抢了一步说了出来。

“将会带给所有人,一个没有假象且心意相通的真实世界。”

那男人用优雅的诗歌调子朗读了最后一句。

“什么?”

“这是整个故事里我最欢的一句台词。”男人带着一丝遗憾地讲。

面前消瘦中年男人读完最后一句的同时,一刹那变戏法似地手杖中抽出一把杖剑,凌空直刺穿了拿信的卫兵左眼,刚刚好扎进了脑子,没有嵌入骨头里,拔开时候流的血量微小,甚至伤口都瞬间闭合,一切好像啥都没发生过。

剩下的十一个人愣在原地还没搞明白发生啥,等刚才的卫兵倒下死去的半秒内才想到退后,可为时已晚,右侧突然冲出了两个无发无鼻的男人,不顾死活的撞向了他们的长戟。

“是信魔!!!是信魔!!”

锋刃切开的肚子中喷洒出来异常大量的鲜血,因腹腔内的高压形成喷薄成血雾,模糊了卫兵们的视线,想要握紧木杆也被滑得难以抓实发力。

等众人不顾一切地往后拔出刺进去的长戟时,只能隐约看到前方被刺穿的怪人并没死去,反而抬起双手尽可能的握紧了长戟,用不可思议的力量把卫兵越拉越近。

“啪!”

一击在血雾里打出撞击声的挥拳,跟砸西瓜一般将最前排的卫兵连头盔带脑袋一并敲碎。

三个卫兵脑袋变了形,裂开的头骨里尽是脑浆,让后面的人跟难以看清前方的状况,直到这时怪人们才失去了生命力,慢慢不再移动。

近距离无法使用长戟的坏处在此刻显现出来,已乱作一团满身是血的卫兵们,无法再像刚才一样有秩序的将刀锋对准敌人,更没空间挥舞长兵器。

想要拔出佩在腰间的短刀时,一个个却被砍倒在地,在本应渐渐淡去的血雾中又平添了新的“染料”。

信魔内墨趁着他们慌乱的攻了过来,杖剑在血雾中带着韧性随他的手腕来回甩动,好似一支画笔到处涂抹,写下“死”的行文,当落下最后一笔时,原本的十二个人仅幸存一人而已。

活下来的最后一人被吓的失去了自制力,倒在地上抽搐呕吐,恐惧感包围了他,让理智消失全无,也无法有效操控身体。

“饶了...我...吧。”

最后的一名幸存者哭了出来,倒在地上四肢卷缩在一起颤抖着。

“当然,朋友!要不然为什么我要留你呢?这世界有时候是很虚伪的,比如此时此刻,最希望你活着的是我,最希望你死了的,却是你的朋友们,很神奇,是吧?”

“求求你了!我还有家人!”

“你叫什么名字?”

“科林斯!科林斯·布兰森!”

“那就坚强点,布兰森先生。”

信魔单膝跪在他身旁,摸索着自己后腰的口袋。

他掏出了一把银白色的锥子,长度刚好可以握在手掌中间,粗细也不过两根手指,上面雕刻着特殊的花纹,看上去是某种复杂且古老的文字。

“哼,这是最近一个朋友送给我的,是他儿子平时惯用的银锥,听说放在枕头下面有助睡眠,不过我对睡眠有更好的理解方式。”

话刚说完,信魔内墨就用银锥刺向自己的手掌,鲜血立刻涌泉一般喷出,他涂抹在卫兵的脸上,又将银锥横过来当做短棍,有意狠狠打了他的嘴巴几下,连牙齿都飞出去一颗。

“喔几系个普通门卫。”

卫兵舌头和口腔肿痛让他说不清话,只是哭着对信魔不停求饶。

“你可不普通,正常人头骨早碎了,你不是撑了下来吗?”

惨况得不到信魔的任何同情,他拿锥子继续敲打眼前的卫兵的嘴部,直到从微弱地惨叫到什么都喊不出,彻底晕死后才停手。

等名为科林斯的卫兵再次苏醒,他已被搬运到了王宫入口外围大门的铁围栏前。在巨大的拱形砖门下,他正坐在左侧,正对着的右侧,坐的却是信魔内墨。

“醒了?我猜你也一时间说不了话,不过等会你看到他们的表现,肯定还是会想说几句。”

“?!”

