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嘴口水直流，直奔卡尔斯脑袋咬来。
卡尔斯下意识地想逃跑，没注意到地上的血迹，脚底一滑，直摔在地上，反而躲过了攻击。
他不敢再做停留，连滚带爬地往前窜动身体，刚起来跑两步，就听见后面有东西落地。
等拉开足够距离，扭头回看一眼，眼前景象让他吓的合不拢嘴。
一个身形诡异的男人，四肢着地，看起来身形巨大且瘦长，全身被绷带包裹，只有面部露出没嘴唇的巨口，还有没眼皮与眉毛的眼球在来回乱瞪。
他背部上有某种刑具一样的铁架，刺入脊椎后从指甲和胳膊上延伸而出，在手脚和肋骨位置形成铁钩。
马头一样大的脑袋，嘴巴占了至少一半，手脚也能轻易握住成年男子的腰腹，浑身还有从绷带里渗出好似猪鬃的粗硬灰毛，实在跟人谈不上有关联。
扫视完眼前冒出的敌人，卡尔斯才发现天花板上有五个被钉死的士兵，其中几个被撕成半截。
正瞧着，突然尸体下滑，被一半肠子牵着才没跌到地上，到吓坏旁人。
格伦立刻凑上前去拉开卡尔斯，把他挡在身后，提刺剑对准前面未知的敌人。
“是血爪蜈蚣！可他应该早就死了才对！”
后方的黑斯特瑞马上喊出对方的来头，那个崇拜信魔的邪教徒，至少一年前城中屡次出现的连环杀人案就与他有关，但艾兰思公馆惨案后被确认死亡。
这时候再冒出啦，谁也不知道情况。
血爪蜈蚣似乎说不出话，只是流口水冲向格伦，没看见刺剑的锋芒，来不及闪避，眼珠正撞上剑尖，居然一下穿透脑袋。
脑袋被开了窟窿没能阻止他继续前进，血盆大口仍然未停下。
格伦拧紧剑柄避免脱手，卡尔斯的大剑左右摆动，阻挡来回挠向他们的抓钩。
兄弟二人互相合作，渐生默契，但也只够防守。
其余士兵看见从两翼开始包抄，用长剑钉死他的双脚，使得他不能再前进。
还有两人持长矛从王室兄弟二人身后靠近，趁着有空隙，连忙塞了出去，戳入血爪蜈蚣体内。
“趁现在！”
没有战斗经验的格伦让出身位，卡尔斯听出了他的意思，大剑背到身后，对着前面用力一挥，将血爪蜈蚣连铁甲带脊椎，一剑劈到腰部，再也没了动静。
众人总算松下一口气，黑暗里又传来小曲。
那曲调在众人耳中都颇为熟悉，是西蒙最喜欢的惆怅笛乐，现如今正被某人哼唱。
没等卡尔斯鼓起勇气再去一探究竟，一张跟先前一模一样的大脸又冒了出来。
哼歌的正是新的血爪蜈蚣。
“怎么可能？”
看见又多出一个血爪蜈蚣，连黑斯特瑞也愣住了。
接下来的更让人毛骨悚然，血爪蜈蚣的脸接二连三从黑影中浮现，前后总共五个，算上被杀死的是第六个。
“肯定是信魔搞的鬼，这家伙八成是肉人偶，他连死人都能复活了！”
担心部下们想歪的格伦，立刻意识到是信魔早早埋伏好的陷阱，仗着他们时间紧迫，来不及仔细地毯式搜索王宫，等大部队离开后才冒出来。
他咬紧舔嘴唇，用眼神示意梅带着瑟雅斯快跑。
梅马上读懂丈夫的意思，牵着手就要拉瑟雅斯离开。
可刚走到大门外，瑟雅斯反把她往外一推，用木棍将门挡住。
门那头的梅不敢声张，害怕把血爪蜈蚣吸引过来，反会害了瑟雅斯。
她只好低声询问：“别犯傻，你不也跟我一样吗？为了孩子可以牺牲一切，为什么这时候还要留下？”
“他们杀了我最重要的伙计，还毁了鱼骨头酒吧，差点把我抓住杀掉，这口气可真让人咽不下。”
