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皆为正义

作者:mm0045 更新时间:2015/5/4 22:20:39 字数:24154

在越狱发生前的几十分钟里,巡逻军总部曾经完好无损的大门口迎来了一个男人,他轻装上阵,穿了套一看上去就就知道是新衣服的红色礼服,脖子前系好了蓝色的一个蝴蝶结,两双手上的则是白色的手套,握着一个通体发黑的礼杖,大摇大摆跟随人流走进门中。

“很漂亮!很漂亮!就是这样子!”

带着笑音的话从附近某处传来,这男人看上去对那句话很满意,找来一张凳子翘起腿来。

好奇的士兵们包围住声音的来源,一个四十多岁的佣兵正疯狂殴打身下的妓女,双拳没有任何犹豫地砸在妓女的鼻子上,溅出来的血花喷得他满脸都是,而那可怜的妓女早就失去了知觉,不知是死了还是晕过去。

士兵很快就走过去把佣兵强行拉开,但却难以拘束他完全没有停止意愿的行动,连同四周围的人也被佣兵打了很多下。

“让他停下来!”挨打的人喊叫到。

“再不停下来我们会把你投入监狱!”

警告对这佣兵完全无效,他依然一脸笑容发疯似袭击周围的人,甚至撕下了一个老女人的耳朵,嚼都没有嚼就吞了下去。

为了保护其他人的安全,士兵们无奈拔出了短剑,对准佣兵的鼻子最后一次说道:“根据国家的法律,你如果不停下你现在的动作后束手就擒,你会被巡逻军任意一人用武力攻击,并且受伤或死亡都不会得到法律庇护。”

“看到了!看到了!”发疯的佣兵挖出了他的双眼,扔到巡逻军的脚前,没痛楚的原地雀跃欢呼。

真正让在场每个人都感到恐怖的不是佣兵从眼窝里扣出眼球那一幕,而是这佣兵没有感受到任何痛觉的癫狂,没人知道他到底受了什么刺激,在别人眼里这个开始停下动作后,倒在地上抽出的佣兵单单用疯狂一词来形容已经不足够了。

“他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吗?”附近的人纷纷靠近了一点,胆子最大的则干脆站到了那佣兵的身旁。

“闭上你那满是迷信的嘴。”有些看得开的路人批评其别人不靠谱的说法来。

“那他怎么会像是个疯子一样,何况就算是疯子也不会自残到这种地步。”刚才被斥责的人反驳说。

“我看他患了某种疾病,让他产生了幻觉也说不定,听说吃毒蘑菇也会。”人群中走出一个瘦弱的中年男人,他戴着高高的棕色布帽,一开就是有着一定地位的家伙。

“穆纳先生?”有些记忆力不错的巡逻军士兵立刻就认出了他的身份,纷纷特意从人群中让路给他。

“没有任何预兆就变成这样子吗?”穆纳先是蹲了下来,把药箱摆在一旁,从里面拿出一块灯石检查被打晕那名妓女的瞳孔,再用手指检查她的脉搏。

“当时我就站在他身边,几秒前还说着晚上要去哪喝酒,他突然就笑了起来,然后转身把这女人拉到身前开始殴打,他力气比之前大几倍,没人拉得住他。”一个看上去与那佣兵相熟的男人插嘴说。

“很遗憾,你朋友他死了。”穆纳检查完妓女后,又将一对眼珠捡了起来放在手里,把停止抽搐的疯佣兵翻了个身,发现他已经停止了呼吸。

“他不是我朋友,就互相了解的程度而言。”那男人看上去也是个佣兵,说完这句话就漠不关心的离开了,显然他还留在这里的唯一原因就是好奇心而并非感到悲伤。

“佣兵。”巡逻军的士兵故意加重语气,满是嘲讽之意。

“有小刀吗,借我拿来用一下,我的落在家里了。”穆纳伸出手来,管身后的士兵们索取,但没人愿意给他。

“你要刀子做什么,穆纳先生。”本想把小刀递过去的士兵突然停下来,有所保留地问。

“当然检查下死者的死因。”穆纳主动伸手强行拿掉了士兵手里的刀子,介于他有王室赐予的贵族身份,在场也没什么人有异议。

“人都死了,还怎么用杀人的东西去检查。”被拿走小刀的那士兵没什么不满,但嘴里还是免不了嘟哝几句话。

“别唠叨这些,我的专业知识至少能在这个时候帮上忙。”穆纳不太喜欢那些对医学盲目无知的人说三道四,性格一向温和的他也不免故意借着比士兵们更尊贵的身份,以大压小的发起脾气来。

话正说着,刀子已经切开了死去佣兵的手腕,里面却没有一滴鲜血流动出来,反倒有更多类似白色粉末的东西,混合着半凝固的黑色糊状物体从手腕的切痕处慢慢流出来。

“这是死人才会有的情况,可这些粉末到底是什么东西。”穆纳自言自语起来,身后的人没有跟上去回答,等穆纳回归头来才发现身边的人都不见了,纷纷走到了其他地方。

那里同样有着发狂的叫喊与打斗声,就跟之前穆纳身边这死去佣兵所发出的差不多,穆纳立刻站起身来,走到了一个高点的地方发现四周围的环境已经显得有些混乱,从最初不过两三人变得疯癫,已经增加到了十几人,有的手里还拿着武器,成了非常危险的存在。

巡逻军的士兵们大多在忙着应付眼前突如其来的危机,可在办公区内也不会有人想到过出现这种情况,不少措手不及就被砍伤的士兵疼痛的呻吟起来,有两个则当场被杀死,还在办公区内的则把凶徒们团团包围,花了点时间制服了五个,也杀死了六七个,但发疯的人数量还是在持续增加,真正的混乱这才开始爆发,没有武器的平民和不愿多管闲事的佣兵纷纷走避,为了抢夺少数几个安全的位置互相踩踏推撞,运气不好跌倒在地的人还没来得及叫出声音就断了气。

穆纳所处的位置刚好靠近环形办公区的中心,所处的位置也是最高的,在混乱的人群中,唯有运气好的他还算镇定,但这种镇静感却随之某个人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而结束。

“穆纳,那是你的名字对吧?我听到他们叫过。”在他身后有人问。

穆纳顺着声音转过身去,还没确定是谁立刻就从心中的产生了一种危机感,就跟浸泡在冰冷的泉水中一样。

“你是谁?”穆纳本能的感受得到,眼前这一切都是这个男人在捣鬼,要不然又怎么可能有人若无其事的在发疯的凶徒前穿过来,安然无恙的坐在他面前呢。

“那很重要吗?”对方反问他,眼睛眨了下。“内墨,你可这样叫我,但更多人称呼知道我另一个称号,信魔。”

说到底,穆纳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他没有夏洛特那种武艺,面对眼前这个近来令满城腥风血雨刮起的男人,已经再难以保持冷静,汗水顺着他的后脖颈流穿后背,对峙的那么一小会时间里,就倒退了好几步,摔倒在高台的另一面,即便信魔一步也没动,仍然坐在那张椅子上。

“喔,有些夸张了吧。”对于穆纳夸张的行为,信魔过于自信的笑了起来,但没有继续理睬随时都可以杀死的穆纳,转过脑袋看着四周围的人群,尤其在意刚刚从下方基地出入口涌上来的巡逻军士兵们。

他打了个响指,大门入口外立刻就传出了如轰雷般的巨响,伴随而来的还有令整栋建筑都在摇晃的冲击,那些没站稳的人统统摔了个跟头,被摆放在高处的东西掉下来砸了个正着。

“比想象中防御力还要好,还好准备了足够多的白灯石,不过这次也用的差不多了。”信魔自言自语的说,检查起墙壁上是否有他想要的裂痕。

尽管外面的确发生了什么,但巡逻军总部的内部仍然没有异样,感到奇怪的信魔又连续打了好几个响指,似乎有什么跟随着他的动作被同一时间引爆。

最初,那一切都还好,仍未从刚才震动缓过劲来的士兵们爬了起来,又在一瞬间被门外的白光淹没,爆炸声巨大得连附近的玻璃也全部被震碎,在爆炸方向半侧的人员统统受到了一股双眼不可见的冲击,不止是被震倒,还遭到了迅速弹开来的空气撞击,离爆炸方向较近的人当场就变成了碎片,较为远的也没有任何规则的飞了三四米,撞在柜子或石椅上。

引起爆炸的白灯石数量多得在轰隆声传出的同时照亮了整个城市,给霍特尼斯主广场和巡逻军总部的大门处留下了一个直径一百多米的巨坑,最深的地方到了两三米,完全超出鼹鼠酒吧附近那一个因地下石块塌陷而造成的矮坑。

原本在护城河上停留的士兵与平民们,哪怕是一小片残渣都好,都没有留下,被完全没有任何预警的爆炸杀死,好像他们从来都不曾存在过一样。

在灰尘与雨水混合的黑暗中,数百个人形的影子冲向巡逻军总部,将每个阻挡他们的人,无论身份是贵族还是平民,统统一个不留,残忍地杀死了他们。踏着他们到底尸骸,用沾满了血的武器阻击起那些想外逃出去的巡逻军们。