科林斯猜不出信魔的用意,也说不出半句话,只有嘴上火辣辣的剧痛,还有不远处正在靠近的一堆卫兵。

赶来支援的人瞧见了门外的状况,却止步于门后,在十米外观察着拱门下对坐的两人。

科林斯伸出勉强可以动弹的手寻求帮助,但事实却事与愿违,卫兵们不但没有向前,反而被血肉模糊的他吓得远离了铁门的范围。

如今的他,只能在绝望中盼望同袍会出来救他。

正对面装晕的信魔内墨,显然是想将科林斯当做诱饵再施以背后突袭,可却高估了卫兵们对伙伴的关心程度,居然比他想的还要低。

科林斯也在想同样的问题,但他并不怨恨自己的同袍们,就跟他自己一样,人人都怕死,即便受过训练,还有良好的装备以及人数上的优势。

他的右眼被鲜血浸湿了一半,其中有一部分是他自己的,眼球甚至可以感受到血液的温度与粘稠感,异物的入侵让眼睛留下了泪水,不知是为自己而流还是单纯因为血液流了进来。

此刻仅剩下的一只左眼从大门后看到了躲在那的同伴们。

他看的不算太清楚,眨了几次眼睛也无济于事,血混合着泪从脸颊边缓缓落下。

“啊啊,真是没想到,没办法了。”

瞧见卫兵居然对同伴不理不睬,完全没有打算出来的意愿,信魔内墨不得不站了起来,扔掉挽在手臂上的杖剑,一瘸一拐走到了大门口前方。

突然站起来的人让门后走廊内的十几名卫兵更是好奇,直到此时后面赶来王宫内的禁军亲卫队数十人,才终于大起胆子,走出回廊手持长戟在大门后观望,一切都交给了更有责任心的亲卫。

信魔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副做工精良的眼镜,戴在了自己高高的鼻梁上,缓慢而从容的举起了双手。

“我投降!”他耸起肩膀说。

拔剑出鞘的禁卫军们还没来得及将他包围,却都被这句话惊讶地目瞪口呆,都以为是圈套,等了又等才有胆子大的上前用手铐将他锁起,信魔内墨也在微笑中与科林斯道别,哼着小曲走向了王宫深处。

约三小时后,城市的另一角,一个疾奔在巷间的人止步在不久前才发生过袭击的宅邸外。

刚刚不久前陪同拉赫马回总部确认消息的夏洛特,此时总算回到了家中。

特兰正替代玛丽峰出门迎接他,比起夏洛特本人,特兰甚至比夏洛特本人更熟悉这间属于他自己的屋子。

自己一直以来忙于工作以及追讨属于玛丽峰的财产,很少有机会回到这里过夜,多数时候也只是在总部就寝。

袭击过后,原本就聘用了的仆人们仍不顾风险如约赶来,既是为了协助工人修补家中被破坏的部分,也是希望增加人手以防万一,以此报答平日玛丽峰对他们的帮助。

“是老爷!你们快来!

“虽然都这么叫家主,可我有那么老吗?”夏洛特歪着脑袋问。

仆人见到是主人便立刻唤来了其他人与特兰一同迎接,就连玛丽峰也被惊动到,光着脚提着仍染着血点的裙子急忙赶过来,比特兰还要快一步。

“消息是真的吗?”特兰问。

“信魔内墨的确已经被抓了,王宫来的人亲自确认。城里的袭击也基本被解决,不过暂时巡逻军的大部分人手都离不开王宫一带,也分不出人来单独保护你们,仅剩下那点人朱利安尔斯带他们去你被袭击的区域搜索了,所以我干脆就回来,带你妹离开这。”

夏洛特一走进家门,仆人们才总算安稳下来,各个都面带笑容,看上去都很在乎此地的安全。

也许从信魔被抓的消息听上去这里仍算安全,却并非夏洛特所估计的那般,可疑的异常点始终存在。

让夏洛特想破了脑袋也搞不清楚,信魔内墨到底为何要袭击开始后不久就主动自首,而且还是绕过了巡逻军,径直前去王宫。

或许,信魔仍会瞄准这里?一切不过是虚晃一枪来强迫巡逻军的兵力保护王宫?夏洛特如是想。

“这里不安全,赶快穿好鞋跟我离开。”

夏洛特一只手牵起了玛丽峰的手腕,强行带她走到了门口的鞋柜旁。

“其他人呢?”特兰问。

“剩下的人!尽快回到自己的家里,轮休时住在这里的跟我来。”

夏洛特挥起一只手调动着屋里还不清楚发生什么的仆人们。

“我以为今晚会留在这,这次可是我人生第一次自己制作苹果派!”玛丽峰穿好了鞋子,踏着脚步绕到了夏洛特面前。

“别管苹果派了,我的大小姐!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

夏洛特注意到了一些改变,那是来自玛丽峰面部上的变化。

“你什么时候换了眼镜?”