瑟雅斯的脾气梅并不了解，她一贯都是个烈性子，自从被信魔抓到歌剧院，她就没日没夜重拾当年老师教给她的武术，指望有一天派上用场。
这次她早有准备，王政大厅里放了好几根棍子，现在手里又拿一根新棍，托反抗军的铁匠在本地的虎筋木棍两端缠上铁皮，镶入数根铁钉，韧性与威力兼具。
她用力挥舞棍子，故意制造出划破空气的噪音，吸引其中一个血爪蜈蚣注意远处的她。
这群趴在地上四肢行走的怪人，看起来就跟陆地螃蟹一般，移动速度到不算快。
眼见血爪蜈蚣袭来，瑟雅斯马上掉头逃跑，仗着速度更快，让转向困难的血爪蜈蚣难以跟上。
大殿里的柱子颇多，都成了她的道具，如林的柱群间绕来绕去，反复敲打制造噪音，硬生生居然拖住了一个血爪蜈蚣。
不想输给女人的格伦和卡尔斯，看到梅安全后，试着用常年上课时学来的剑术，一板一眼配合进攻。
士兵们训练有素，结成的长矛阵很快逼退血爪蜈蚣们，看护黑斯特瑞与查德的白甲军也过来帮忙，形势瞬间逆转。
眼看一味进攻无效，连同正追击瑟雅斯的血爪蜈蚣一起，所有敌人再次退到黑暗里，又玩起隐身把戏。
心中有底的格伦，不再惧怕未知的可能，前方的二十来名士兵组成锥形阵势，小心翼翼地往前踏步，格伦在左，卡尔斯在右，组成正前方无四角的防线。
灯光再次闪烁，这回大厅尽头的光亮下，坐着一人，身影对他们来讲无比熟悉。
“父亲？”
通往办公区的石门前，西蒙正晕坐在那，像是随处可见的打盹老人。
身上的金色棉衣早就不见，只剩下最里层的丝织内衣。
远远地还能看清他似有呼吸，让格伦两兄弟大为吃惊。
原本西蒙被刺伤后，也无法避免流血致死，他们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随后父亲被掳走，无论生死都绝不能接受，对大多数白甲军而言也是，誓要讨回西蒙，不能任由信魔拿他来羞辱王室。
而今看到西蒙还有一口气在，让原本放弃希望的格伦，心里又多了不忍。
若有机会，哪怕只有一丝，他也想救回所剩无几的亲人。
没等格伦做出反应，卡尔斯先冲动行事，举起大剑奔向西蒙，还没等抵达，血爪蜈蚣们就将西蒙拽入办公区中。
卡尔斯想都没想就跟了上去，格伦来不及劝阻，只好也和其他士兵一齐追入黑暗。
另一端的雪山顶，拉赫马早早带领队伍出发，后续跟上的夏洛特第二个抵达，胡斯最后才带人进入储藏室，那里是去雪山的主要入口。
翻过一大堆被冻住的木桶，在放腌肉的最深处区域，才找到拉赫马放下的梯子，打开五平方米见方的轻木盖板，本来点上灯石都有些暗的环境，突然被一片白茫茫的雪色笼映出景象。
天空上到处都是闪烁的星星，星月的光芒被雪地所反射，城外远处的白河跟一条盘踞在大地上的银蛇般，每次河水涌动，都是它那水晶般的“鳞甲”在颤抖。
不需转动角度，他们都可以看见西北方的大索加山脉，平日里都被城内雪山遮蔽，如今站在雪山的平原上，都被那直冲天际边缘的宽广巨峰所震撼。
哪怕上百里外看去，大索加山脉都一点没有变渺小的感觉，从上流淌的瀑布，随便一支在致远花就能滋养致远花人。
拔地而起的下半部分，无云的夜空里好似支撑天堂的柱子，比起常规山脉，更像是人造的纪念碑般挺拔，上空则戴了一顶“乌云帽子”，让人看不到它到底有多高。
时不时，还能看见雷光从云中吞吐喷发，却全然无碍大索加的存在。