群龙无首的士兵们只能各自为战,幸好已经没有不断增加人数的疯子们在背后夹击,否则面对冲杀来的肉人偶,一定会被彻底击垮,最后被人抹杀殆尽。

信魔的行动引来了十几个士兵的注意,他们冲到信魔的脚前,以为可以抓住这个看上去手无寸铁的文弱人,却被他出乎意料的手杖打的无还手之力,十几个人里没有一个速度跟得上信魔,哪怕信魔上一秒就在面前一脸恶意的笑着都没办法砍中他一刀,有些注意力不集中的家伙本以为在信魔避开前就可以杀死他,却意外地劈中在信魔身后同样走来攻击的同伴。

随着被留意到,越来越多的士兵往这面冲来,玩腻了的信魔抽出手里的杖剑,对那些大意又笨拙的士兵们用直刺攻击,没能挡住的人全都被插穿心脏而死,一小会过后,还站着的仅剩下两三个人。

鉴于自己绝对不会想被包围在敌人仍未陷落的总部里面,信魔没有对剩下的士兵痛下杀手,而是忙着转身逃离这里,他在内部制造混乱的目的已经达到,此刻只需要等待那个曾和他约定好的“朋友”履行自己的义务就好。

只是,在那之前,信魔仍须战斗,他那总数八百人的肉人偶也拼命的与巡逻军们争取着广场和入口的控制权,哪怕战力惊人且难以杀死,也随着巡逻军从混乱中缓和过来,而慢慢被压制,不得不将战场转移到对自己不利的霍特尼斯主广场上。

在这种情况下,多次受到打击的巡逻军,有效战力仍然有两千五百余人,算上文职的则超过了三千,虽然爆炸的产生造成了不少伤者与死者,但未被波及的区域里还是有不少尚算客观的战力存在,混乱过后很快就重整旗鼓,在一些小队长的带领下一批批冲了出去,并且抢占了最为重要的护城河的控制权,把肉人偶的攻击范围强行限制在外面,避免被敌人守住唯一出去的道路。

“比想象中还要厉害呢,似乎有些太冒险了。”原本自信的认为巡逻军不过是一批乌合之众的信魔,现在也有些犹豫是否要继续下去,毕竟在人数上对付占了绝对的优势,哪怕在这次交锋中占了主导地位,手里又全是不怕死也难以杀死的肉人偶,也可能无法避免他的失败。

早就趁着肉人偶与士兵们交锋刹那脱离战场的信魔,在远离了霍特尼斯主广场的某个巡逻军哨站里等待着情况发生变化,手扶着杖剑,杖剑则插在一名死去巡逻军哨兵的脑袋上。

“你说的果然没错,叫夏洛特的那小子的确有做过一些行动来堤防我主动袭击巡逻军总部,现在这群人被几百磅白灯石炸了以后立刻就重组了队伍,还在我们站着的这个位置设置了哨站来观察附近的环境,看起来劣势的一方是我们。”信魔沮丧地拔出杖剑,坐在哨站里的椅子上。

黑皇冠不知何时来到了这里,两把长剑托在他肩膀上,用不算轻松的语气说:“上一次在歌剧院你暴露了太多的信息给他们,十二骑士之一的阿尔文一定在与你接触时就记下了关于你的资料,然后又告诉了巡逻军里的人。现在他们连你控制肉人偶的范围都掌握的一清二楚,如果你不是用死人模仿活人的行为来制造混乱的话,估计光靠肉人偶和灯石根本就没办法造成那么大的骚乱。”

“是个不得了的麻烦呢。”信魔想起了阿尔文那种鹰一般的速度与锐利感,不免瞧了一眼那只曾经被破魔钢刃划到过的手背。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黑皇冠问。

“就这样僵持着,晚点会给他们送上一份大礼,但在那之前要等所有客人都到齐了才行。”信魔显然还有后招准备,但他不愿意透露一点消息。

“我会继续追踪被带走的卡尔斯和蒂亚,等他们回到我们手上时,就可以进入地下把这一切终结,而在那之前需要你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可千万别死了。”黑皇冠没有什么感情的说。

“当然,我一直都擅长于此,不是吗?不过,说起死亡,我可是死了很多次,但我总会回到舞台上。有句话怎么讲来的?杀不死你的,会让你变得更强大。”信魔扭着脑袋,对身后的黑皇冠说。

“同感。”黑皇冠的答复简洁利落,一说完就原地跳起到一座屋顶上,短时间内就彻底消失了。

当信魔的注意力从战场的中心转移到边缘时,他发现了某个渴望见到已久的人——切割者。自从听说切割者的名号后便好奇的想要试探对方,立刻就从附近又调动了一些肉人偶王切割者所在的方向袭去。

不知从何处窜出来的切割者一身黑色的皮甲,身上搭着个红披风,握着那把曾经所向披靡的长剑制造出耀眼的火花,以蓝色的光芒将面前第一波冲来的四五个肉人偶斩成两截,又跟公牛一样以剑代角冲向了人数最密集的霍特尼斯主广场中心。

他避开了好几次肘击,在尽可能的情况下救下了好几个士兵,但身边的敌人越来越多,让他难以在保护自动情况下救下其他人,就在担心该怎么做的时候,一个算的上是老熟人的卷发矮子撞了过来,与他背靠背的一同面对眼前敌人。

“霍吉尔,你还是那么喜欢做让人意料之外的事情啊。”切割者说着将手里的飞刀撒向手里抓着人质的肉人偶,完美无瑕地击杀了目标,被抓住当成人质的士兵也因此得救。

“告诉我,刚才要是失手了,那士兵是不是就死了?”霍吉尔一脸疑问地问,完全不搭理正从十几米外冲过来的敌人们。

“不这样做他也会死。”切割者笑着辩解说,又对准了霍吉尔撒出刚才没用完的飞刀,正中他身后的敌人。

“该死!别再那样做,会吓死人的。”霍吉尔摸了摸脑袋,确定上面没什么多出来的金属物体后大发雷霆。

“认识你那么长时间了,怎么总是跟胆小鬼似的。”切割者摇摇脑袋,故意嘲讽他。

就在他发出这种迟早都会自问自答的嘲笑时,霍吉尔化身成红色的闪电,脚踩面前的墙壁跳跃起来,脚后跟还没碰上墙面,就借着前脚的推力反跃到切割者身后,用他那么末端拴着红色长布的斩刀以螺旋形绞入一个没被留意到的肉人偶心窝中。

靠着刀锋卡在骨头时的阻力,将肉人偶在半空中拉向他自己,双脚又踏着这个死去的肉人偶的胸膛再次空中跳跃,放倒了第二个要过来帮忙的肉人偶,等他第三次起跳时,已经爬到了一个才被杀死的巨型肉人偶脖子上,在跃落时将腰间和刀柄末端的红布一同张开,用那股瞬间爆发出来的升力在空中多停留了半秒,以便他可以瞄准好下一个目标身上的要害。

“噗通。”

霍吉尔落在了附近最后一个肉人偶的身上,刚才高差所产生的坠落成了推力,让他轻松就将敌人劈开,刀锋从肩膀滑到腰间,连肋骨都没能阻挡这把在霍吉尔手中变得威力无比的红布斩刀。

“喔!”切割者惊讶的不知打说什么好。

“像这样?”从之前伤势中慢慢好转后,霍吉尔就一直致力于让自己变得更灵活,这次的成果正是源于他前些日子在各个墙壁和木桩之间的锻炼。

“承认你不是胆小鬼而已,我当然可以做得到,你不是你不是!说了两次了,喜欢吗?”切割者无奈地迁就对方,免得被反过来嘲讽一次,毕竟霍吉尔能做得到这种程度可不容易。

“其实,只要你求我,说一次就可以了!”霍在战场上霍吉尔显得比平日里更开朗,看着切割者在他面前吃瘪不知为何暗爽起来。

两人互相讽刺的交谈正要开始,一个从几十米的高空坠下的东西打断了他们之间的“争吵”,刚好砸在右侧的五米外,扬起一大片尘土与碎石,除了戴有面罩的切割者,霍吉尔和其余的士兵都纷纷咳嗽起来,捂着嘴鼻王撞击的中心靠近。

“你就不能好好给我带路吗?”阿尔文的声音传了过来,过了一会阿尔文果然站到了霍吉尔面前。

“请别说你把那道门给劈了。”霍吉尔想起了什么,在赶往霍特尼斯主广场前他跟阿尔文分开了一段时间,他因这面的情况紧急而走的太快,却没想到阿尔文竟会被门挡着,而与他走散后在上面的旅馆里迷路。

“我劈了很多扇门,还有土墙,跟着一头栽到这里。”浑身是土的阿尔文拍了拍黄尘,下嘴唇撅在嘴边,用比较得意的表情看着霍吉尔。

“以后我会怜悯并且救济那些路痴的,我猜只要每年我花上些时间到你家的庄园作客一段日子,很快你家里就不会再出现莫名其妙饿死在厨房的干尸了。”霍吉尔用刀背敲打着地面,引来了更多肉人偶的注意。