“难道你没注意到吗?我很早就订制过一幅眼镜,只不过现在才送到我手上,别忘了之前我的家可是被毁过一次的。!”

玛丽峰看起来更加随意,没有了刚来这里时的拘束感,眼镜之下的淑女气质更为突出。

身后的仆人们收到了主人的指示,却有些不知所措,直到玛丽峰回过头去吩咐过才开始收拾行李。

“你还真像是这家的主人!”

夏洛特打趣地说,不仅没因此生气,反倒很乐于让玛丽峰来管理家中事务,尤其是当他不在的时候。

“自从你找来他们以后,就是我在负责一切的东西,有些人连你的样子都记不住呢。”玛丽峰回答道。

对她的调侃,夏洛特只是稍微低下头默默笑了起来。

被晾在一边的特兰实在忍不住,于是开始打岔道:“调情就等我们到安全的地方再说吧!我们几小时前可是差点死在这!”

听着特兰的抱怨,夏洛特多少已被拉回现实,牵着上脸红的玛丽峰开始了归程。

准备好行李包裹的仆人们总共有十二人,其中五人家在城外几十里地的乡村,只好跟随夏洛特前往巡逻军总部,剩余的都返回了自己家中。

特兰与夏洛特走了一段距离,却发现天上飘过淡蓝色的云朵,雪一样的花瓣从空坠落,加上偶尔飞过的雅群悲鸣,总好像有大事就要发生了。

一年四季都有的各品种茉莉花,被北方蓝雾平原南下的雾气染成了深蓝色,从城墙垛口上吹来。

在交错的阳光下反射出让人告别往日安宁的幻光,没等落地又被吹起,贴到了正在向下走去的特兰脸上。

“还有几个月就要到国王生日宴会了。”

夏洛特从他脸上拿下了那茉莉花,凑近鼻子嗅了一阵,在行进的队伍中回首望向王宫,心里想的却是未来必不宁静的腥风血雨。

今天的空气不如以往那么清新,过去的日子里即便潮湿也让人舒服,可今日一早太阳冒出来时便透着一丝鲜血的味道。

冷风把这味道传送的更远,整座城市的人大概都可以嗅出了蹊跷,看过广场尸堆的人更加清楚这城市的未来比他们所想的要更糟糕。

平民们看得到事实,却不明白原因与逻辑,在王国掩盖下的碎片化讯息中,很难有人能提取出有用的结论,只知道连日来的危险贯穿在了一起,迟早会发展成不可收拾的大麻烦。

同样有这个感受的还包括朱利安尔斯,但他大条的神经与鲁莽的性格总让他慢一步发现问题所在。

当夏洛特带队离开宅邸的同时,按着特兰给出的消息,朱利安尔斯带着队伍终于到达了鼹鼠酒吧附近。

四周围的建筑可以瞧得出有部分被损毁的情况,在这片区域长大的朱利安尔斯很清楚意味着的答案。

居住在这里的人本就不多,有条件留下的人多数都对巡逻军避之不及,附近找到的几个证人只肯给出模糊的回答,无非是“听到一些巨响”之类的废话。

稍微详细一点就百问不知,恐怕是有意隐瞒。想来到处都有黑帮的线人,很担心巡逻军的盘问把帮派卷入其中。

没有外部的情报,朱利安尔斯生怕这又是一个陷阱,不敢贸然带队伍进入被摧毁了的区域,附近围观的几十个帮派分子也很聪明地止步于此,再往前谁也没傻到去当炮灰。

“应该没问题吧。”

朱利安尔斯自问自答,自己主动带头走了进去,后面的士兵想也没想就跟着上前。

往前走了约五十多米,建筑被破坏的程度越来越重,到原是十字路口的中心时,一切都越来越矮,还有几个站在废墟上没了脑袋或上半身的“人”。

除此之外地上还躺了大约三十多人,衣着与站着的死人区别不大,朱利安尔斯一眼就认得出是被摧毁的肉人偶。

看到这一幕,他确定信魔仍然活着的消息属实,并且有意针对歌剧院事件幸存者进行袭击。

虽然信魔如何在大爆炸中生值得深究,但当下还有着更让人困惑的问题。

如果是被围攻,那么特兰的朋友到底在哪?假设炸药毁了这里的几条街,至少也应该听得到才对,可刚才几个小时里根本就没有来自这的巨响。

他盯着被盯劈得破烂的尸体,无数的疑问都随之而生。

附近的建筑全都削去了一半屋顶,用于支撑这些墙面的房梁统统被砍断,刀口亦不止一处,过于整齐以至于朱利安尔斯还以为造的时候便是如此。

“怎么可能。”