有人不禁感叹，也难怪大索加山脉被称为记录神迹的方尖碑。
哪怕往回看，方圆数百公里的草原也是一览无余，在几个月才能抵达的彼方，代表城镇的些许亮点，也让自愿来到雪山的人们意识到，自己离和平安宁的生活有多遥远。
许多人刚登上被附近的景色所吸引，这时全都回过神来，注意力集中在一千多米外的灯塔上。
那座巨型灯塔在雪原东北侧的崖边，直面整个大草原。
穿过王宫的白河瀑布将雪原主体与灯塔所在区域分割，河面有一座吊桥，穿过眼前雪原便能抵达。
胡斯在雪原上远远看得到拉赫马已经绕开一段岩石，从右侧踩着悬崖边缘的区域前进。
夏洛特则在左侧靠近大索加山脉方向，只留下中间地形。
他没等所有人都从储藏室爬上来，带着格温德琳和其余三四十人立刻前进，莱恩则在后面负责收尾。
这片冰原都他们来说满是回忆，当初从奴隶之家被逼到无路可退，放弃防守后最终选择这里作为临时总部。
国王西蒙到死也想不到，他恨不得消灭的敌人，就在他的头顶。
不但谋划之后的每一场袭击，还拔掉外侧城墙的守军，得以让他们随意流窜，但那也为奴隶们打开了绿色通道，王室与巡逻军彻底失去对城外的控制能力。
王国衰败早已能从中体现，混乱中接手的格伦，从未认真聆听过这些在他看来不起眼的消息。
如今回想一切，包括来自福克西纳索差遣的刺客刺杀，混乱似乎早有定局。
当下曾经刺杀他的此刻——新凯，一个跟格温德琳同为“银梁人”的异民族，原本只是阶下囚，现在居然作为帮手与他一同踏上这片土地，这种感受十分怪异，很难说胡斯已相信这个陌生人，但团结众人结束混乱，正是他所需要走到底的道路。
每次向前踏步，没过膝盖的深雪都在提醒他凛冬已至，无论是超自然的魔法、天然的混沌流或百年来都没有的寒潮，都是不惜一切代价都要避免的灾难。
“如果你打算在这战斗，最好小心脚下！”
新凯也想起了刺杀胡斯的事，主动靠近他提醒。
“我最应该小心的是你才对。”
胡斯没有大意脚下的事，但也不打算与他搞好关系，在他看来新凯在费雷德里克来袭时出手阻挡过，但他原本就是要被处死的敌人，现在两不相欠了。
“雪面的动静和风向气味，都能决定哪面有敌人，哪面有朋友。”
新凯用两根手指放在双眼前，再对胡斯指了指。
“谢谢你之前为格温德琳做的事，但我们不是朋友。”
“那个断了腿的大高个都能被你接受来参战，我在这帮你也没必要那么见外吧。”
对新凯圆滑的说法，胡斯并没否定，但也仅此而已，注意力也被远处几十米外的夏洛特队伍吸引过去。
夏洛特正在挥舞手中火把，同行反抗军士兵也打出旗语，看起来像有信息要传达。
“没有...脚...印？”
负责解读的瞭望员，一字一句花了点工夫才理解，拉赫马的队伍也在前方停下不动，看见夏洛特那传来的信息。
胡斯立马想到答案，他回头看跟上来的格温德琳一行人，才注意到自己前行时该有脚印，拍打额头自责起来：“居然这么蠢都没注意到信魔他们没脚印！”
信魔离开王宫不超过一小时，没下暴雪的山顶如今放晴，算上跟随的肉人偶根本不可能连个脚印都没有。
这么简单的事直到夏洛特发觉才被意识到，所有人都忙于赶到灯塔下，反而忽略重要的细节。
来不及用语言传达的命令，胡斯只好用剑啸声传达。
划破空气的尖锐噪音从剑锋传出，还没等收剑，地面果然发生异动。