“这笑话还真没品,先别忙着这些事情。不夜光那小家伙正带着他的人在四周围布防阻止信魔逃离,北方军团的士兵们似乎没打算参与进来,要靠我们自己来解决这里的敌人了。”阿尔文拔出那把他长期以来都引以为傲的破魔钢刀,横放在手臂前,让刀锋顺着他的黑色皮手套抿了一次。

“你的人脉圈还真广呢,霍吉尔。”切割者从一旁探了一眼,发现阿尔文正是在鼹鼠酒吧时合作过的家伙。

“说来话长了,以后有机会再慢慢解释。”霍吉尔用那种只要相信我就一切都可以解决的眼神,对切割者和阿尔文眨了眨眼睛。

“要来咯。”阿尔文提醒着他们两人,有某些东西正在靠近。

远处的肉人偶们有几十个,用人类做不到的速度蜂拥而至到三人组的面前,没来得及闪躲的士兵们被这群肉人偶的浪潮所席卷入内,等肉人偶经过后,只剩下残缺不全的血肉一滩在原地,而那些避开的也并非尽是走运的家伙,他们刚走避到一旁为自己命大而庆幸,就被一种更巨大更邪恶,称得上是巨型怪物的家伙所碾碎。

那些怪物看起来像是十几个肉人偶的混合体,六米多高的身躯外有人类一样的四肢,每个肉人偶的肉体都彼此融合,看不出有什么边界线之类的东西存在,以透着红润的白色肉体耸立于霍特尼斯主广场上,由肉人偶躯干形成的“手”和“脚”以三爪式的形态压在地面,头部则完全没有任何东西,至少没人看得出头部在哪。

曾经的肉人偶们真正意义上成为了肉体聚合而来的玩偶,用它恐怖的姿态震慑了所有在场的人类,哪怕见惯了新鲜事物的阿尔文也愣在原地,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这个怪物慢慢成型。

“给他起个名字好吗?”阿尔文往后退了一步,在肉人偶们还没冲到面前时问身旁的两个帮手来。

“真无聊。”切割者懒得回答,干脆站的更前,准备好第一个打头阵。

“小可爱怎么样?”霍吉尔突发奇想,把他想说的讲了出来。

“别开玩笑了!”切割者怒斥道。

“我看还是叫三爪怪好了!”

阿尔文喊了出来,背对着切割者用左脚压住了地上的石板,右脚却开始了滑行,从左到右用刀锋闪了过来,制造出一片斩纹,在冲过来的肉人偶面前发散过去,几个速度最快的肉人偶瞬间就被斩纹绞碎,成了第一批牺牲者。

“分头行动!”说完这句话后,阿尔文第一个冲入了敌阵,跳起来以后就在肉人偶群中不见了影子。

切割者也当然不弱于人后,用刚刚才在手肘上配上的小圆盾当成锤子一样弹开了左面数个肉人偶,让这群不知死活的怪物们尝试了最猛烈的打击,另一手所持的长剑则成了拐杖,插在地上支撑起他的重量来,利用以剑柄为中心的脚踢击退很多试着袭击其余士兵的肉人偶,等肉人偶的仇恨对象转为他时,又开始了没完没了的闪躲,那些运气不好又又没有切割者速度快的家伙们,全都被切割者推向剑锋,割成了两段。

三人中最为瘦弱的霍吉尔在切割者的掩护下,很快就钻进了肉人偶队伍的空缺,那独特的身法让多数肉人偶都难以摸到他的身躯,就连看到的也只是残影而已,唯一能接触到他的瞬间,便是被红布斩刀砍中的时候。

依靠着大量肉人偶都被切割者所吸引过去,霍吉尔把目标瞄准了三爪怪,但等爬到这家伙身上时,才意识到三爪怪比想象中更难对付。它的身躯内出现了变化,皮肤冒泡似的留出了乳白色的液体,一遇到空气就凝固为手掌的形状,将霍吉尔的手脚牢牢抓死,一点动弹的余地都没有,完全限制住霍吉尔的行动。

“帮帮他!”切割者脚下的尸体越来越多,不得不拔出长剑再次换个地方吸引敌人的注意力。

听到切割者呼唤的阿尔文从最后方将破魔钢刀投射出去,掷向三爪怪的左腿,准确无误地打穿了三爪怪的膝盖,逼使它半跪在地,阿尔文踩着它的脚踝取下了钢刀,又再次跃往霍吉尔身边,看都没看一眼就切断了那些捆绑住霍吉尔的手腕,然后落于地面上,以切割者为中心将那些想离开的肉人偶们统统打倒,避免这里聚集的敌人向四周为正在撤退的伤兵们发起攻击。

再次重新长出来的肉手还想抓住霍吉尔,可生成的速度远远慢过霍吉尔,等凝固成手掌的形状后,霍吉尔已经借着这些肉手跳到更高处,在三爪怪弯曲的背脊上停下来,用斩刀对准几个重要的部位搅动起来。

三爪怪就跟其他肉人偶一样,没有痛觉可言,但还是做出了某种反应,在霍吉尔试着将刀刃推到这条六七米长的白色背脊尽头时,三爪怪原本只用于前进的手臂突然以不可能的角度翻转过来,对准霍吉尔伸了过去。

这三只手上的巨爪唯一的优势是足够巨大,抓紧几个人都绰绰有余,可它的速度在面对霍吉尔这种灵活的家伙时,显然就已经不足够做任何事情。还没等巨爪开始合拢,本来还期待着这只巨怪有什么绝招的霍吉尔先走了过去,鞋底踩到巨爪上,两只脚来回反复蹬踩后站到了巨爪的顶部,从上跳下来时,巨爪就像才不久前那样冒出了白泡,从里面喷射出一截截骨头,却没有全部打中霍吉尔,仅有两根钝骨砸倒了霍吉尔的右手,早就准备好的刀锋碰到三爪怪背部时,把所有碰到的组织全部切断,干脆在三爪怪的背部开了个“天窗”。

“它在往巡逻军总部移动!”霍吉尔发现了远处的巡逻军总部正在慢慢靠近,等他从手腕的疼痛里清醒过来时才发现是三爪怪正在慢慢移动。

“把它拦截下来,总部里还有很多平民和伤员!”切割者似乎很清楚总部的情况,却连更详细的说明时间都省了下来。

看上去很闲的切割者实际上一点空都没有,四周围的肉人偶们不断进攻,他需要避开十几种利器以及打穿半米后石墙的拳头,更别说在这个越来越难站立的地方做出原地空翻来躲避从下方扑向他的肉人偶,敌人的数量逐渐开始增加起来,切割者面对的麻烦也随之增加,复杂的动作也终于出了失误,一次不太完美的着地让他摔了一跤。

在赶忙站起来的同时,他受到了体内藏有白灯石的肉人偶自杀式的袭击,虽然切割者不知对方如何做到瞬间点燃灯石来进行引爆,但怎么样都好,肉人偶爆炸时溅起的肉块还是砸在他的肚子上,那肉块的速度太快,就跟飞起来的石头似,打中了可一点都不好受,还在疼痛中战斗着的切割者有迎来了新的拳头,结结实实打中在左脸的下巴上,将他击飞了好一段举例,手里除了肘上的圆盾外,完全没了能战斗的其余器。

阿尔文是个懂得见机行事的好人,看到了切割者需要帮助却又夸张到难以支撑时才主动过来帮忙,没有让他丢尽面子,示意让切割者低头后,离得远远就抬手在空气中劈出线状的斩纹,把切割者身旁好几个高于那条线的肉人偶拦腰斩断。

等到绝佳的机会后,切割者翻身跳起,拔出长剑再次开始他招牌式的冲锋,目标直指仍在前进中的三爪怪,有意无意地配合着霍吉尔的攻势,小圆盾成了一种撞开面前敌人的工具,任哪肉人偶在前拼死阻挡都好,都无法让切割者稳重又迅速的冲击停止。

“轰隆!”