朱利安尔斯看起来像是白跑了一趟,没人需要救援,留在这里的只有大量的尸体和建筑碎片,大概率连证词都问不出,附近的鼹鼠帮运作下也只会不了了之。

盯着附近将近四十多的肉人偶,他不相信有人可以在这种攻击下幸存,此地是十字路口,被围堵住就不可能逃离。

而那些人偶的可怕,朱利安尔斯自己也见识过。

可看了看脚边瓦砾下那小腿粗的房梁被切成了一块块,朱利安尔斯又否定了刚才的想法,只是自他学习剑术以来,都不曾遇到过如此强的剑士,就算是夏洛特,做到极限也只能偶尔如此。

这一点引起了他的担心,更简单的来说,那便是对未知存在的恐惧。

“如果这个真的是一个人做的,到底会有多强。”

朱利安尔斯放弃了思考过多的东西,打算回把问题交给夏洛特,比起其他的麻烦,如今致远花城中,或许混入一个比信魔更棘手的家伙也说不定。

“收队!”

他大喊起来,抬起短刀呼唤其他分散着调查中的队员们,几个在废墟后搬运碎片的士兵匆忙跑了过来,一脸惊恐的神情像是刚刚经历过某些事情。

士兵们显然不这样认为,开口回复了长官的命令:“你最好来看看这个,队长。”

原本被他召集的士兵们纷纷围了过来,并不是正面走近,而是背对着站在中心的朱利安尔斯,手拿剑或长矛,正一步步倒退过来。

朱利安尔斯被士兵的举动吸引了注意力,目光投往残存建筑的制高点,发现他们不知何时就被包围起来。

突然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一大群人,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破烂或者完好无损,脖子前系着蝴蝶结,暗红色的礼服让人想起了歌剧院的侍应生,只是在这里面有男有女,也有老人和孩子般的身形。

它们互相间挎着彼此的手臂,向后一步然后前移两步,如同跳着踢踏舞,胳膊上还挂着一只拐杖。

无差别的动作极其整齐,每个人都戴着一顶礼帽,没五官的肉质皮肤还布满了毛发,画了一幅幅各异的笑容。

这些阴森的“面容”跟地上的肉人偶一模一样,勾起了前不久他那段不愉快的回忆。

礼服暗红色的染料被阳光照射的有些发亮,线条与圆圈勾抹出的笑脸比上次见到时更加标准。

“那些玩意就是你之前说的肉人偶吗?队长?”

“歌剧院事件发生的时候,您跟夏洛特长官就是面对这种东西吗?”

士兵异口同声地问,意见也越来越复杂,但朱利安尔斯此时已后悔莫及,果然有又是“鱼饵”,可信魔如果已经被抓,又是如何远程操控这群怪物的?

“放弃原来的搜救任务!全员做好战斗准备!”

比起不该有的大喊大叫,朱利安尔斯学着夏洛特往日的模样沉住气指挥着。

没有弓箭与盾牌的队伍,在这种情况下等同于暴露在旷野,更没任何天险可守,唯一能保护住他们的便只有自己手上的武器与背后同袍们的背脊。

人偶们占据着绝对的人数优势,密密麻麻的包围了整个废墟,去数有多少已经毫无意义。

最中间的是三十多个士兵,每次士兵们的防线倒退一步逐渐缩小,肉人偶们就向前一步,中间十余米的缓冲带在几十秒内越缩越小,随着人偶们的靠近而变得剑拔弩张。

出乎他们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人偶们停了下来,一只手摘下了自己的帽子,但仍手挎手的站在原地保持距离,随即将帽子摆在胸前深深鞠躬,就好像是极具教养的绅士一样,彼此间每个动作都不差半分。

“这里......有人会祈祷吗?”