本来安静的雪层开始崩塌，胡斯正前方冒出好几双手，还没等抓紧他的裤脚，就被金丝剑切断。
顺势用斩纹卷出一道热风，胡斯用力一扫，将正前方扇区的几米雪面全部吹化。
看似安全的雪下，居然卧着一大群肉人偶，单独吹出来的部分，就有八九个。
所幸还没踩过去，就已经注意到了埋伏，可胡斯转头一看，刚才的瞭望员与几个走在最前的，已经被拖入雪下，没过一会就喷出殷弘色的血液。
新凯翻跟斗退出这片区域，胡斯则一剑一个，试图尽可能解救被抓住的士兵。
远处的夏洛特和拉赫马同时也遭到攻击，拉赫马走的太深入，雪下冒出不止两三百的肉人偶，将他们团团围住，已看不见人影。
夏洛特那面也没好到哪去，目测也有两百多肉人偶从右侧的雪地里爬起袭来，盖住胡斯大部分的视线。
信魔远程操控这群怪物，肯定早就料到他们会来。
特地等到走出一大半才因被发现而提前袭击，也勉强算是拆穿信魔的计划。
“狐钻雪！”
金丝剑贯通斩纹，强行延展压缩剑体，胡斯又将其缠绕在身，跟套了弹簧一样。
整个人直跳进还没揭露出来的雪层里，肉人偶随即全向他潮水般涌来。
“解！”
一声大喝，斩纹伴随剑身被压缩后恢复原状的爆发性，以胡斯为中心开始高速旋转。
每一轮都抽碎肉人偶的身体，范围也更加巨大。
还差三圈结束时，三米内的肉人偶都被消灭殆尽，雪层也被融出一块干净区域。
敷药后身体修复不少的胡斯，明显能感觉到身体里的力量更胜以往，甚至有信心单挑那时在教堂的费雷德里克。
应了大陆上流传已久的“常识”，杀不死你的让你更强大，生死边缘的实战后再次恢复，实力与肉体都会突飞猛进。
现在的胡斯使用斩纹仍然有些许疼痛，但运转十分灵活，随时都能转换状态。
最晚出发加上人数最多，让胡斯的队伍躲过最危险的埋伏，夏洛特和拉赫马则陷入苦战。
夏洛特身体状况与胡斯接近，恢复也有七七八八，但眼下敌人更为难缠。
解决完队伍内雪层里冒出的肉人偶，才发现雪面下不止有卧倒的肉人偶埋伏。
远处十多米又出现五条成年男子大小的巨型蠕虫，下方固定在凿出的洞中，吐出口器喷放雪花，覆盖三支队伍所在的区域。
他们这才明白为何没有脚印，夏洛特看着也十分眼熟，马上回想起鱼骨头酒吧和几次信魔袭击中肉人偶体内的虫子。
这些巨大蛆虫别说在致远花这种穷乡僻壤，连地大物博的北方也是极其罕见的存在，吓的许多人完全不敢靠近，没有直系干部带领的反抗军阵型一下崩溃，大多不敢上前，有四个人甚至向后逃跑，只有少量白甲军老兵在前方死撑。
“回来！”
夏洛特踹开身边扑过来的肉人偶，对天空打出一道下坠的斩纹，刚好扫在逃兵脚前，把被恐惧支配的他们吓到清醒，犹豫一阵后才返回阵前。
解决士气问题并未有效改善夏洛特队伍被包围的窘境，面条似的长蛇阵势扩大了他们的被打击面，已经有十来人倒在肉人偶的攻击下。
缺乏纵深的问题愈发明显，跟随他们的穆纳医生甚至来不及救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还有呼吸的伤员被一堆没血色的手拽入雪下，能救下的不过寥寥三四人。
蠕虫针对夏洛特队伍所在的区域喷放雪花，比起寻常降雪速度更快更密，好像天降白雾一般从中把队伍视野遮蔽，让首尾不能相应。
夏洛特打算故技重施，跟教堂时一样对敌人实施斩首行动。