切割者结结实实撞在了忙于对付霍吉尔的三爪怪右腿上,它整个下腿都被撞飞到不知哪里去,几秒后才砸到巡逻军的总部屋顶,而在切割者的冲力影响下,三爪怪开始失去了平衡,弯曲身子后不受控制地往巡逻军总部的墙角上倾斜,在心口那个阿尔文绞穿空洞的位置穿了过去,把原本不太大的空洞扩大了三四倍,彻底结束了这个怪物的行动。

摆脱追兵的骚扰后,阿尔文也跟了上来,想起食尸鬼后有些不放心的又用那招击杀了食尸鬼的“无血五月蔷薇”在三爪怪和巡逻军的墙壁上开了一个蔷薇形状的巨洞,差点就波及了霍吉尔和切割者,让他们两人谩骂了好一阵子。

“就算是这种怪物也别乱来好点!刚才那招也太吓人了。”霍吉尔顺着三爪怪的残骸走到屋顶上,可脚下的天花还是受了一些阿尔文攻击的影响,碎成了一大堆切口漂亮的木板残片。

“真正的怪物是他才对吧,如果不是他顾及会伤害到他人,没完没了的用斩卷与斩纹就可以把这一带清理干净了。”切割者看得出阿尔文有多强,不免也感叹起来。

“每个人都有强项,就算是我也不可能把斩卷和斩纹当成普通攻击来用,不受控制地去使用会导致肌肉断裂,到时候拿剑都成问题,你也用的出把?刚学会的话我建议用一次以后要休息一会最好。”阿尔文没感到意外,对着霍吉尔这种筋力使不出斩纹的较弱者倒也没什么好说的,反倒是他不熟悉的切割者更有潜力,看起来也有连阿尔文都感到惊讶的技巧。

“更多的来了!注意点。”霍吉尔在总部上方提醒着下面的两人。

这三人的介入使得战场的形势立刻扭转,信魔为了确认总部内的情况,唯有亲自出击到霍特尼斯主广场上,特意又从别处调来了一百多个肉人偶,成功转移三人组的注意力,让自己有机会静悄悄靠近了总部的前厅入口处。

几乎没什么人认得这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囚犯们能留意到有谁经过他们身边的适合,便是被杀死的那一刻,清理了少数在这条没人走的前厅里徘徊的囚犯后,信魔开始大摇大摆地走进环形办公区,检视起期待着发生的事情。

总部内的情况果然如他所想,犯人们控制了这里,现在总部内已经上上下下一团糟,巡逻军再没能力妨碍他进行计划,如今唯一要做的事情便是带走他的“朋友”,剩下的是死是活都无所谓了。

但凡事总会有些意外,信魔更是习以为常,一个算是认得出名字的陌生面孔突然出现在楼梯的入口处,正在和某人用听不清的声音说些事情,过了一阵信魔才认得出这男人的身份,正是被贴在大门口的反抗军领袖胡斯。

信魔内墨不是那种善于近身交战的家伙,为此特意拉开了距离,躲在别人发现不了的地方,尤其是当听说反抗军四处打探他的消息后,还发生了艾兰思主宅遇袭的奇事,这些诡异的证据让内墨有理由相信当前这个金发的“光狐”绝非友善之类。

很快胡斯就说完了他要说的,与跟他交谈的男人做道别后往地下更深层走去,信魔也跟了上去,顺便打探附近有没有一些可能让他的盟友躲藏在内的空大厅。

不出他的所料,被爆炸贯穿在一起的大量木板后方,几十个犯人们密集而又拥挤地在一个被装满了的大厅内守候着,在看到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打开大门时,犯人们试着把他拉进来或杀死,但这都被信魔躲开,还用杖剑划伤了其中之一。

就在他要痛下杀手时,梅丽尔的声音叫停了他,内墨很熟悉那个女孩的声线,手肘也在半空中停了下来,懒洋洋地回头望着声音的来源处,一副高兴的样子大笑起来。

犯人们很不解这家伙到底怎么了,但多数人都肯定他是个疯子,没有任何与他们相似的地方,呼吸声中显得出焦急的梅丽尔从犯人们当中推开了一条道路,略微烦躁的及特尔则跟在她身后,被人用异样的眼神鄙视着。

“今天过得怎么样?梅丽尔。”内墨主动问候眼前矮过他的女孩,假装了一个绅士摘帽子的动作,即便他没有帽子。

“不怎么样,死了很多人,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梅丽尔不太在意内墨的一举一动,双手插在胸前,一副不满的样子。

“每天都有人死,今天不过是死的......有点多。”内墨懒得再做什么让人感到他很滑稽的行为,变得比之前更严肃,腔调却幽默依然。

“他就是你所说的朋友吗?还以为会是个跟你差不多年纪的家伙,抑或是眼前这位看起来有四十多岁的大叔的男人实质上不过才十几岁!怎么可能有人不会变老呢,我这种给你台阶下的猜测还真有够烂的。”及特尔一如既往地难以控制他的舌头,说出来的话后悔都来不及。

在及特尔身后的犯人们看起来有同样的感觉,大部分都不约而同地点点头,以不同程度的摇晃来表达自己的认可度。

内墨一点都不喜欢这烂到家的笑话,抽出杖剑就对准及特尔的心窝刺了过去,速度比以往更慢,看起来是期待着梅丽尔能够阻止自己,以便于挽回他想做却又不得不有所收敛的行为。

就跟他假设的一模一样,梅丽尔把还没从发生什么事中反应过来的及特尔拽到身旁,轻松避开了内墨的刺杀,及特尔之后用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去回忆刚才发生的事情。

“他不是敌人!及特尔帮我逃了出去,火药就是他配出来的。”梅丽尔清楚内墨的性格,把战战兢兢的及特尔推到了自己的身后,挡住内墨说。

“刚才我想杀了他!不对,是你竟然想杀了我?”及特尔抓紧他那一头硬发,吓得牙龈都咧了出来,甚至说话的时候把信魔跟他自己的称谓都说错了。

“及特尔,你妈妈什么时候开始把你娇惯到认为连当面嘲讽别人都不用付出代价了?”内墨很快就记住了眼前这让人讨厌的话唠的名字,收起杖剑后反问道。

“只是个玩笑!谁没被这样对待过。”及特尔对空中挥舞了几下,但与内墨的眼神接触时就迅速时缩了回去。

“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梅丽尔提到了一个在场所有人都在意的话题。

对于这个问题仍存有疑问的信魔,往后退了几步,探查环形办公区的状况来,在他眼里剩余的囚犯死活都无所谓,目的已经达成,就不需要再逗留在这个危险之地,唯一让他现在感到棘手的就是霍特尼斯主广场上三个身手了得的剑客。

哪怕是一对一的战斗,信魔也很清楚不是他们的对手,能用来依靠的肉人偶数目更是极具下滑,如果没有挑准时机冲出去,那么身旁跟着他一起离开的犯人们就会成为累赘,而他的目的仅仅是把梅丽尔一人带离此处罢了。

“就现在。”信魔转身就走,完全有其他人那种对未知道路的犹豫。

只愿意跟随者梅丽尔的犯人们在她解释下才跟随上去,他们的速度并不快,但胜在人数较少,尤其是在环形办公区内,跟其他不听梅丽尔指挥的犯人们衣着一模一样,留下来的犯人们也没阻止他们,大多是在笑话一群傻子又去外面送死。

通常情况下的确是送死没错,这回跟随他们的还有一个更恐怖的家伙,信魔内墨走在队伍的最后方,特意避开了会被外面看得一清二楚的墙壁缺口,从他来时被水淹没后的前厅离开,在出去前队伍却又不得不停下等他。

在刚才的前进过程中内墨不知去了哪,梅丽尔也焦急地从队伍前方跑到了后面,来回搜索过也没能发现内墨到底在什么地方,在失去了领路人和保护者的情况下,所有人被迫在这个看上去还算安全的潮湿前厅内等待。

失去踪迹的内墨没有走得多远,他被黑暗里突然伸出来的手掌强行带离了队伍,又用力摔倒墙面,砸穿了好几面墙壁后满额头都是血的在瓦砾的残骸中爬了起来,用颤抖着的喘息寻找刚才袭击自己的敌人所在。

那个时候他能看到的就只有发出金色光芒的一把细剑,从上穿过一道刚好卡在他脸边的木板,只差那么几厘米就把他的脑袋刺穿。

内墨本能地相信这个他看不清面孔的敌人一定极为危险,或许早就盯上了他,甚至知道他的一举一动,只是一直都未有做出任何引起他注意的行为。

而能让他大意到这种地步却又有如此好身手的家伙,在内墨想到了绝对正确答案的时候,那张脸就露了出来。

“胡....”内墨的话还没说完就停了下来。

淡漠、孤高、冷静中的愤怒,最适合描述内墨眼前的胡斯的词语便是这些。

这也是内墨第一时间先想到的,他担心的不是自己会不会死在胡斯手里,而是去尽力不让他的脑袋忘记刚才突然闪出的那几个绝佳的形容词,以便于以后写到他的剧本中,但首先他还是需要活下来才行。

胡斯极为罕见地刺歪了一剑,连他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好像是身体在告诉他眼前的男人还不能死一样,很快就从失误的惊讶中缓和过来,剑锋继续压到底部,将金丝剑从右侧拉到左面,刚好是内墨喉咙所在的位置。

内墨是个文人没错,但他绝对也是个剑技和反应速度都较常人优秀的好手,等看到胡斯后一脸兴奋地用杖剑往身前的胡斯突刺过去,完全没有阻挡金丝剑扫过来的意思。

更为敏捷的胡斯反被内墨的疯狂举动吓了一跳,没人预料得到内墨会做出同归于尽的反击,令胡斯最为惊讶的是内墨的出剑速度,看上就算是训练有素的剑客也无法比拟,面对不收回武器防御就会被刺穿胸口的威胁,胡斯做出了妥协,将原本应该切开内墨动脉的金丝剑在地面用力抽了一下,制造出足以将剑身弹到他胸前的弹力,挡开了内墨的黑紫色杖剑。