鸦雀无声中,巡逻军里突然有士兵问道。

无论眼前的到底是什么,士兵们都很清楚,眼前的东西诡异到了极点,恐怕是人生之中都难以再有的大劫难,若是能祈祷的话,现在就该把满世界的神佛都求个遍。

这些怪物的主人,此时正在远离着贫民区的王宫内被拘束着,那正是投了降的信魔内墨。

数小时前,扔下了武器的内墨自愿投降,在门卫兵将他转交给禁军亲卫后,哪怕是宫内的亲卫也跟他刻意保持了一段距离,九宫格式把他包围在中间,几十人把他押送向这国家的权力最核心。

路上的信魔一点不安静,时不时唱出没人听得懂的歌谣,曲风也不像是现代的调子,其他人眼里疯了一样朗诵台词,却从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对提问不理不睬,哪怕被剑柄砸了脸颊,也仅仅是默默一笑。

卫兵们不清楚自愿配合的信魔到底有什么目的和来头,只是想尽快甩掉他,把这棘手的家伙扔出去。

接手的人并不是国王麾下的任何一支编制,而是来自北方军团的数十名士兵与他们的团长不夜光。

他们身负追捕阿尔文·安斯艾尔,以及回收从北方携带危险技术逃离的内墨两项任务,在西蒙国王给予的行动权下,以贵宾身负在王宫和国内四处走动,得知自投罗网者可能的身份时,便立刻赶了过来。

被允许生活在王宫的五十人中,大半人连盔甲与武器都没佩戴,仅仅为了第一时间确认那个人是否为他们所寻找的信魔内墨。

现在看来,眼前的瘦弱男人便是此程目标之一,可带队的不夜光丝毫也高兴不起来。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信魔都没有理由自投罗网,一个双手被束缚并且没有武器的人,更没可能从王宫内部制造麻烦。

猜错信魔的想法也比完全没有头绪要强,可信魔所出牌远超他们所想象,不但令人头疼,还会使其他人不知所措。

有关于这疑点的猜测,不夜光在前往王宫的途中便不断思考,与身边的部下们商量多次,为下一步做准备。

到底是提出将信魔收押到自己所管辖范围下,还是留在国王的控制下审问他?

两条道路看起来都不算太差,但不夜光选择了第一条。

曾经师出同门的霍吉尔,意外幸存于南方这个小国是他根本不曾得知的秘密,哪怕今天两人也因过去的事互相仇恨彼此,即便不夜光暂时不打算以复仇为第一目标,却也不想让他有霍吉尔的私仇耽误公务。

若全权交给致远花王国处理,作为国王身边红人的霍吉尔,肯定要给他下不少陷阱。

为此,不夜光决定先斩后奏,先私自审问一番,免得信魔所持有的消息或技术都被套去不利于他们的追缴。

不夜光正盘算着,却在王宫的玻璃走廊中被前后堵住去路,霍吉尔带了几十人挡住去路,后面也有不下于前方的兵力靠近。

虽没动武的打算,可不夜光也清楚计划胎死腹中,唯有在霍吉尔无声的引导下跟随前往议会大厅,抵达巨门前还反复搜查了信魔身上数次,确定没有武器才被允许进入。

一踏入其中便看得到王座上的西蒙,连同在场的还有大王子兼摄政王格伦与宰相福克西纳。

小王子卡尔斯倒是坐在一旁,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靠在一名侍女肩膀上,为了不让父亲看到后生气,特意离得远远,躲在一扇小门的角落里等待会议的结束。

一排排的更高级别的亲卫站在两侧,还有数位王宫内当值的大臣,除此以外贵族或官僚大多不在,连艾兰思也没有代表。

很明显,当下是一次临时会议,西蒙刻意将艾兰思家为首的贵族排斥在外,抑或者艾兰思家并不想参与最近的任何会议。

“你来的比我想象的要快呢,小子。”

西蒙拖长了音调,一看到不夜光就露出一脸不屑。

“作为这次任务的负责人,我有必要尽到自己的义务,国王陛下。”

不夜光被西蒙的部署着实震惊了一段时间,原本的计划居然都被国王瞧在眼里,恐怕之前的放纵不管,都只是为了测试犯人对他们的重要性。

如今,一切言辞与说法都不得不重新考虑,对着西蒙的嘲讽只有一言不发,想着对方提问后再解释他们私收信魔的行为。

在此之前,双方都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信魔突然走向前几步,在卫兵反应过来时已到了王座前。

“初次见面!我的陛下。”

信魔鞠了一躬,足足有九十度角,低沉了一会才抬起脑袋。

那凌乱头发之间的笑容满是奸诈,一双酝酿阴谋的眼睛盯着王位之上的西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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