还没等他准备好冲出去，雪花就大看不见方向，最多看清身边几人。
他无可奈何，只能将方角剑夹杂斩纹，重重甩出贴地穿行的斩纹，视线中快要看不清那几条大虫子前，尽全力将它们击杀。
“爬雪虎！”
绿色斩纹带了火尾巴紧贴地面一路滑行，避开肉人偶们上方的身躯，直冲蠕虫所在。
看到后方蠕虫即将被打中，肉人偶们跟断了线一样，纷纷僵直倒地，堆成人墙将斩纹拦下，随后在看不见的地方爆出一阵粘稠发黑的血浆。
“狮牙三叉戟。”
眼见攻击被拦，夏洛特立刻从高空补上三剑斩纹，球状斩纹从剑身形成，再被从剑尖旋转甩到近二十米的高空，三团绿色斩纹随高空山风散射开来，变成细小的斩纹雨，从上往下刺射覆盖在远处的敌人。
“嗡~~~~！”
没人知道蠕虫能叫唤，但听起来它们的确受了伤才会发出悲嚎。
可眼下雪花并未停下，一次攻击显然不够杀死那么大的目标，肉眼也无法确定敌情，夏洛特打算故技重施。
“狮子三叉戟！”
才刚出手，斩纹飞到半空，就被一股风反吹回来，斩纹跟雨点一样覆盖队伍的前半端，其他人马上抱头蹲防，有十多人闪避不及被刺伤手臂倒地痛哭，溅出的血花甚至染到夏洛特脸上。
还好这种斩纹雨威力不比弓箭，否则现在他们多半都要死在夏洛特手里。
搞不明白为何山风会逆吹的夏洛特，想起那阵虫子的鸣叫，才意识到它们不止是吞噬冰层喷涂，能覆盖这么大的雪原把肉人偶藏在雪下不是偶然。
既然能发出声音，肯定也能吐出空气，五条大虫子就跟风管一样控制附近气流。
他思考几条方法后，不得不斩纹集中在剑锋前端，助跑后一跃跳入肉人偶群中，左砍右斩，试图正面突破，斩纹化成的绿锤来回敲打，附近敌人很快就被扫清。
肉人偶好似杀不完，信魔不知道害死多少人才制作这支大军，没完没了跑进来填充空位。
斩纹能击倒一大片，但补充速度比杀的还快，雪雾之下，夏洛特更看不清方向，找不到队伍所在，有预谋的算计下他寸步难行，反被包围在其中无法撤退。
没了夏洛特在前端带头反抗军，防线也被慢慢侵蚀退缩。
一百多人的队伍还能站着战斗的只剩七十多人，队伍几乎就要被从中间腰斩。
混乱的铁器敲打和人群哀嚎，更让夏洛特无法靠声音来重新组织队伍，一整队就这样在信魔精准埋伏下逐渐陷入混乱。
“嗖。”
箭矢划破空气的声音，突然惊醒人群，紧接而来的是蠕虫的再次哀嚎。
雪雾略有停顿，重新看见队伍放夏洛特抓准机会放弃后背防御，被肉人偶掰断手臂的骨刺命中左肩膀，但集中突破也得以翻滚逃回队伍。
还没爬起身，他就看见麦斯正趴在地上，手握钢弩，对准人群脚下的地面又发射一支弩箭。
嗷呜的蠕虫嚎叫再次传来，夏洛特才明白刚才也是麦斯的手笔。
麦斯再接再厉，连射数箭，每次都传来蠕虫的叫声，等到第十一次时，已没了叫声，天上雪雾渐渐淡去，月亮也再次露出阵容。
月光把人们从绝望的寒冷里照醒，视野清晰的雪原上遍布敌人，乌压压的一大片人头，肉人偶们挤在一起，把三个队伍包围在雪地上。
处于正中央的五条大虫子，其中有两条被射死，麦斯的十二箭全部命中，伤口处还在流淌黄绿色的恶心液体。
另外三条中有两条对准拉赫马的队伍，一条对着胡斯队伍，它们没因同伴的死停止喷吐雪雾。
“麦斯！真有你的！”
贴地射击弩箭不但命中目标，还救了一整队人，夏洛特也难掩喜悦称赞。