原本以为占尽优势的胡斯,开始小心谨慎起来,不愿再贸然靠近内墨身边,用顺时针的步伐移动起来,看看能否在内墨站起身的时间里找出他致命的破绽。

“你是胡斯对吧?早就听说过你了,一直都想跟你找机会交流下呢。”内墨没有急于进攻,反而收起了杖剑,就好像他很肯定胡斯也不会再进攻一样。

“谁会跟疯子交流?”胡斯见到内墨收起武器的诡异行为,颇为有序地倒退了几步。

“在普通居民的眼里,你不也跟疯子一样吗?试问有谁敢反抗腐朽的国王呢。”内墨开始试着与胡斯沟通,伸出手来五指合拢成拳头,用力地在胡斯面前挥舞起来。

“反抗军、奴隶们和任何受够了大贵族与国王的人......”胡斯回答他说。

“还有我!”内墨的声音突然加大,整个大厅都是他的回音声。

“不,你是一种可以被击垮的邪恶,而今天你就要死在这里。”胡斯受够继续废话,金丝剑抬高到胸前,开始往前走动。

“仔细想想,你为了推翻国王和贵族们的统治,必须杀死那些拥护他们的人才能成功,在这群人当中总有无辜者,至少你的队伍中肯定会有人这样想,被你威胁的人眼中,你就是个恶魔,就跟别人看我一样,这说明你我间从一开始就没什么区别。”内墨不顾危险地靠近了胡斯,微微驼着背用笑脸证明他的肯定。

“拖延时间来等别人救你的话还是找个更好的话题才行。”胡斯趁着信魔没反应过来的前踢起了一张椅子,故意留力将剑尖点在椅子上,腕力全部释在剑身上,将金丝剑弯曲成弧形后,松手的同时把整张椅子用极大的力度推向了信魔。

胡斯的目的并不是让椅子像锤子一样砸过去,单纯是为了扰乱信魔的视线,以此试探他反应是否慢过金丝剑的速度。

内墨猜到了胡斯会继续攻过来,却猜不到胡斯会用如此有创意又难以让人预判下一步的方式来做试探,他唯有低下头去避开椅子,却来不及躲过已经等他的胡斯,被金丝剑直指着,双目眼睁睁望着金丝剑以慢速刺向他的左胸。

在金丝剑打中他之前,内墨没有任何回避的余地,却再次做出了让胡斯惊讶的举动,他伸出修长的左手,用苍白的手心迎合金丝剑的方向,手臂和手掌就跟剑鞘一样,把整个金丝剑全部都收紧到血肉之中。

因过于锋利且弹性极佳,金丝剑在刺入了内墨的手臂后就立刻与骨头缠到了一起,疯狂的内墨也完全不顾手上的剧痛,用一种怪力抓紧了剑柄,将其从胡斯的手腕上扯了下来。

“瞧,我的手废了。”内墨一脸痛苦的表情让胡斯确信这句话是真的,但那种淡定的语气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没了武器我也可以杀死你。”胡斯故意装作镇定。

“我死了,你的问题也无法解决。”内墨无法完全收回左胳膊,干脆忍着剧痛将手臂向内侧压到底,这才终于将金丝剑的剑锋刺穿了他的肘关节,从上臂后方穿了出来。

“这倒是说的没错,但是人偶尔都会做些无聊又没任何意义的事情,就跟孩子踩死蚂蚁一样。”玩笑中有种让人感到恶意的锋芒,从头到尾胡斯都在针对着眼前的敌人,就算没了武器也不打算说些好话来麻痹对方。

“既然迟早都会被当做蚂蚁那样踩死,那就让蚂蚁说些微不足道的话吧。”内墨的眉毛跳动了一下,瞅瞅他流淌着血珠的手臂,一切看上去都已经明了。

胡斯用沉默回答这个问题,没了武器也占优势的他对付一个受重伤的文人绝非难事,留他说些话再杀死是个可行的选择。

“谢谢你的慷慨,作为回报我有必要告诉你一些真相。相信你很清楚几个月前攀塔比赛中发生了人为的意外,传闻大王子格伦,也就是现在的摄政王兼王储想要刺杀他的弟弟卡尔斯,最终因某个少年而失败,那孩子叫做特兰,是来自酒吧的孩子。”在温吞又不失巧妙节奏的情况下,内墨忍着剧痛说出了一个故事。

“酒吧的名字叫鱼骨头,上一任老板娘叫做提米·普林斯,她有三个孙辈,其中一人就是我,你这混蛋觉得情报能救你的话,也应该用脑袋想想情报也会毁了你,我很清楚后来发生什么,是你毁了酒吧,让我的家人无家可归。”想起了酒吧被毁就有无名火的胡斯,踏近了一步,拳头也攥得更紧。

“我承认酒吧被毁我要负责,可你要明白这一切都不是我主导的,作为反抗军你一定非常清楚福克西纳掌握了多少的幕后消息,很多人就算不用猜也看得出格伦和他走得多近,他们害怕刺杀失败需要承担的后果,把这一切都恼怒于那个少年和他相关的一切,我不过是个负责在人前招摇的幌子而已,为他们保守秘密,吸引大多数目光让他们更安全。”内墨变得更可怜,迎着胡斯前进的步伐向后倒退,一不小心摔倒在地,抬起那支受重伤的手来用哭腔喊。

“即便如此,你也是杀死班德的凶手,区别在于你下可以先在死者的世界等待他们,其余的人迟早也会被正义制裁。”胡斯不确信自己继续听下去还会有多少信心相信他不会动摇,因为眼前信魔所说的话着实让他能感到极大的兴趣。

“很遗憾,叫做班德的可怜人是死了,但他并非我所杀,巡逻军一直都用虚假的谎言去向其他人描述我有多么的凶残和邪恶,却只字不提真正的凶手是个同样有能力操控肉人偶的白发白眼刺客,他是福克西纳的奴仆,我也曾为福克西纳工作,就连你的兄弟夏洛特也一样,袭击酒吧不过是一点小教训,夏洛特亲自同意让我们放火烧了酒吧,但一开始没人打算杀死任何跟酒吧有关的人,直到他们把我出卖了,选择跟巡逻军的夏洛特合作,那个时候夏洛特也在故意拖延了救援队们的速度,盯着那刺客在暗处借机杀死你的朋友,却没做任何行为来阻止。”信魔的眼珠转了一圈,用舌头发出巧音,手指间的缝隙也松开了不少,并没有因为胡斯靠近而握实。

“在这里除了你自己以外,还会有谁相信你呢?”胡斯脑海越来越烦躁不安,懒得再理这些答案,抽出平时放在后背的小刀来,再一脚踢开内墨手里的权杖,连杖剑的鞘都没有留下,一点犹豫都没有就用小刀刺向内墨的喉咙。

“难道受到福克西纳照顾而在短期内就晋升为高官的夏洛特就值得你的信任吗?”内墨害怕地用双手掩住了他的面部,以恐惧中又带着质疑的声音最后叫到。

这句话中的某个名字让胡斯在刀锋碰触到内墨手指前停了下来,他愤怒地放下了手掌,将短刀收了回去,背对内墨向旁边的一个木桶用力踢去,立刻就将那坚硬的木桶踢出了个窟窿,在木桶后的土墙也被砸出一个几十厘米宽的洞,整个房间四处都充斥了胡斯未用言语爆发的怒意。

“从歌剧院的爆炸中活下来后,我的人生目标就只剩下复仇,死去的富商曾是福克西纳的捐助人,老狐狸利用我消灭了富商后又用巡逻军来再次让故技重施,看来这回他们没翻脸,舆论被控制了,我也确实为他们杀了人,没什么能让我洗清罪责,但在死前我必须说出真相给一个可以让正义得到伸张的人。”从担惊受怕中慢慢恢复过来后,信魔的语气又开始自信起来,比起之前还多了一份正义感。

当内墨的话说到最后时,胡斯感到有所惆然,他深知夏洛特的身份从何得来,也比谁都要能够明白那种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感受,在夏洛特决定加入巡逻军那一刻,胡斯就已经注定与兄长越走越远,只是没想到他会听到如此让人难以置信的指责,从一个最不应该信任的人口中说出来。

“编造一个谎言,让我拖延杀死你的时间或等机会反击吗?”胡斯想确认下内墨还会不会做出什么意料之内的事情来,更能直面他内心疑问的解说便是,他在寻找一个可以名正言顺立刻杀死信魔的借口。

“没人想死,但如果你一定要杀死我来验证你的那份决心,或许你就会永远远离真相,被谎言蒙蔽,这是我唯一感到遗憾的事情,除此之外我相信你迟早有一日可以为每个跟我一样的罪人复仇,哪怕你恨着我并且杀死了我,想着如此我的故事有如此美好的结局,那就算是死在你手上,也没什么所谓了。”视死如归的话语在内墨有条有理的编排下变成了最能说服人的词句,此时他在胡斯面前已然成为了一个不惧死亡而等待真正正义来临的男人。

