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令贼头鼠脑的朝正室外左顾右盼，蹑手蹑脚起身走到门口，谨慎得闭起屋门，然后满心被迫无奈之感轻叹一声，问道：“你知道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吗？”
大唐民风淳朴，思想不见得多么标新立异，但总归不像原先那般似块茅房的臭石头，又臭又硬，迂腐不化还一无是处，若尚书令打算以这思想陈旧的古语歪理说服鸢时九，实在痴人说梦，鸢时九不爽道：“听过也是左耳进，右耳出。”
尚书令明白鸢时九为何语气冲冲，可他属实不是那意思，娓娓解释道：“本官在庙堂管居从二品，瞧着很高，市井百姓布衣之交聊及指定垂涎羡慕，以为本官凡事顺风顺水随心所欲，其实谁又知本官反而期望成为那平民百姓，本官身居高位，仅有五成原因的凭我努力，另外五成原因，则是沐痴梦她爷，我爹暗中吩咐安排，不然这尚书令的位置，我还真不一定坐得上坐的稳，这得看我点高点低了，而有这等后门可走，也需付出相应代价，就好比若我膝下有女，那么将来必定会成为沐家用来联姻肆意抛弃的工具，因为我的官位不够大，沐痴梦的才华不够多，可有可无的人我爹一向抛弃得坚决，不会掺杂一丝犹豫不舍，当然你会问，那么才华够多呢？沐家家大业大才华八斗的书生海了去了，如何有才才算多？与其如此不如不求学，请教学问，当个乡野村夫学识的女子，没准能躲过一劫，但更有可能的，是被送去和沐家相交好家族的公子当恣意玩弄的小妾去。
钟鸣鼎食之家的公子哥，哪个不是纨绔子弟，亲近美色如吃饭饮水，沐痴梦跟去，就是羊入虎口，吞得连根骨头都未必剩下，而李生凡并非我官场好友家公子，他是本官在太学院思量再三，短中取长择出的人，他学富五满腹经纶，最重要的是品行没得挑，沐痴梦死心塌地跟他不会委屈喽，生米煮成熟饭再悔为时已晚，我也好跟沐家扯这理由去推脱。
这是让沐痴梦人生美满幸福的唯一法子。”
话到此处，尚书令把这些说不得道不出的苦衷通通吐出，感觉真是舒服，肠道堵塞难以消化几日未如厕后，最后把排泄物排出体内的飘飘欲仙感也不过如此，这些话他积压沉淀在心里许久，想诉诉苦找同道人出谋划策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合适的人选，鸢时九今日来访倒凑巧符合他心中衡量的那把量尺，因此尚书令再望向鸢时九，都顺眼不少。
鸢时九沉默不语听尚书令把话说完，直至最后一句的最后一音落尽，忽然问道：“你怎知这样沐痴梦的人生就会美满呢？”
闻言尚书令怔了怔，脸色沉下。
鸢时九眼神漠然冷淡直直望着尚书令的眼睛，语气愈发不善，缓缓道：“随随便便出嫁给一名萍水相逢的男子，在大好年华分明可以修行证道却要相夫教子，二八年华却不曾试过世间七情六欲人情冷暖，还没去犯过花痴，还没去恋过心上人，还没去遇到情郎，就决定日后百年人生就是平平常常在家中，干卑微杂活，和不喜欢的人传宗接代传承香火，连大好河山，风景美画都不能见赏，只是早早守着孩子，一把屎一把尿扶养他长大，而后坐在梳妆台前凄惨看着青铜镜中，自己脸上褶皱，和苍老模样，暗自心伤悲叹，被人置办妥当安排明白的人生道路，迫不得已还必须走下去，这样的人生，你他娘的凭什么说是美满幸福的！”
是啊，这样的人生有什么可美满的。
人生来为何之呢？纵身跃下江河湖畔，溺水而亡远离人世一了百了，不更轻松？
字字诛心，句句凄惨，言语之间仿若能看的老老实实按着尚书令的人生道路，一路走下去的沐痴梦形单影只，凄凄惨惨戚戚。
尚书令粗眉紧紧皱着神情阴翳，突然身形暴起宛若癫狂，抽出正室前沿悬挂的利剑，狠狠劈下，把柚木桌劈开两半，歇斯底里吼道：“那我又什么办法？我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货色罢了，就凭我不可能在沐家特立独行破坏规矩，你以为我想这样吗？不这样又能怎么样呢！人世间就是这么残酷凄惨，世外桃源的归宿只在文人骚客笔下天马行空的诗文才会出现！痴心妄想无用！一条惨淡道路，一条更惨，只能被迫抉择！这就他娘咧是那狗屁的人生啊！”
木桌一分为二落向两旁，陶瓷茶杯摔落在地碎裂成细小碎片，正室的动静闹得不小，甚至传到院子里依木椅赏风景的三人耳中。
尚书令已似疯非疯，似癫非癫，脸色难看之极，情到心头，把手中利剑抛在地上。
不顾威严形象跺得地面‘砰砰’直响，口中反复质问念叨，“我能怎么办啊？……”