“我都告诉你了， 我师傅是有名的神射手，师傅的师傅更是厉害，刚才弩箭射地面弹射绕行到射击死区，就是他的成名绝技！”
麦斯爬起身，拍打毛衣上硬化黏上的雪块，一边回答一边持续装填射击，没有因解除雪雾而大意。
三支队伍被阻拦的状况，一下遭到逆转，失去一侧雪雾遮蔽后，一条蠕虫不足以覆盖整个胡斯的队伍，还停留在岩层的莱恩立刻差人在踏入雪地前拉满弓箭，以三个队伍正中央的蠕虫为中心，毫无保留散射半径内的所有肉人偶。
仅存的两条蠕虫不能移动，很快就被乱箭射成刺猬，拉赫马的队伍也得以解放。
夏洛特杀退队伍左侧高地的肉人偶，踩到一块三米高的石头上，腰背用力，双手挥舞方角大剑，自由挥洒斩纹。
他没执意瞄准靠近队伍的敌人，而是对准远处密集的敌群，跟泼水似的斩出更强力的波纹，空气里传来敲钟似的冲击波，把附近十多米外的区域犁了一遍。
被操控的肉人偶尽管会根据信魔的意志一定程度自我行动，但始终没有真正的独立意识，
肉人偶的数量优势反成拖累，它们试图避开斩纹，却彼此相撞，堵塞同伴闪躲的道路。
正当拉赫马杀退肉人偶的包围重整队伍，夏洛特也以为胜利在望。
胡斯却突然反过来给夏洛特传递信号，有五六名士兵将火把举起挥舞，高地上的夏洛特看得奇怪，没等想明白，胡斯的队伍居然射了一支照明箭，直跨夏洛特头顶而过。
“难道是.......”，夏洛特隐约猜到了答案，“麦斯！对大索加的山区照明，看看那面有什么！”
听见呼唤的麦斯放下手里的事，马上换弓搭箭，用王宫找来的专用照明讯号箭头，转身就准备射出去。
可箭在弦上却没发射，麦斯好像在黑暗的远方雪山看到了什么，居然愣在原地。
没等夏洛特问话，身后大索加山脉就传来轰隆巨响，夏洛特也在同时转过身去。
麦斯被看见的东西吓的忘了说话，一紧张居然松了手，带哨子的照明箭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刺耳的噪音渐渐远去，让人更难以忽视。
伴随哨子的声音衰减，另一层轰隆如鼓的声音也开始袭来。
照明箭下的景象更是让人合不拢嘴，去往远方大索加其中一座雪峰的路上，居然远远可以看到肉人偶的身影，轰隆巨响不是别的，正是这群怪物爬上去后自爆制造的雪崩。
“嘭！”
几千米外雪崩规模愈发庞大，如万匹雪马奔腾在冰面，完全盖过大索加云帽里传来的雷鸣。
月光之下偶尔能反射出光芒，是仅有能判断距离的办法，胡斯的队伍正是最早看到雪峰的异样，才意识到危机即将到来。
但一切都太晚了，雪崩转瞬就到身前。
夏洛特刚转身，面对几十米高的茫茫白雪，未及喊出避险警告，整支队伍就被雪崩吞噬。
在右侧后方的拉赫马队伍也想回撤，却连一个障碍物都找不到，至少七十多人一下就被雪崩从山顶卷了出去。
唯一幸存的胡斯队伍，刚好在两侧山峰之间，身后还有人造修筑的王宫屋顶，得以避开雪崩，只是被盖了一身厚雪。
危机发生太快，最靠近雪崩的胡斯也被陷入雪中，等他总算爬出来，雪层已把刚才战斗的所有痕迹抹去，再次变成洁白雪原，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只剩下劫后余生仍在诧异中的众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