“给我更多的证据。”对于内墨那超出常规的回答,胡斯想起了什么,在山顶营地与瑟雅斯逗留的几日内,他的未婚妻的确有提到过兄长的异常与变化,这点直到胡斯与夏洛特打上一架以后才肯相信,比起瑟雅斯摇摆不定的看法,胡斯对夏洛特的态度比谁都要坚定,至少曾经是那么的相信他。

“在夏洛特与我之间,为何彼此都那么憎恨对方?这不单纯是因为背叛与被背叛那么简单,更多的还有一种抱负被利用的愤怒感,曾经所有的梦想在几分钟之内就彻底被颠覆,我从一个有盟友的家伙变成了被人四处追杀才能活下来的落水狗,不是每个人都想要的。”内墨没直接回答问题,眼睛却已经湿润起来,哭出两行泪水。

“梦想?”胡斯很好奇眼前这个装可怜的家伙会有什么梦想。

“这一切都要从最后子嗣开始说起,第一个出现在历史上被称为最后子嗣的传说人物留下了五枚有强大力量的戒指给五个儿子,但最后他们却互相残杀,活下来的后裔成了统治者,戒指的主人们诅咒幸存的家族的命运,每一代的兄弟间都只会有一人存活,而那个人则被称为最后子嗣,哪怕他们彼此间没有厮杀也好,诅咒还是会让其中一个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去。”内墨先说出了一个故事,这个故事胡斯从来没听说过,更没有想到最后子嗣这个称呼背后会有如此多的内容,甚至觉得内墨仍是在编故事拖延他。

“说重点。”胡斯很不客气地说。

“哪怕是今天,诅咒仍然在持续,你还记得格伦想要杀死卡尔斯的传闻?过去历史上曾经有很多次类似的内部争斗,最近一次就是在八十年前先代王被篡位时发生的,那五枚戒指最后出现就是在那个时候,十几年前在我的探查下发现了那些戒指的存在,并且知道了戒指的使用方法,曾经我以为我会是终结这个诅咒的人,真可惜啊。”内墨从雄心壮志又转而失落,就和被雨水淋湿的狮子完全没区别,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为什么你要来终结这个诅咒?我可不认为你这种没有道德底线的人会那么好心。”胡斯发出了一个问题,并且提出了再合理不过的疑问。

“终结战争!你了解这国家的历史就会清楚每次战争的背后都有五枚戒指的影响在内,那些戒指在诅咒古代王族的同时,也把厄运传递给了他们的血统继承者,那就是现在的王室,让他们永远在血腥的家族斗争中持续衰落,那股力量却又保证了他们的血脉永远不会断绝,更悲惨的是戒指给他们唯一的祝福便是让他们永远为王,王室的内斗一旦因诅咒而发生,受波及的民众们便会流离失所,附近国家永远都得不到安宁。我是个人渣,对大多数人来讲,扭曲的梦想让我成了你们眼中的恶魔,但我仍自持正义为这个目标奋斗,不惜被人利用。”内墨把故事的下半段说了出来,他的灵魂看上去也随之被抽走,整个人无力的瘫在地面,看起来完全没有了战斗的兴趣。

“该怎么终结这诅咒?”胡斯认同内墨所说的话,心底也产生了想要结束这一切的想法。

“戒指是一种钥匙,真正的力量在灯塔内部,那是个古代的建筑,女巫们曾经对其加护过数不清的魔法,没人能进入到里面,集齐戒指后才可以打开灯塔的开关,入口则在地底下,必须要用王族的血才可以开启。当真正可以进入灯塔后,这国家的历史和灾难都会呈现在戒指主人的眼前,戒指的拥有者可以决定创造或毁灭。”看上去这都是真的,内墨没保留秘密的迹象,说话的态度在胡斯这个谨慎到极点的人看来也不像是有隐瞒。

“听上去还是像你编造出来的,我又怎么印证你说的话呢?”想了半天后,胡斯还是不怎么放心,再次抽出短刀来,把它对准了信魔内墨的额头。

对于当下可以决定一个人生死的提问,信魔内墨没有给出回答,胡斯刚开始以为内墨要么是编造不出谎言,要么就是已经准备好接受死亡,但等他在思考的世界结束后,内墨从胸前取出一个小玻璃瓶,内里装的也是血液,但看上去已经被取出有一段时间,内墨用某种物体保证了这小瓶内血液的新鲜程度,就在取出玻璃瓶后,他龇牙咧嘴地被抬起被金丝剑刺穿的左手,将旧血倒在本来就遭血液浸泡的无名指间,一个有着血红色阴影和玻璃质感的透明物质在那根手指上显现出来。

“这是五枚中的一个,其名为隐之环,我从古加拉斯王的坟墓中取得,只有在王室成员的血液里才会显形,平时摸不到也看不到,就跟不存在一样。最初的持有人是连名字都被人忘记的遗忘之王,很可惜我不清楚这枚戒指有什么作用,史书上从来都没记载过,就算是测试也没有那么多的机会。”内墨另一只手伸向了无名指,想要把那枚戒指摘下来给他却因为卡尔斯的血液已经蒸发干净而失败,光是这种超凡的戒指存在于胡斯眼前,就已经可以当做证据来证明内墨所说的事情了。

“最后一个问题,你跟艾兰思家族合作的目的?”胡斯心里已经知道了该怎么做。

“放心,我不会装傻,卡尔斯跟蒂亚在你手上的事我已经得知了,跟艾兰思家族合作是非常重要的决定,南方被放逐的艾兰思家族里有着古代王室的血脉,他们跟现在的王室血缘上的紧密程度足以让他们的共同后代受诅咒影响,卡尔斯恰巧是进入地下的关键,在我袭击王宫时他是最重要的战利品,那孩子的血能开启通往解决一切问题的道路,至于蒂亚则是艾兰思家族族长的姑祖母,是艾兰思那老头的曾祖父最后还活着的私生女,让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艾兰思的曾祖父曾经有三个私生女,一个是蒂亚,一个则早死在南北联盟成立几年后的兵变中,最后一个她的身份比其他人都要高贵,那就是死了的西蒙国王的妻子,格伦和卡尔斯的母亲,卡尔斯和格伦则是两个家族最纯正的产物。”内墨确信自己得到了一种可以信任的默许,把所有他能想到的秘密故意都讲了出来。

很满意内墨反应与回答的胡斯,在内墨的瘦脸即将从悲哀转为笑容前就把短刀插进了他的右肩膀里,完全没入了内墨厚重的礼服,即便如此刀锋依然没有真正透彻的刺穿内墨的肩膀,估计内部还有一层防御用的干鹿皮肩垫,但在胡斯纯熟的手法下内墨还是受了不轻的伤,刀子有一大半被卡在肩垫与衣物间,剩余的三分之一差不多切进了骨髓中,在绝不会直接致死的情况下将内墨的右手废掉。

无论内墨如何治疗,右手都不可能如同以前那样完好无损地使用,被损毁的重要骨头与筋腱是不会复原的,毕竟胡斯都是抱着废掉他手臂的目的把刀锋插在他的身上,同时还测试着内墨心里的底线到底有多深,当生命被威胁时他是否会露出真面目?

如若内墨一直隐藏他的秘密与能力,那在胡斯刺下时一定会拼死反击,接下来名正言顺的杀死他也不会让胡斯有任何心理上的遗憾,信魔所说的也可以当成欺骗他的谎言全部忘记。

但现在看来,内墨结结实实的被刺中了一刀,两只手臂被彻底的废掉,失去了正常的基本功能,胡斯却没有任何歉意从心海涌出,在此时他确认两件事情。

第一,作为内墨,眼前的男人所说皆是真实存在之事,没有隐瞒秘密。

第二,作为信魔,被废掉了的两只手无法持剑,连握笔写字都是个难题,哪怕让他活着也不会再有多少威胁可言,面对他那操控肉人偶的魔法,一向重视情报的胡斯,在了解偷来的资料后有十足信心将其击败。

“在我印象中,这着实是个难以让人高兴起来的道别。”内墨的下巴与胸前贴近,额头上的头发也垂了下来,一副混乱,疼痛没有给他造成多少足以让他尖叫的痛楚,一定是习惯了。

“但一定是让你印象最深刻的。”胡斯把内墨拽了起来,丝毫没有考虑内墨是否会因痛苦而晕死过去,就把金丝剑抽了出来,就好像他在测试眼前这家伙的生命力有多强悍,却完全忘了那是个活人。

“你会需要这个的,让你的人去把情报都放在这里。”胡斯补充了一句说。

在塞了一张纸条在内墨胸前的口袋里后,紧接着才几秒时间,胡斯拿出了以往惯用的止血药粉,好几包的乱洒在内墨伤口处,多的内墨满头都是白色的粉末,脸上的伤痕里也填满了**,没任何地方称得上是文明人观念里认同的干净,黑灰与白末是信魔内墨脸上现在仅剩下的东西,干涸的血痕成了他脸上能证明他曾战斗过的唯一写照。

短暂又粗糙的止血后,内墨终于保住了性命,这里所说是指他在胡斯手里活了下来,而不是他脱离了伤口带来的风险,已经脑里乱成一团浆糊的内墨什么都想不到,甚至都猜不出胡斯到底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只记得被胡斯抓紧了头发,从一个黑暗的地方扔到了另一个满是阴影的屋子里,然后听到胡斯离开的脚步声后就晕了过去。

在充满无限色彩和幻象的脑中世界里,内墨见到了某个男孩的身影,通过肉人偶的视觉发现他的模样,认定了那人的身份正是他必须要杀死的人之一;有着让人窒息的浅薄恶意却又在内心渴望和平的特兰。

进入了城市后,特兰发现城门外居住的分成了两批人,一批躲在家里,门口摆满了用于阻塞外人进入的障碍物,还有一批人则在码头处拿了不少行礼和牲畜,在船边等待什么发生,或许正是巡逻军的失败。

本来应该负责岸边警卫的巡逻军们全部消失,恐怕不是先逃跑了就是看到总部发生的灾难后赶回去帮忙,总而言之平日里商船来往甚多的码头现在挤满了没人开启却又塞满了人的运输船,要不是因为地平线尽头的浓雾里隐约能看到漂泊着的海盗船,恐怕早就一窝蜂的涌了出去。

难以让特兰接受的是,负责城墙日常守卫的正规军们毫无作为,既没有负责维持秩序的打算,也没有前去帮助巡逻军们的意愿,几十个城门口的正规军懒洋洋地在干净的地方躲着雨,连城墙下面的小门都是大大打开着的,应该保持畅通的主要城门则闭得严实,但即便如此也有很多城里居住的平民们拖家带口的在主要城门下避雨,一有事说不定就会纷纷跳下左右两侧的小城门外逃生。

“为什么他们不出来等?”玛丽峰问起梅尔邱来,这一路上她都在不断发问,四个人中看起来最有精力的人就是她了。

“这是摄政王的政令,他们要是踏出大门就会被当场射杀,现在城里的局势还不明朗,卡在城门前是最好的做法,反正躲在这里也不会被认为有罪,要是到时候城里真的有要命的事情发生,那比起向外跑有机会被射杀,也好过在城里等死,现在的政令就是只准进不准出,城外的人现在等着随时跑路,城里要是没他们亲戚,恐怕偶尔才出现的海盗挡不住他们逃离的欲望。”莱恩抢了这次的回答机会,梅尔邱反倒比较轻松,用感谢的眼神对莱恩示意。

“别看这些整天只会躲在城墙里的正规军们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真正执行命令的时候绝对不会犹豫,王宫被袭击的时候这面就已经被吊死上百人了。不过,就算亲眼看到巡逻军遇袭也肯定不会去帮忙就是了,没上面命令的他们就是一群会喘气的死人,有些村庄因为跟我们有关就被他们抢掠一番,事后没有交军队内才征收的私钱,军中高官的惩罚就是把那村庄列入黑名单里,女人和孩子被允许被带到城里卖为奴隶,满十六岁的长子都必须进入军队里为国王服务,更加禁止擅自离开原有户籍,完全是一群粗暴的野蛮人。”莱恩觉得当下这种情况是个好机会,不忘他的老本行,时不时的损一下城里的军人。

“多数人总是会在面对不可抗的压力时变得弱小,然后再把这种压力向下释放,成为新的施虐者,父亲虐待儿女或妻子,战争中士兵杀死无辜村民,贵族仗势欺人,循环永远存在,唯有国王高枕无忧。”梅尔邱终于说了些什么,但听起来并没有让玛丽峰想得透彻后再大吃一惊的地方,或是太高深或是太肤浅,玛丽峰两者都能懂。

“莱恩,你跟玛丽峰在这停下吧,城里的情况变差的话你们还有得跑。”在进入城门前,沉默许久的特兰总算开口对身后的莱恩说了句话,只是这话让莱恩有些失望。

“城里出事,我也不会独善其身,该留下的是玛丽峰小姐才对。”莱恩回头看了一眼玛丽峰。

玛丽峰一脸不妙的神情,用力摇了摇头,从雨衣些掏出一块眼镜布来擦抹因雾气而模糊的镜片,随后扭头对最后方的梅尔邱讲:“您是老人家,应该留下来。”

“说过多少次了,别用您那种只会对老人家时使用的称呼!心态上我一直觉得我才十七岁。”梅尔邱在泥浆里大跨几步,走到特兰前面,把莱恩跟玛丽峰都甩在脑后。

“我想不出说些什么了。”特兰把眉毛从宽松又压到了最紧,想都没想就跨进了没人看管的小城门。

就跟他预测的一模一样,其余三人也走了进来,城墙上的士兵们特意往下瞧了一眼后就没再理睬,一切全都交给了监视城门附近地区的哨塔来管理。

特兰很清楚就算什么也不说或什么都说清楚了,另外的三个人也必然会跟上他的脚步,那种瑟雅斯对着他自己时有过的无奈感与欣慰一同被特兰体验到,让这个男孩变得更温柔,同时也是一个新的开端。

忍着笑不是容易事,开心的笑容绝不会被隐藏起来,玛丽峰第一个瞧出特兰的变化,用手肩拍了拍他的肩膀,带头走在最前面。

“给你们个建议,去图书馆躲着,那里的管理员跟夏洛特和胡斯都有交情,会帮你们的。”特兰对断了手的莱恩与玛丽峰说。

“有句话你们或许不喜欢,但可千万别成为累赘,接下来我们要去的地方会非常危险,在那没人可以保护你们。”原本还有所犹豫的那两人在梅尔邱的一席话后就放弃了继续跟着特兰的打算。

“好吧,到时候再见了,黑发小子。”莱恩有些生疏地学起玛丽峰来,拍打特兰的另一面肩膀,因为只剩下一只手的缘故,他格外的用力,哪怕这并非莱恩本意。

“见到夏洛特,告诉他一定要回来。”玛丽峰暗示起什么来,但特兰并未理解,反倒是梅尔邱先点起头。

在玛丽峰的带领下,莱恩跟着走了起来,四个人在城门口内不远处的一个土坡前分别,特兰则与梅尔邱一起极速奔跑,穿过了好多混乱的街区,好不容易才顺着中心大道里的那条泉水路才接近了霍特尼斯主广场范围内,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刚刚出现的三爪怪也不是被破坏的巡逻军总部,而是站在瀑布间居高临下望着巡逻军总部的摄政王和官员们,还有四周围的平民与军人,他们都在静静等待着什么降临,完全没有出手帮助巡逻军的意思,霍特尼斯主广场的范围内,除了上了年纪跑不动的贫民们外就是来不及跑而被杀死的平民尸体,历史悠久的广场成了战斗的中心区域,雨水覆盖的范围巨大,令城市中心这场拼死决斗没有什么声音传出来,仅有的那些厮杀声也被瀑布和大雨鸣雷给掩盖住了。

从为了他而死去的赫伯特那学艺已久的特兰,找到了眼前的机会展示训练的成果,将一路上一直在研究的一款武器从绷带中解放出来,持在双手上,在梅尔邱前面就进入了主广场的范围当中去。

他手上的是一把普普通通没什么特点的长剑,最特殊的地方则在于剑柄处用白色的锁链连接到另一把短剑上,与短剑融合在一起的铁链则跟他右手上的铁护手缠绑住,三个本来毫无关联的东西借由一条白色铁链变成了一体,这种战术正是特兰长期都在自行研究却从未实战过的三锁链剑,本来还打算加上一把来完成整个体系,却因为时间有限实在找不出第三把剑才不得不用刚好有挂钩的铁制护手来代替,短剑跟铁护手的重量刚好与另一侧的长剑相若,平衡了两者之间的差异,减少了挥剑时不平衡的现象,铁链也完美发挥了它的作用,让特兰可以进行远程攻击之余,还不必担心突如其来的斩击。

梅尔邱的武器要简陋单纯得多,那把没剑鞘的银白色长剑此刻在他手里熠熠生辉,使用最多的长杖则跟标枪一样插入了一块岩石中,让梅尔邱可以双手持剑。

“你确定行得通?”对于特兰这种极具创意却从未试过的做法,经验丰富的梅尔邱也不得不提出了质疑,哪怕他喜欢创造力丰富的孩子,但即将到来的可是会要命的战场。

“以前闲着的时候用铁棍跟锁链做过实验,一开始每次都打到自己,后来在远近距离里都可以打中固定目标,移动的暂时还没方法。”特兰将一根手指粗的铁链绕到脖子后,让长剑在地面拖行,佩戴了铁护手的右手将铁链勒在胸前,通过微妙的施力控制着长剑摇摆的幅度,避免那把剑碰到特兰的裤子。

“走到这一步了,可千万别死了。”梅尔邱想起之前他说的话,认为救了人就要负责到底,现在他依然这样想着,作为陌生人他没有去使用善意的劝解来阻止特兰,毕竟他不是瑟雅斯和夏洛特那种极度担心弟弟的家伙,梅尔邱和特兰彼此在某种意义上仍是陌生人。

两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跨入战区当中,第一个注意到他们的不是肉人偶,而是一些受了伤的巡逻军士兵们,他们忙着躲避肉人偶的追击,连话都没说就跟特兰擦肩而过,往身后的安全区跑去,只是肉人偶们完全没有放弃的打算,有八个跟猩猩似的双手着地跳跃前进过来。

该说是紧张还是兴奋呢?特兰两种情绪都有,在把身边的锁链甩动时手里的力气变得大了几倍,左侧的剑也跟着晃动,锁链形成的波浪慢慢反射到剑柄,将整把剑直线插了出去,在左手的配合下打中六米外的肉人偶头部,带着一阵让人不安的抽搐后,那个肉人偶轻松被特兰本人亲自击败,让他感到了无比的自豪,在此前他从未有能力做到如此地步。

尝试第一次的成功让特兰的自信心瞬间膨胀起来,不留余力地将还插在肉人偶脑袋里的长剑扯回,用力过猛的结果是锁链失去了控制,那把锁链尽头的剑一度绕了圈飞回特兰这面,差点斩中右侧正准备进攻的梅尔邱。

这名老人的身手不比其他人差,在剑碰到他前先走一步,将锁链控制在手上,又用他的银白长剑制止了其余部分。

“你跟他们一伙的吗?小子!”梅尔邱发起脾气来,把特兰的长剑甩在地上,重新握住剑柄。

“太抱歉了。”比梅尔邱更惊讶的特兰用他能想到的最谦卑语气道歉,说完又扔出了他的锁链剑,相较上次略失准头,刺中的是离他最近五米外一个肉人偶的肋骨。

通常来讲,肋骨并不是一个容易侧着让剑身刺入的地方,那里又细又紧,剑身非常容易卡死在当中,特兰能通过抛出武器打中这个位置代表他的幸运是其他人所不能比拟的,但打中的是难以杀死的肉人偶的肋骨间,也证明了不幸同幸运一样常伴他左右。

锁链剑的前端很不幸的卡于肋骨中,那肉人偶有两米高,锁链剑的前半部分刚好下滑到被上下的肋骨压实,刺入肋骨内部的尖端成了卡着长剑本身的最大障碍,让特兰使尽全力也无法把左手的长剑从肉人偶的身上拔出。相反,另一侧被刺中却还未死去的肉人偶开始倒施臂力,拽紧特兰的锁链想要将他拉到身边。

在慌张中特兰仍很聪明,没等肉人偶怪物般的力气从锁链那面传到他的右手,就半蹲在地上,用双脚撑住两块大小刚好的石头,右手的短剑被当成钉子,利用同样在将特兰他自己推入危险边缘的卡位技巧,把短剑卡在石缝里,铁护手作为护具的本质在此时充当了磨合于地面的铁板,使得特兰贴地的手臂没有被粗糙的石头擦伤。

其余六个肉人偶抓住了这机会,从过来想要杀死特兰,梅尔邱显然不会答应,他的剑在雨水里挥舞起来,扫开了银白色轨迹上所有透明的水珠,剑身跟木板一样横着拍在最先冲到特兰身边的那个肉人偶的胸口,爆发出的震动将前方两米宽至七十度角内包括雨珠的所有物体都向后推出,然后爆炸开来,在第一个肉人偶身上破坏了大部分的皮肤,却没有真正的杀死它。

“杀了那怪物,用刺的!”特兰拼尽全力才没被拽走,说出来的话也未免过于焦急。

“我的剑没法杀人类,就算死了的也不行!这家伙大部分还是人类啊!”梅尔邱看起来知道肉人偶本质上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存在。

当他说完话后,第二个肉人偶就用拳头从上往下想要砸向特兰,梅尔邱迅速回身将长剑横放于脑袋顶端,将攻击轻松的接下来。其余肉人偶抓紧了这个机会,围在两人旁边,各自用拳头和奇形怪状的尖锐武器打向特兰,一时间有六个高矮不一的肉人偶各自进攻,目标却仅有失去防御能力的特兰。

比起初出开始战斗的特兰,梅尔邱越战越勇,剑柄在手腕间的转换成了一种有节奏又有可观性的奇妙变化,每回碰撞都应对着敌人的攻击,同时也代表刚才又有一次“特兰差点就死了”。

梅尔邱绝无漏洞的防御网下,六个敌人竟然完全无法得到一点优势,别说碰到特兰,就算接近也从未多在一米的范围内,甚至梅尔邱的防御替代了攻击,逐渐将动作不协调的肉人偶们打出了破绽,要不是他手里银白长剑砍或刺在肉人偶身上都如同未开锋的观赏剑一样钝,光凭六个肉人偶是完全无法抵抗他那猛烈反击的。

不想眼看自己成为累赘,特兰在焦急中想出了一个新点子,在没有征得也不可能征得梅尔邱的同意下,他将锁链后半身还没被力量扯进的锁链绑在身后的石头上,更牢固的与铁护手相连接,增加了锁链在拖拽过程中的弹性。

等看到梅尔邱差不多占了优势,特兰便拔出了右手的短刀,顺着肉人偶的力气跳起,锁链成了一种加速的工具,在两种不同的力量施加下,特兰由低处变为居高临下,降落时的速度足以媲美鹰雀俯冲。

所有的一切都在特兰的右手处爆发出来,力量和速度的乘法将刚才特兰准备的都凝聚在一个点上,以铁护手作为碰撞的基础,全部都打在了那个肉人偶的头部,令人惊讶的爆发力一瞬间抹平了肉人偶的头骨。

尽管刚才发生的确实太快了,离得最近的特兰还是看到了过程,铁护手最前端的部分碰到肉人偶头部的同时,它面部的笑脸布罩凹陷下去,铁护手外能感觉到一层脆骨在被跟锤子没区别的拳头碾碎,力量贯穿了布罩,把笑脸的部分硬生生单独撕了下来,以一块圆形的布料为基准,粘在肉人偶的面部正中央。随后拳头继续加速向前,圆形布料后的扭曲五官开始粉碎,下巴和额头的骨头也以拳头的落点为中心内凹,通过的时候感觉毫无阻拦,直接就打出了一个空洞,力量在散发殆尽的最后一刻又开始奔走于那颗脑袋的内部,将最后也是最难控制的冲击力从颅腔内炸裂开,整个肉人偶的脑袋就此变成了碎片。

好在肉人偶的面罩后本来就不是人类的模样了,不然特兰恐怕会不得不盯住一个看起来活生生的人被他打碎脑袋,此时的不幸与幸运车轮又开始转动,血液或脑浆都没淋到特兰的身上,只剩下干枯的骨头碎片和少许干肉。

当特兰这个从未真正做到过如此地步的孩子还处于震惊中时,老练的梅尔邱就将其他肉人偶用沉重的长剑打碎了四肢的关键骨头,哪怕没能杀死也足以让他们一动不动。

“还好你算得上机智。”梅尔邱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走过来用既非安慰也非鼓励的语气说。

“这冲力未免太大了。”特兰怀疑起刚才那到底是不是自己做到的。

“它们的骨头比活人脆弱许多,没了有韧性的肌肉拉扯当然容易打碎,你瞧那面,这几个的骨头都很容易就敲成碎片,看上去好像有些为了增加高度,骨头里的其他东西被转移到能增加长度上去了。”面对动不了的肉人偶,梅尔邱从袖子里的简便口袋拿出一撮烟草碎叶,全是抽烟时剩下又用不上的残渣。

他将烟叶碎渣随手撒在六个肉人偶上方,没等被雨水淋湿,这些残渣就变成了空中飘动的燃火,一落到肉人偶身上时就极快吞没了这几具没有生命的躯壳,几秒后就把它们彻底烧成向内崩塌的焦黑碎片,完全看不出曾经是人形,燃起的火焰也在目标消失的同时熄灭。

“嘁!魔法。”特兰用不怎么看得起的眼神憋了半天才说出这个词。

“我说过了偶尔也会贪小方便,刚才那是被凤凰泪水泡过的烟叶渣滓,碰到死物才会燃烧,对活人根本没用,况且我剩下的就这么多。”梅尔邱装傻扮懵,故意不与特兰眼神接触。

接触了此处战斗的他们,在远处听到了一声巨响,望过去时发现有三只爪的巨型怪物死在巡逻军总部的墙壁上,特兰熟悉的阿尔文身影也可于那附近见到,在他给三爪怪物开出一个巨洞后,特兰更能确认他的身份。

阿尔文与特兰彼此的视线在不经意间互相交接,却不是直视对方。在他们之间的某个地方,信魔内墨的模样成了焦点,一脸是伤的他在一群囚犯的陪同下瘸着腿急速撤离,人群中被特兰一眼认出,也让他找到了此行的目标,燃起复仇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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